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夹心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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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融雪消,乍暖还寒,一长串的庆典与灯会从初一排到元宵,紧随其后的,便是我的婚礼。都道人间两大喜:洞房花烛,金榜题名。后者我已尝过,如今来到前者,果然也不如臆想中欢喜。 眼见王遗朱背着他的胞姐上前,我都开始同情他了。因为关于我妻子的传言已经应验了一半:身颀且硕。她伏在胞弟身上,如同一座小山,再加上隆重的礼服、头上身上的金饰环佩,想来此时王侍郎的负重已逾二百斤,真是难为他了。 这等壮硕的女子虽算不上平生仅见,但在京城确实稀罕。本朝以瘦为美,殷实人家的女儿多以杨柳为师,蹁蹁跹跹,袅袅娜娜;倒是农户女健壮,农事磨出一身蛮力,若年纪长些、家里宽裕些,比过男子都是常有的事。我祖籍上便有许多这样的女子,看来说是出身大族,姐弟俩早年的生活还是不易。 我牵过妻子的手,几乎都有些麻木了。不出所料,她的手大且粗糙,想要包住根本就不可能,只好掌贴掌地向前,自觉这堂拜得颇有压寨相公和女土匪的意思。坐在上头的高堂都快绷不住了。 暗叹口气,循着流程将她送入洞房,今日的重头戏总算开始了。 常言道,红白喜事。婚礼、葬礼,都是及其隆重的典礼,亦是重要的社交场合,常有两家借着红事白事,或针锋相对,或化敌为友。三年未到京城,场中多了许多生面孔,我那大舅子领着我轮番敬酒、相互引见。勾肩搭背的光景,已是很久没有了。 是夜宾主尽欢,王遗朱领着家丁驱赶闹洞房的纨绔,我则推开正房的门,去赴那人生第一大喜事。 姓名八字早在换庚贴时就通过。我妻子姓王,闺名遗丽,倒是个好听名字,只是喜床上那道身影,怎么看都和“丽”字不搭边。 丽,旅行也。鹿之性,见食急则必旅行。婚礼纳征时的丽皮亦是鹿皮。 遗朱就更有意思了。沧海遗珠,王侍郎确实字沧海,那少了金玉的朱也并非误书,而是暗合他的文痣。由此看来,姐弟俩的父母想必是极有情趣之人,可惜世事无常,自在灵巧的鹿竟被我这汲汲营营的鹏鸟叼走,罪过罪过。 更加罪过的是,我走近了,发现妻子不知所踪,喜床上坐着的明明是个壮汉。女式的金冠、喜帕和喜服乱七八糟地堆在一旁,这位……咳,壮士,想必受了许多委屈,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心中一时闪过许多念头,譬如真正的王遗丽去哪了,譬如她三十未嫁是否另有隐情,再譬如王遗朱为什么让个男人替嫁;是怕我走漏消息,要第一时间制服我吗?那他可真是多虑了。 大约是我傻眼的表情太明显,壮士开口了:“我名王遗丽,是礼部王侍郎的胞姐。” 声音也是沉如盘钟,好一个英伟的奇男子。 王遗丽道:“事有隐情,但两家婚盟是真心的。姜主事,我亦能为你生儿育女。” 我、我怎么敢! 他微笑了下,我这才发现他和王遗朱长得确实相像,上扬的眉眼如钩,只不过弟弟是勾魂,“姐姐”是索命。说出的话更是叫我魂飞魄散: “我看过你的信,你喜欢我弟弟?” 我觑了觑他醋钵大小的拳头,心虚腿软。 他道:“不要害怕,我并不介意。遗朱在外确实招摇了些,是我没教好。”钵体散开,包住我的手,原来它们并非铁石,“只是对不住姜主事。你是自愿结亲的吗?” 我浸入那幽深的眼,答道:“我是自愿的。王侍郎承诺将我调到京城来。” 于是王遗丽叹道:“姜鹏,姜扶摇,看来你有鲲鹏之志。