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升温了，不只是气温
被困在孤岛上的第六天，他们找到了水源。这是一处远离别墅的自然形成的湖泊，湖泊面积不大，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冰里嵌着落叶和不知是什么昆虫的尸体。他们来时带了铁桶、饭勺和菜刀，由明洲将冰层剁开，然后将冰水舀出来。 湖泊附近有一块空地，唐自清除了下地上的杂草，去找了些木棍堆成一个小山，搭起一个简易的火堆，直接让明洲将铁桶放在上面烧水。 等待水开的这段时间，两个人也没闲着，将整个岛逛了一遍，终于在树林深处的杂草丛里发现了不少野生蓝莓，只是这种蓝莓的酸远远大于甜，根本没有充饥的作用，倒是可以缓解口渴。 因为时常饿肚子，所以两个人的体力都在缓慢流失，为了保存体力，他们不得不整日逼着自己睡觉。唐自清饿得根本睡不熟，总有一种身体躺在床上，灵魂却漂浮在半空中的虚浮感，这种感觉使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明智要见我？为什么？” 迷迷糊糊的，唐自清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你把他打发走，我不会见他。” 唐自清倏然睁开眼睛，他没听错，果然有人在说话，而且还是明洲的声音。可岛上没有第三个人，明洲的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在跟谁说话？他无声打开门走出去，往明洲房间那边走了几步，说话声更加明显。 “我暂时还回不去，你替我打理好公司的事务。另外转告柏麟，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康琼汗颜：“好好好，您注意安全，我时刻关注着您那边的情况，只要有升温的趋势我会立刻派人去接您二位回来。” 明洲开口想说话，余光注意到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拿着手机的手一僵，缓慢而迟钝地看过去。 “你手机不是没电了吗？”不对……唐自清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眼他的手机壳，“你有两个手机？” 明洲挂断电话，以为他生气了，犹犹豫豫地开口解释，没想到对方并未生气，还让他关机保存电量，“手机还有多少电？” “关机前还有81个，一直没怎么用过。” 唐自清颔首：“行，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开机了，浪费电。” 虽然不知道明洲为什么对他隐瞒自己有第二个手机，但这确实是一件好事情，他不会刨根问底，只会感激明洲幸亏带了两个手机过来。 被困在孤岛的第八天，所有粮食消耗殆尽，他们尽可能保存蔬果，但是有些蔬果太脆弱了，根本无法保存。唐自清翻箱倒柜从装粮食的箱子后面找到仅剩的一包夹心饼干，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它看了许久。 “厨房里还有半瓶蜂蜜，可以把蓝莓做成果酱。”唐自清提议。 明洲赞同地点头。 “湖里可能会有鱼，我们可以用桶捞一下。” 明洲点头。 “岛上的杂草……” 明洲摇摇头：“不好吃。” 唐自清大惊：“你什么时候吃过？” 明洲有些尴尬：“你睡觉的时候我出去找过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尝了一遍，全部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唐自清责怪他：“你不怕中毒吗？” 明洲表示：“我只尝了一点，不会出问题。” 为了活下去，两个人想尽了办法。唐自清先是做了两灌果酱，又找了一个塑料桶，用刀子在上面戳了些密密麻麻的小洞，用粗绳子固定住木桶的提手，然后在桶里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等明洲凿开冰时将木桶放进去，反复几次，却没有任何收获。 明洲提议：“要不我去把海面的冰凿开？” 唐自清却认为他的想法太冒险，靠岸的冰极厚，用菜刀很难凿开。越往里走冰会越薄，但是那里远离岸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根本没办法自救。 又过了一天，那包饼干仅剩下两块，唐自清拿出一块来，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一进房间就瘫在了冰冷的床上。因为饥饿，所以体质变得越来越差，即使盖两床被子也仍然觉得寒冷。他刚要吃掉饼干，眼前忽然浮现明洲当初高烧虚弱的模样，对方养尊处优惯了，而且不再年轻，体质或许会比他还要差。 这块饼干留给明洲吧，他还年轻，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他不知不知觉间睡着了，醒来时忽然打了个喷嚏，伸手去揉瘙痒的鼻子。他的鼻子对空气比较敏感，升温了或是降温了会第一时间发现……半空中的手忽然一顿，脸上突兀地绽放出一个笑容，一股活力涌入他的体内，他跑到明洲房前敲了几下门：“明洲明洲！升温了！” 明洲似乎一夜没睡，在他敲了第二下门时就打开了门，对方的笑脸映入眼帘，催促着：“外面升温了，快打电话。” 