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时间飞逝,转眼已过立冬。 万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梁宗烨坐在老板椅上深深蹙起眉头,抬头纹这些天也愁得深了不少。 思绪回到两三个月前,那时梁耀离对订婚一事突然的妥协接受,显然有迹可循。 再加上谭健生家里近期的变故,手里的产业被老婆女儿联合收回,紧接着被离婚。一堆破烂事儿,比他的情况好不了多少。 几件大事搅在一起,梁宗烨显然明白了一切。他抬起手背搭上额头,掩面连连叹气。 从方婉意外去世那天起,梁耀离对他的恨意和冷漠日益增长,积攒到今日已经太久太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永远无法和解。 要发愁的事儿太多,梁宗烨暂时还没心思处理跟儿子的关系。 那块地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低于竞拍价的百分之四十也没人愿意接手。 近期集团又一次股东大会上,不知道梁耀离用什么办法笼络的人心,居然超过大半的股东提议让梁耀离接手董事长的位置。 梁宗烨气得不轻,突然意识到这他妈才是梁耀离的真正目的。 股东们连连逼近,公事上梁宗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中间硬挤出时间几次去办公室找梁耀离,甚至堵到他家门口质问,梁耀离都置若罔闻。 十一月末,气温骤降。 一切都变了样,天空是阴沉的灰色,窗外枯黄的树叶随风簌簌飘落,树木张着孤零零的枝杈,绿化里的花草摇着枯枝残叶,没有一丝活气。 梁耀离站在阳台迎着风口点了根烟,干冷的寒风直往口鼻里钻,像是锐利的刀刃,刺得皮肤生痛,也让他清醒。 抽完最后一口,梁耀离掐了烟,拢了拢身上的羊绒大衣,转身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是该结束了。 “这是什么意思?!”梁宗烨只看一眼就把那叠文件重重撂出去,十几张纸页雪片似的纷纷扬扬散落到地上。 外婆已经不在手里,他最后一个拿来要挟梁耀离的软肋也没了。梁耀离现在可以说是完全脱离掉自己的桎梏,甚至可以反过来拿捏他。 梁耀离坐正了身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你……!都是你算计好的!”梁宗烨气得话也说不利索,把办公台上的材料摆件全部扫到地上,霹雳乓啷一通嘈杂声响。 他气急败坏地用力捶着桌面:“你就这么算计你老子?!” 梁耀离垂眼看着一地的狼藉,短促而压抑地呼出一口气。 “八年前,我妈出事前接的那通电话——”梁耀离的声音有些哽咽,情绪似在失控边缘。 顿了顿,他将手抵到茶几上重重一敲,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是你,说要和她离婚,对不对!” 梁宗烨如同被雷劈中,怔在原地半晌,而后颓然地瘫倒在老板椅上。 “你明明知道我妈那个时候精神不好,接通后你明明知道她开车在路上……”梁耀离额角暴着青筋,痛苦地闭起眼又蓦然睁开,咬牙恨道:“竟然还提离婚的事来刺激她!” “那场事故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梁耀离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沾着血的事实被剖开,更加血淋淋地摆在关系扭曲的父子二人面前,梁宗烨一阵惊悸被问得发懵,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年他通过关系隐藏了那通电话,没想到还是被梁耀离查了出来。 “签了字,那块地的损失我承担,”梁耀离站起身敛了敛失控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平淡,“股份我一个点不要你的,不过董事长的位置你现在拿不起了。” 沉重的脚步声渐远,人走后,梁宗烨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佝偻着背,两眼发红手抖个不停,饱经风霜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他像是被遗忘在寒冬冷夜里的一枚灯芯,只剩下最后一滴灯油亟待耗尽。 只是除了他没人能知道,那滴眼泪是在懊悔,懊悔多年前自己自私的行为给两个家庭带来的伤痛;还是在痛恨,痛恨自己被亲生儿子算计拉下台的不甘。 三天后,新一次股东大会上,经商议,宣告免去梁宗烨董事长一职,任命梁耀离为万宏集团新一任董事长。 晚上,梁耀离包了一所会馆与集团的股东们喝酒应酬。 几个占比较大的老股东纷纷表示:梁宗烨那老狐狸老了,玩不过你们年轻人,以后啊,咱们集团都得靠你啊。 股东们只管利益不管情谊,梁耀离自然懂,他露出从容微笑,将所有的奉承照单全收。 散场后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梁耀离喝得烂醉。停好车,李文杨架着他废了老半天劲才把人拖进门。 陶谦雨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动静立马爬下床开门去看,还没看见人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嘴里嘟囔着怎么喝这么多呀。 “梁董他今天高兴。”李文扬把人扶到沙发上,站起身解释。 陶谦雨“嗯”一声,打了个哈欠走到厨房泡了杯醒酒茶。 梁耀离仰着脸一直“小雨小雨”的喊,陶谦雨烦都烦死了,走过去把醒酒茶往茶几上一放,抬手为他扯下领带,又解开几颗衬衫扣子。 “小雨……” “你快别说话啦!”陶谦雨拍拍他的脸,偏头拿起玻璃杯又插了根吸管进去,抵到他嘴边,“张嘴,喝点茶醒醒酒。” 梁耀离嗯嗯两声,顺从地张开嘴咕嘟咕嘟把醒酒茶喝了干净。 站在一旁的李文扬捏了捏眉心,看着眼前温情又滑稽的一幕,忍不住偷笑。 陶谦雨绞了把热毛巾给梁耀离擦了擦脸,两人一同把他扶上床后,李文杨打声招呼离开。 “小雨……”梁耀离神志不清地低语一声。 陶谦雨手撑着床倾身凑过去摸他的脸,应道:“我在这儿呢,梁耀离。” 梁耀离抬了抬眼,英俊的脸被醉意染得异常性感。他张开手臂把爱人抱进怀里,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深深地上下起伏。 这一刻,有好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缓缓流淌蔓延,陶谦雨突然很想哭。 梁耀离低头吻住了陶谦雨,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贪恋地厮磨:“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