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劫来他是唯一的那一点鲜红
随着仿佛在燃烧天空渐渐恢复原本的色彩，最后一丝夕阳的光辉也失去了踪影。 璀璨的星河掩住了白月，漫天星光倾泻而下，为山洞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秦知行用清洁术简单清理了一下胡闹一番后颇有些乱七八糟的山洞，顺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后便靠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昏睡过去的姜九云清醒过来。 他微低下头，几缕发丝便随着他的动作垂下，绕过长而白皙的脖颈，没入了衣领。 秦知行伸手摸了一下储物袋，先前以防万一被他提前放进去的吊坠便出现在了手中，他随意翻看了一下，确认了这吊坠在之前的确是从头至尾都毫无动静。 大概真是因为，真火之魂并没有真正属于妖王，他想。 仅仅是驯服这种程度，并不能触发血脉之力的感应。 而现在，在距离炼化了真火之魂的姜九云咫尺之遥的这个地方，吊坠散发出了堪称灼热的温度。 再次验证了猜想，秦知行收起吊坠，阖上了眼眸，面容一派沉静。 大约这一场意料之外的欢愉于他而言不过是生命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半个时辰过去，姜九云终于睁开了眼眸，深暗的黑早已褪去，火红重新染上了他的瞳孔。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隔了一层水雾般朦胧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他偏过头看向秦知行，对上了对方也正盯着他看的碧绿眼眸，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坐起了身。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斑驳痕迹，又看了一眼秦知行脖子上那一道深深的咬痕，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醒了。”秦知行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平常地阐述着，“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我之前……”姜九云低声喃喃，“是心魔……我对你……” “姜九云。”秦知行站起身，打断了他，“不过是一个意外，你无需顾虑这么多。” 他向着洞口迈出了脚步，“顾广白还在外面等着。” “……穿好衣服。” 姜九云只好艰难地压抑住了心中惊涛骇浪般的万千思绪，他整理好自己后打算先随着秦知行离开，却在站起身的一瞬间臊红了脸，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下的不适，好像正有什么液体从后穴中流出……想来，秦知行也并不会想到帮他清理这种地方。 真是……不知该如何作想。 他悄悄地施了个小法术进一步清理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跟上了前方的秦知行。 在姜九云炼化完真火之魂的那一瞬间，禁锢住山洞的阵法其实已经失效，而后面发生的事情之所以没有被顾广白知晓，其实是秦知行亲自补上的另一个简易的隔绝阵法。 “你们终于出来了！”顾广白乍一眼看到两人的身影，就着急地飞奔了过来。 “先前那天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我还是无法进入山洞，可是发生了什么？” “这里没有任何人经过，只是不知那天象的变化有没有被外界的人看到。” 秦知行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顾广白，只望了一眼深沉的夜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而姜九云则忍无可忍地回了顾广白一句“闭嘴。” “哇你们两个真是！”顾广白颇感委屈，却不知何时慢慢停下了声音盯上了秦知行的脖子。 然而没有人理他，姜九云预感到了什么一般也望向了高处的天空。 “要来了。”秦知行缓声开口。 “怎么会这样？”姜九云拧起了眉，甚至连有关秦知行的思绪都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之前……的时候，我引导你一起运转了双修的法诀。” 秦知行诡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没有管旁边顾广白突然震惊的神色。 “总之，这么做确实会使你晋升，但当时不这么做你也无法醒来。” 姜九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秦知行，又回望天空，“可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秦知行略动了动唇，又闭上了，有些事情无法解释，大约也无需解释，左右人间这些事结束，他们也就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了。 “旁的不用管，先渡劫。”秦知行冷淡的声音中并无什么额外的情绪，他好像早已知道姜九云不会失败一样。 “对我这么有信心？”哪怕是这种时候，姜九云也能面不改色地调笑一句，“……秦兄。” “不必装模作样了，我不会帮你。”秦知行扔下这句话后便拽着顾广白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离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从秦知行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便沉默至今的顾广白终于没有继续憋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神色也不复往日的活泼。 