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忆往昔言犹在耳4
周行松生来聪慧,且他一向通我亲近,见我执意如此,便暗中找人为我疏通关节。进了初选,而后便要全靠自己。 这条路不好走,参加武考的人能材辈出,但我多年来的功夫也不是假的,实打实的真功夫,想来我在武学之上是极有天赋的,又因着心中所念,故而比试起来不顾性命。虽说受了不少伤,但是最终仍是夺了头名。 周太傅家的大公子成了新科武状元,令人津津乐道,上门祝贺的人多如游鱼。 入宫觐见那日,我瞧见了陛下,那是个精神矍铄的皇帝陛下。只是毕竟年岁大了,精神不济。 我被内侍领着离宫,可想见的人没见到,我怎肯离开。借机甩了内侍,走来走去却迷了路,瞧见前面有人,便去问东宫如何走。 那人转过身,一张冷面入眼,他打量我道。 “你便是那个新科武状元,周行柳?” 不曾想竟是被认了出来,我一时默然。 “改日你我切磋一番,我叫苏辰武,你记住了。” 我点点头,照着他指的路去寻人。 苏辰武倒并未骗我,走了半晌我果然看到假山后的东宫,再走几步却瞧见假山那似乎有人。 “你...你放开!” 这声音是? 我紧走几步,便瞧见了拂袖跑出来的周行松,他衣冠不整,被扯开的衣领处还有咬痕,身后跟着的,是我日思夜想的人。 齐镇明。 “大...大哥?” 周行松见是我,便要牵着我离开。 我甩开周行松的手,看着他,抖着手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儿?” 周行松有些局促,低声道。 “太子宣我进宫。” 我手握成拳,问道。 “今日不是文试第一天吗,你怎会在此?” 文试比武试晚些时日,本来周行松是要参考的。见他眼中惊疑,我心中有了猜测。 “你们这般...多久了?” 周行松一震。 我知他方才定然是不情愿的,可他眼里的慌乱与情欲却又不是假的。 “你喜欢他。” 周行松没有反驳。 我瞧着他,我最疼爱的弟弟,竟然真的爱上了自己哥哥的爱人。 在齐镇明追过来前,我伸手,打了周行松一巴掌。 “你是我弟弟,所以你要什么都行,我尽数给你。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只有他不行,我不可能让。 周行松没还手。 “大哥,是我对不起你。父亲逼我娶亲,太子知道后便宣我进宫。我本是要告诉他真相的,可是他...大哥...他那么好,谁能不心生爱慕。大哥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 周行松眼中染了红,对我说道。 “大哥,我...情难自禁。” 我合了合眼,是了,齐镇明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 他的感情浓烈又炙热,一颗真心捧出来,谁能不动心? 我只觉得心几乎要碎裂成两半,却在瞧见周行松脸上的红印后颓然叹了口气。 齐镇明赶来时,周行松已经走了。 “行松呢?” 齐镇明急切问道。 我瞧着他,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亲了上去。 如同往日的每一次,去吻他。 即使声音改变,即使味道改变,可肌肤相亲的感觉,我不信他会忘记。 “啪!” 摸着被打的脸,我只觉得心像是死了一般。 我轻笑出声,嘲笑着自己。 你看啊周行柳,即便如此...他仍是认不出。 “放肆!” 齐镇明低声喝斥,怒气冲冲,但终究没叫人来。 “周行柳,本殿心中唯有行松一人。你若再这般,休怪本殿下...” 我瞧着他,问道:“殿下要如何?杀了我吗?” 齐镇明抿了抿唇,没言语。 他眉峰斗起,愈发衬的鼻梁挺拔,我伸手去碰,却被他闪身躲开。 “你...”齐镇明瞧着我,咬牙切齿。 我摸了摸唇角,说道:“方才我吻殿下时,难道...你就没有半分心动?” 齐镇明头却偏向一边。 “殿下难道就从未怀疑过...或许从开始你便认错了人?” 齐镇明瞧着我,眼中尽是寒意。 我上前一步,盯着他说道。 “殿下,我和行松长得一模一样,便连身上的味道都...” “住口!” 齐镇明却打断了我。 “你如何能同行柳相比!”齐镇明将我推搡,但我却并未后退一步,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道:“殿下,齐镇明,倘若行柳当真是同你常日相伴的人,他又怎会拒绝于你。” 齐镇明却恍然大悟一般,怒道:“先前我本以为他是为了不违父命,如今看来不仅如此。是你!” 我的手被甩开。 “行松一向珍爱你们之间兄弟之情,定是因为你对本殿存了那般心思,行松才会如此!” 我苦笑,怎么也想不到齐镇明会这般想。 “殿下心中的人,到底是失明时长日作伴的那人,还是我的好弟弟周行松呢?” 齐镇明瞧着我,如同瞧着个疯子,不置可否。 “行松心性纯良,怎会有你这般兄长!” 是啊,我的好弟弟那的确是千般好,我一直都知道,温润又纯善,谁看了都是要称赞一句的。从小他便比我金贵,我没有的我渴求的,他挥挥手便能得到。 这么多年,我从未怨过他。 可只有你,齐镇明,我是不想拱手让人的。 “周行柳,本殿最后警告你一次。” 我瞧着齐镇明,听他一字一句说道。 “不要再对本殿,心存妄念!” 我抖着唇,看着眼前人,心口酸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往昔种种,言犹在耳。可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认不出我,相见不识君,仿若咫尺天涯。 先前我以为,只是误会,我解释清楚他定会...可如今他竟厌恶我至此...甚至不愿意听我多说一个字。 我伸手,攥着齐镇明的袖口。眼中有泪,喉间堵得难受,他挣脱不开,便冷冷瞧着我,如同瞧着什么腌臜物什。 那一刻,我只觉得心似乎凉透了。 我松开手,他的袖子从我手掌掠过,那般急切,不愿多留片刻。 罢了。 既然强留不住,那我还在这儿做什么? “齐镇明,我走了。” 我瞧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泪却大颗滴落,砸在鞋面。 昨日种种,尽如流水,可念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