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腐朽之处
格鲁塔斯。 这个名字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入记忆的海洋里，一瞬间溅射出强劲的水花。 涟漪一圈又一圈，无数个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而过，他似乎在交叠而过的中看到了一块铁牌。 上面写着，“格鲁塔斯” 利亚看着汉尼拔微微怔愣的表情，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觉得怎么样，汉尼拔？” 这个动作唤醒了被拉入回忆的汉尼拔，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 “我会亲自手刃我的仇人。” 利亚皱了皱眉，“你要拒绝我？” “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时常在我的梦中出现。” 华丽的腔调像是大提琴的奏曲。 他想起昨天在审讯室，警长为犯人打入的吐真剂。 所有黑暗的、隐埋深处的真相，都会在药剂的作用下吐露而出。 “我需要一瓶吐真剂，来帮我回想起全部的记忆。” 利亚了然，交易达成，他心情十分不错。 “合作愉快，汉尼拔。” 利亚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汉尼拔清浅的笑颜。 他对此并不反感，甚至是感到久违的快乐。 女佣恭敬的在门口迎接他，“少爷，大小姐来访。” 利亚在一瞬间收敛了神色，轻啧一声。 “大小姐在客厅等您。” “我知道了。”他沉默的挥退了下人。 换上拖鞋后，利亚先是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才执着酒杯往客厅走去。 蕾娜.达伦西。 他可怜的姐姐，命运悲惨的姐姐。 和他一起在华丽的府邸下腐烂生根。 蕾娜坐在真丝沙发上，身穿黑色的素雅礼服，昂贵奢侈的布料将她全身包裹住，连领口也是高领的设计。 她戴着蕾丝层叠的头帽，容貌与他有三分相似，碧蓝色的双眼静静的注视着壁炉中明亮的焰火。 利亚在她对面坐下，他能看清蕾娜憔悴的神态，以及眼下的乌青。 空气凝滞了半晌，他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闷。 “你还好吗？” 蕾娜收回一直望向壁炉的目光，似乎由于太过专心，并未察觉到利亚的到来。 她没有回答利亚的问题，只是轻声的说出来意。 “父亲让你回去一趟。” 父亲。 这两个字刺痛着利亚的神经。 那个可恶的、可憎的、让人恨不得杀死他的老畜牲！ 达伦西家族原本不像现在这般风光，是家主厄尔杀掉了所有的同胞兄弟之后，以铁血手腕强势上位。 在狠戾毒辣的风格下，让家族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繁华。 索兰.卡佩，贵族世家之女，在欧洲地区有着相当一部分的控制力，与当时的达伦西家族门当户对，也是蕾娜的生母。 只是利亚从未见过她，在他出生的时候，蕾娜的母亲便投湖自尽，迎接了她悲惨命运的结局。 那时的蕾娜还只是个小女孩，听下人说，大小姐站在湖边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啜泣的、像是着了魔般不停的念着母亲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所有人都不敢提起家主夫人是为何而死，下人们都知道达伦西公府的生存之道。 厄尔迎娶索兰后，便迅速的借助对方家族的帮助，自然而然的壮大了自己的势力，并于卡佩家主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议。 因此，索兰死后，即使卡佩家再不满，也无话可说。 直到不久后，厄尔强娶了柔弱的美人，姬玛.坎贝尔。 姬玛的美丽颇有盛名，作为小家族的千金，父母都在竭尽所能的保护着他们珍贵的女儿。 厄尔对这份美貌心猿意马，想要迎娶姬玛作为新一任的家主夫人。 但坎贝尔夫妇不同意，豪门权贵又如何？他们知道索兰.卡佩的死，其中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于是，坎贝尔家族被一夜灭门。 鲜血流遍了整片地板，尸体被随意的堆叠，苍蝇和蛆虫在腐败中蠕动。 警方出手调查，但却被上层告知调查终止，消息被全面封锁，没有一家报社敢播报这条新闻。 索兰在婚礼上，哭的肝肠寸断，一众宾客的皆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卡佩家则直接没有来。 利亚对母亲的记忆也不多。 依稀还能回想起，她温柔甜美的嗓音，动听的童谣，温暖又柔软的双手，香氛的怀抱，和她右耳上鲜红的宝石。 可在他完全记事后没多久，姬玛就暴毙在自己的房间里。 身上全是伤痕、空气中弥散着男人浓重的麝香味，屋内一片狼籍，他和母亲的合照被摔碎打翻。 年幼的利亚亲自推开了母亲的房门，见到他温柔的、充满怜爱的母亲，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床上。 她是被活活勒死的。 脖间乌青的指痕浓重深刻。 仇恨的种子在那一刻已经种下，利亚总是会想着。 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他？ 杀了他！ 没有人再想嫁入达伦西家。 各派家族皆避之如蛇蝎。 在厄尔情绪不定时，厚重的皮鞭也会落在他洁白的脊背上。 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烙印，留在他的身上，刻在他的心底。 利亚原本以为，这一切到这里已经到达了终章。 直到那天—— 蕾娜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片走廊。 这叫声将利亚从睡梦中惊醒。 下人们都躲了起来，胆子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厄尔像只凶恶的黑熊，用手拽着蕾娜的头发，朝卧室拖去。 蕾娜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着，哀嚎着，痛哭着，卑微的恳求下人可以救救她。 可是谁又敢来救她呢？ 她悲鸣，在泪水中承受着家族里每个女性的命运。 利亚双眼通红，他不顾一切冲出房门，死死的拽着厄尔的手，大吼：“放开她！放开我的姐姐！！” “啪。” 力道之大让利亚啐出一口鲜血，右脸颊高肿起来。 他被踢开一段距离，艰难的睁开眼，看着蕾娜。 那眼神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绝望、窒息，满载着无边的恨意和苦痛。 啊，他可怜的姐姐。 命运悲惨的姐姐。 被拽入深渊，却又无能为力。 思绪回到会客厅内，两人间又是许久的沉默。 利亚为蕾娜倒上了一杯红酒。 “我们喝一杯吧。” 蕾娜举起高脚杯，与利亚轻轻碰了碰杯口。 一饮而尽。 利亚再次问道，“你还好吗？姐姐。” 蕾娜放下酒杯，静静的看向利亚。 那眼神如一湖死水，泛不起一点波澜。 答案似乎尽在不言中。 利亚向后倾倒，长呼了一口气。 “我后天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