好像自从进了这座死镇，每个人都发生了什么说不出的变化。 “不该问的，便不要问。”秦知行放下顾广白，自顾自靠坐在了一块巨石旁，“我以为你是懂的。” 顾广白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还是垂着头坐在了秦知行的身边，看不见神色的面具后唯有一双深蓝的眼睛流露出一丝落寞。 就在这时，巨大的风平地而起，带来了风雨欲来的飘摇意味。 秦知行在周身布下防护法阵，遥遥望向了处于风暴中心的身影。 姜九云望着天空，旋即祭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器。 看着脆弱的折扇发出了低沉细微的嗡鸣，他打开扇面，绘制上去的泼墨图上有点点金光散出。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连绵乌云，轰隆的雷声从中传出，隐约可见深黑色的电光不断闪烁。 极强的压迫感降临至姜九云的身边，他也实在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今日这渡劫的劫云如此厚重，劫雷也如此与众不同。 哪怕是借助了双修之法，哪怕是因为他要晋升大乘期……也不该如此的，他并不是对这层突破障壁一无所感之人，原先他就已经非常接近大乘期了。 那么，问题只会是出在另一人身上了。 可秦知行不愿意说，谁又能强迫他呢？ 姜九云自嘲般笑了一声，终于严肃起来对上了蠢蠢欲动的劫雷。 而劫雷仿佛有思想般，就在姜九云完全唤醒本命灵器的那一瞬间，第一道雷直指他的头顶落了下来。 粗壮到恐怖的劫雷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向大地，姜九云挥起折扇，闪着金光的泼墨画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从扇面上脱离，在空中自发绘制出了一个奇异的阵法。 远处的秦知行看着阵法，难得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色。 然而阵中的姜九云并没有空去思考别的事情，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劫雷的动向上。 第一道雷被阵法异常轻松地化解了，然而这样的雷还有八十道，九九天雷劫，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道雷比第一道雷更狠，它像是被先前姜九云的轻松激怒了似的，猛地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落了下来。 然而阵法依然牢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阵法似乎隐隐包含了天地万象的气息，根本不是姜九云这个境界可以触及到的。 姜九云不甚了解，秦知行却看得分明，他甚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在某个角落里的记忆，好似松动了一块，却又记不起更多。 秦知行沉默片刻，决定顺其自然。 远处的姜九云依然在抵挡仿佛怒火中烧的劫雷，他在心中默默记着阵法抵挡住的劫雷数量，一段时间后便发现这个数字竟然已经到达了惊人的六十六。 但这阵法也并不是能从头挡到尾的逆天禁术，从第六十七道劫雷开始，阵法的边缘便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而劫雷也发现了这点，它好似一个正在狞笑的复仇之人，代表天道向姜九云发出了嘲笑与挑衅。 余下的劫雷一道道落在最初出现问题的阵法薄弱处，不断打击着这个生生不息的阵法循环，试图攻击龟缩于此的仇人。 天道是如此憎恨他。 姜九云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个想法，却又被他不甚在乎地抛之脑后。 那又如何呢？他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人。 不然，他要如何抓住秦知行？ 今日，他必将成功晋升！ 姜九云怒从心头起，掏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陨铁所铸之剑，狠狠挥向了终于在第七十五次成功打破了阵法的劫雷。 电光倏然湮灭于天地之间，那灵剑仿佛比劫雷更黑暗、也更具有死亡气息。 它吞噬了迎面而来的劫雷。 姜九云朝着天空露出一笑，神色间满是疯狂。 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剑又一剑挥出，与劫雷你死我活的争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那刻。 第八十一道劫雷仿佛蕴含了天道所有的愤怒，它与之前会停歇一段时间后再落下的劫雷完全不同，这最后一道劫雷携带着毁灭世界的气息，直接紧接着刚刚消散的第八十道劫雷轰然而下。 它终于直接击中了姜九云。 一直观看着对战的秦知行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姜九云不可承受般跪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体各处流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他并没有失败，在最后的那刻，有什么东西保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成功晋升了，只是代价有点大。 姜九云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然后倒在了焦黑一片的大地上。 满目苍痍中，他是唯一的那一点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