明洲不疑有他，开了机立刻给康琼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惊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明董，我今早发现您那边气温在升高，已经在一个小时前派人过去了！” “明董，唐先生，您二位再坚持两天……”唐自清已经听不见康琼在说什么了，他激动地和明洲抱在一起，笑中带泪，“太好了，我们能回家了。” 那边意识到了什么，安静将电话挂断了。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镇定，但心里其实还是不安的。孤零零飘在海面中央的小岛、饥饿的肚子、冰冷的床……这些都使他感到恐惧。 幸好他不是一个人。 明洲的双手僵在身体两侧，半晌后举起双手环抱住怀中的人，低低“嗯”了一声。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外面的蓝莓被摘光了，罐子里的果酱只剩下一个底。这是最后一晚了，唐自清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似乎走两步就能晕倒，饥寒交迫，寒冷从骨子里渗出来，就算是穿着羽绒服裹着被子也根本暖和不起来。 唐自清都如此，明洲那边估计更不好受。他挣扎着起身，稍微动一下便浑身颤抖，艰难地捏起桌子上的饼干，刚打开门便和门外的明洲撞在了一起。 明洲的脸色苍白，抱着被子问他：“可以一起取暖吗？” 现在没有什么可矫情的，两个躺在一起，身上足足盖了四张被子，上面还搭了几件羽绒服，可温度一时热不起来。黑暗中，明洲的手搭在唐自清的腰上，犹豫了一下，紧张地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却发觉怀中的唐自清侧了个身，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气温逐渐升高，那股冷意渐渐被驱散。 唐自清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解决了寒冷的问题，他想起那块饼干，“你闭上眼睛。” 没想到明洲同时说：“你闭上眼睛。” 他们一齐愣住，在黑暗中看着对方的眼睛，又同时开口问：“怎么了？” 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唐自清的唇边，甜甜的香味充斥在鼻间，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明白过后来将手中的饼干递到了明洲的唇边。 唐自清心里一阵好笑，“你怎么没吃？” 明洲也问他：“你怎么不吃？” 说罢，他也觉得好笑，低低笑了起来，将饼干轻轻塞进了对方的口中，对方也将饼干塞进了他的口中。 两个人没有吃那两块饼干，都选择了将自己手中唯一的饼干留给对方，而这块饼干或许会是活下去的关键。 这一夜睡得无比香甜，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两个人收拾好行李箱走到沙滩上坐着等待。海面的冰没有完全融化，大块大块的浮在上面，轻轻踢一脚就能飘个一两米远。 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点，这白点越来越大，不出十分钟就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游艇在靠近，上面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能看到柏麟在挥手，听到他大喊：“明洲——唐自清——” 游艇缓慢停在沙滩旁，他们这才看清柏麟的脸，不知是被谁揍了一顿，此刻鼻青脸肿的，嘴角甚至还有结痂的伤口。他在看到明洲的脸色时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被林许安重重推了一把才跳下来，殷勤地给他们提行李，“哥哥们快请。” 柏麟一路弯着腰请他们进了船舱，态度毕恭毕敬：“小弟亲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请二位慢用。” 明洲沉着脸盯着他，直盯得柏麟头上冒虚汗，此时林许安走进来说：“我听到海面结冰的消息时气得揍了他一顿，揍得他住了两天院，这小子出院后一直在卫城守着，丢脸都丢到别的城市了……你们如果不解气的话可以继续揍他，大不了再进去住几天。” 柏麟吓得吞了口口水，眼神惊恐，一会看看明洲，一会又看看唐自清，主动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这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这一番话不是对明洲说的，而是对唐自清说的，假如唐自清有意要怪罪柏麟，看着柏麟鼻青脸肿的样子，听到对方因为担心一直在卫城守着，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怎么怪罪他。只是唐自清并没有因此生气，也没有打算怪罪柏麟，只浅笑道：“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不会是一场令人难忘的旅行，而且一苦一乐相磨练，练极而成福者，其福始久。” 柏麟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刚露出一点笑容就被明洲瞪了回去，而林许安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明洲和唐自清，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