面对现实

    江靳言自认当了十九年的雌虫，根深蒂固的性别认知突然被打破，不由被冲击得有些错乱。

    他取下手腕上的终端。滑开屏幕时，消息气泡如中毒了一样飞速闪过，一条接着一条，好半天才停止，剩下个99＋的标志。手指在消息上犹豫了几秒，最后不再停留，径直点开了相机的图标。

    江靳言调整摄像头最准自己，茫然地看着屏幕上张熟悉的脸，完全和记忆中的一摸一样。他又掐了一下大腿，终端里那张漂亮的脸也跟着扭曲了一瞬，不由沉默半晌，才收起终端。

    简泽辰早已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时手上还拿着侍从递来的茶，品了一口，才道：“江先生，我们很抱歉联邦未能给你提供充足的保护和资源，不过，雄虫保护协会绝将尽全力为你争取应得的权利，稍后我的助理会和你对接一些法律上的文件，雄虫应享受的福利需要你先收一下。很抱歉要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不过，可以讲讲你的来历吗？”

    简泽辰说完便又拿起茶杯，好整以暇，袅袅白雾随搅动出的漩涡升起。

    江靳言不语，嘴唇紧抿，余光四处打量。那只雄虫身边跟了数只保镖军雌，神色冷峻，默默站在那里就像一排锋利的剑。病房虽然豪华宽敞，但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死了。

    见没有退路，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尊敬的阁下，你们应该是搞错了什么。我就是江靳言，从S81那个乡下星球上来，刚入伍，正在中央军团萧少将的部队里训练。”

    “好吧，”简泽辰叹了口气，“放松点，雄虫协会是为了保护所有雄虫的合法利益而建设的，这里面也包括你，当然，只要你身份合法的话。”

    江靳言忍不住问道：“先停一停。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认为我是雄虫？这是哪，我不是在军队训练吗？”

    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穿正装的虫似乎是助理，开口解释：“这里是中央第一综合医院，您从被雌虫信息素袭击之后已经昏迷五天了，现在是8月17日。您二次发育似乎不完善，直到五天前才被雌虫引诱出第一次发情期，也导致了在场军雌们的暴乱，差点...”他迟疑了一下，重新将措辞再模糊一些，以免冒犯到雄虫，“差点伤害您的身体。”

    一旁医生补充道：“阁下放心，您并没有收到任何实际的伤害。雄虫一般在14－16岁会自发进行第二次发育，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前您第二性征并未成熟，直到成年后才开始，这番被雌虫勾引出发情期，激素紊乱再加上精神力暴动，才昏迷不醒的。您似乎本事就激素水平不稳定，可能先天性的问题，再加上被萧飞星打伤身体，才昏迷期间高烧不断，精神力波动剧烈，幸好您安然无恙。”

    江靳言脑海里出现自己被一群军雌围住的淫乱画面，不由一个激灵，“我似乎没有...额，感觉还好，现在一切正常了吗？”

    “您的二次发育仍在继续，后续也请您配合我们调理身体，”医生安抚道，“阁下放心，您身体没有大问题。不过，当时为了控制局面不得以给您注射了加强抑制剂，等抑制剂失效，也就是几天后，您还会再次发情。”

    “我们会准备雌虫给你享用，”简泽辰笑笑，一挑眉，“如果阁下配合的话，我不介意帮阁下物色合适的人选。”

    江靳言嘴角微抽。

    简泽辰站起身，递过来一张名片：“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欢迎加入雄虫的大家庭。我还有事要忙，不耽误你休息了。之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随后他凑到江靳言耳边，压低声音道：“阁下，我们无意探究你之前的生活。稍后公安部会来调查这个事情，他们需要一个交代。随时联系，记住，我可以帮你解决身份问题。”

    江靳言结果名片，指腹摩挲着精美的花纹，余光一扫，很快便记住了上面的烫金号码。

    从偏远荒星偷渡入境，盗用他人身份新信息，如果是只雌虫的话，大概已经可以被告上法庭，驱逐出境，甚至以间谍的罪名打入监狱或者发配雌奴了。

    虫族内部，包括人类内部，都不只有单一的政权国家。除了他所在的耀星联邦之外，还有希雅共和国、安斯匹拉星系国等大小不一的国家。人类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除了和虫族彼此争夺资源，种族内部也明里暗里相互排挤。