只是扶摇而上,所图为何?” 我道:“家母年迈,近来身体总是不好,泸州多雨,想必不利于养病。” 他道:“原来你是孝子,只是作为儿媳,我恐怕不能侍奉他们左右,你可介意?” 红烛高烧,妻子魁梧的身影笼罩了我。我想起五六岁上逛庙会,一算命瞎子拉住我娘,说她额头饱满,耳垂肥厚,是有福之相;后来她的儿子果然高中,应验了这句箴言。只是现在看来,她的福气不够,可不敢受王遗丽的侍奉。 所以我说:“家中有弟妹操持,不妨事的。更何况王侍郎已替我们新起一户,不会委屈你的。” 王遗丽笑道:“乖孩子。” 夜风骤起,门户摇曳,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在王遗丽的怀中,胸腹相贴,吐息相织,是非常暧昧的姿势。 有一只手掀起我的长袍,在腰腹间流连;王遗丽则压住我的后颈,将我左腿撇开。 春寒悄然,沾着夜露的袍面靠近了我,发出王遗朱的声音:“看来哥哥很中意他,都不等我。” 是了,王遗丽身上虽多了个道具,却绝不是手,他怎么会用三只手同我亲近呢。 我那妻子笑道:“姜主事纯真可爱,和阿朱小时候颇像。” 王遗朱冷笑:“如今弟已经风厉霜,自知草衰花黄,难怪哥哥要移情别恋。” 庭壶空幽,冷玉相侵,冰凉的手隔着绸裤,我却无心阻止。景化十七年,我初到蔚县,听师爷说泸州城外的山上有个飞花亭,是本地文士经常荟聚的地方,尤其是春天,桃花纷飞,出过很多名句。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地方,离京前收的诗集是三年前琼林宴上的句集,探花郎曾随口咏桃,十步成诗,宴后题名,是为。 我到任时已是初冬,飞花亭连桃核都没剩一个,所以我写它“经风厉霜,草衰花黄”,并邀王遗朱来年春天同游此处。我知道他不会来,京官琐事多,怎么会有长达一月的空闲蹉跎在路上?只是没料到他在回信中对飞花亭只字不提,看来是一扫而过,没有留意。 面前的床褥洇出一片深痕,王遗丽的手摸过来,只听他啧了一声,抱怨道:“谁布置的新房,底下疙疙瘩瘩的。” 王遗朱道:“花生红枣核桃,多子多福。” 我腰间一松,不知谁的手肉贴肉地覆上来,百般狎昵、有恃无恐,以至马上就自曝身份: “没想到扶摇纯真可爱,这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我只好笑道:“惭愧。” 王遗丽也在动,我直起身去看,一会儿功夫,他已将自己脱个精光,看来对这身喜服极有意见。把他当男人看时,这张脸还是非常周正的,此刻泛起笑意,对我的嘴唇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不是初次,那么这张嘴,可经历过?” 瞧他说的什么话,本官堂堂一县父母,怎么可能用口去伺候别人;就是后面那处,也不敢让人相陪啊。这兄弟俩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忙道:“好哥哥,你饶了我吧。” 谁知这厮良心发现,还真饶了我。只是并指探入唇中,同我的舌头嬉戏,还称赞我:“好孩子。” 王遗朱却道:“看来还有的教。扶摇,下不为例。” 说话间我已被他们二人夹在中间,王遗朱看不到,王遗丽却缠住我的腰,将我引去一处隐秘的所在。难怪他说能为我生儿育女。 王遗朱趁机逼近,缓缓填满我的甬道,这分量让我头皮发麻,一时说不清是夙愿得偿,还是心灰意冷。因为与此同时,我也被推入王遗丽体内,他们隔着我亲吻,仿佛我只是一个套子,一个让他们不至于蔑视天伦、近亲相奸的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