    简泽辰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一旁记者停下笔，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拿出相机，为明天的新闻准备素材。江靳言配合着，一行人摆好姿势，照片上记录下领导关切慰问患者的样子。

    之后他们没有久留，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有助理楚尘留了下来，拿出厚厚一摞文件给江靳言签署。由于重要文档需要纸质备份，所以除了电子档，还需要用传统的方式备份。

    “阁下，这个是雄虫协会为您准备的公寓，是每一只成年雄虫都会享受到的社会福利。需要您在这里签字并按指纹。”

    江靳言拿着笔，皱着眉将密密麻麻的文字都读了一遍，才签下字。

    “这是每个雄虫都要等级的基因信息，我们已经通过医院获取了相关材料，需要您的同意才可以上传资料到协会。请您在这里签字”

    “这是以您身份办的账户，在这里签字并按指纹。”

    ......

    “这是萧飞星少将的判决书，经法院裁决，将其贬为虫奴，发配军部，需要您在这里签字表示同意。”

    江靳言停下笔：“萧少将？为什么他会被判刑？”

    楚尘讲了半天话，已经有些口渴，仍耐心解释道：“萧飞星刻意散发出信息素引诱您发情，导致您昏迷，几乎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属于故意伤害甚至蓄意谋杀雄虫，当然不可饶恕。”

    江靳言难以置信，“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事，萧少将...也不是故意要害我。”

    “您在昏迷期间情况十分糟糕，再加上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审判进行的很迅速，”楚尘笑笑，“这也是联邦重视您的表现。”

    审判之所以这么迅速，也是因为雄虫协会借机立威的意思，免得有些雌虫拎不清身份，妄图伤害雄虫。

    “如果我不签字呢？”

    楚尘一愣，疑惑道，“您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

    江靳言沉默片刻，说：“能不能撤销诉讼，我不认为萧少将对我有恶意。其实我...很尊重他，我想私下里和萧少将聊聊。”

    楚尘难以置信，小声喃喃一句“天啊，人美心善的雄子”，但很快反应过来，清清嗓子，解释道，“原告方是雄虫协会，并不是您本身，况且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所以......直接撤诉可能有点困难。”

    虽然委婉，但江靳言还是听懂了其中意思，神色一暗，“我明白了。”

    签完一大堆手续，江靳言手指甚至有些酸痛。楚尘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便没再打扰，带着材料回协会做后续工作了。

    不过江靳言也没能休息成功。何祁，他目前的主治医生，带着医疗团队过来再次做了一大堆检查，从激素水平到精神力检测，一应俱全。

    何祁解释说他身体水平基本正常，除了还除了二次发育和遗留的激素紊乱之外。专业术语看不懂，江靳言盯着那行精神力报告结果，十分不解：“我的就精神力水平不是A级吗，怎么显示的是S？”

    何祁顿了顿，“您这个不知道吗？雌虫和雄虫基因上有区别，在用基因测试精神力时具体衡量的生物分子也不同，所以会有误差。”他接着补充道，“而且，通常在系统性的训练后，对精神力的掌控还能更上一层楼。也就是说，您虽然已经是S级了，但依然有进步空间。”

    全联邦的S级雄子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非富即贵，全部要么有了婚约，要么已经有了雌君。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星网，无数雌虫向往着这位新出现的雄虫阁下，也有一股声音要求相关部门为怠慢雄子负责，竟然等雄子阁下有生命危险时才干预。

    等将检查做的七七八八之后，江靳言终于清净下来。

    他依然住在医院里，医生说还需要再观察三天才可以。不过房间十分豪华，像是总统套间的宾馆一样。

    面对宽阔的环境，江靳言反而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角落阴影里潜伏着某种危险。

    他打开终端，脑子里将过往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又在星网上疯狂恶补两性知识，才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性别认错了性别近二十年的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