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完美渣

    克里斯蒂不停翻看着照片，每一张至少被他反复看过不下十遍，简月白要靠别人高超的摄影技术才能发现自己的美，作为简月白死心塌地的舔狗，他当然知道简月白美，也知道他有多美，这样的照片就是简月白具体的美，但是照片再美，克里斯蒂却没心思领略。

    首先，这美的实物就被他抱着，打着盹呢，只有得不到简月白的人才需要这些照片做心理慰藉。

    其次，克里斯蒂知道弗兰克和李琮没有摄影爱好，自己更是完全不感冒，所以，照片是谁给简月白拍的？

    好的情况，简月白出于羞耻的小爱好，自己出钱找摄影师拍了这样一套私房照，克里斯蒂不会觉得简月白有什么不对，花钱买乐子，人之常情。

    可克里斯蒂没法不在意摄影师。

    克里斯蒂盯着南佳哲的英文名，Jason，烂大街的名字，外国人跑来都会入乡随俗，随便取个名字方便叫唤，说起来，本地人取名更随便，还真是入乡随俗。

    问题是，这个摄影师不叫安娜，不叫玛丽，偏偏叫个男人的名字，他要怎么消化给简月白拍私房照的摄影师是个男人。

    克里斯蒂不想去猜忌简月白是专程找男人给他拍这种照片，猜忌一旦开了头就会变得没完没了，而现实情况是，不管是简月白犯错还是他犯错，最后低头的都是他，所以何必跟简月白吵架，没结果的。

    克里斯蒂只能安慰自己，妇产科医生还有一堆男的，万一简月白怀上崽，本区最好的妇科医生就是个男的，他还得亲自领着简月白给那个男的看批去，是职业，职业大于性别。

    摄影师也差不多吧？

    克里斯蒂越安慰自己，这股本来就因为简月白撒娇而没法发泄的醋意顿时变得更浓了，他在想简月白这两天的形迹可疑，是跟这个摄影师有关么，是去见这个摄影师么。

    不然怎么要偷偷躲着他拍照片，美不美放一边，简月白自己也知道找别人拍这样的东西会惹男人们生气的吧。

    没准简月白就是故意的。

    克里斯蒂打住脑子里乱跑的思绪，说好不跟简月白计较，不可以再想，他好不容易等到简月白亲口说爱他，克里斯蒂就怕简月白反悔，又搞那出就不爱你的把戏。

    克里斯蒂的ptsd真是落下后遗症了。

    克里斯蒂又把照片翻到第一张，再来一遍，他这鞭辟入里的看色图法子，很容易看出摄影师融在照片里的暧昧视角——光影暧昧，角度暧昧，肉欲不止是从简月白雪白的肉体里迸射出来，更有自外而内的欲感溢满了画面的每一处空气，那是摄影师的欲望，他脑子里的下流幻想已经渗透进整套作品，处处都是“夹带私货”。

    克里斯蒂偶尔闲了会去看画展找点高雅乐子，摄影也是一门定格艺术，画面是不动的，但是画中的生命、动态的景观却生动活泼，好的作品，水可以在画面中流淌，美人可以巧笑倩兮。

    简月白这组色情照片也是类似的作品，但它一点也不高雅，特别下流，最绝的点在于，比起正经色情，这样的照片露点处乏善可陈，但它有本事用留白比下流色情更加下流，或许应该把“色情”两字颠倒一下，叫它“情色”才对吧。

    简月白没在里面“巧笑倩兮”，他在照片里面发骚，最甜最甜的那种骚。

    克里斯蒂既有些为这些定格却鲜活的简月白微醺，同时感觉被冒犯，这摄影师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他不是为了讨好客户在“炫技”，而是在“表达”，表达他对简月白的野蛮欲望。

    克里斯蒂担心简月白给男人拍这种照片，真的没有被占便宜么？简月白以前有没有拍这种照片的习惯？男人都馋到镜头里面去了，简月白这种蠢蛋，一定一点都没发觉吧。

    克里斯蒂对简月白的日常没有弗兰克了解得细致，而简月白的青春期他俩加起来都没有李琮了解得多，所以涉及到简月白的私人生活，克里斯蒂是抓瞎的，就像直男对女友的化妆学问一样抓瞎。

    克里斯蒂犹豫着要不要问弗兰克和李琮，他怕简月白被外人占便宜，虽然简月白这么渣，鸡巴大长得帅的男人占他便宜，保不准简月白觉得是自己占人家便宜呢。

    克里斯蒂想通这个，气都不打一处来。

    他要是问了弗兰克和李琮，这两人一定会琢磨，乔瑟夫.克里斯蒂这个半路硬插进来的、简月白最不在乎的大舔狗，是怎么知道简月白拍色情照片的？

    然后轻而易举地就推断出克里斯蒂手里一定有一套简月白的色情照片。

    只要克里斯蒂不彻底删掉这套组图，弗兰克和李琮迟早要弄到手的。

    克里斯蒂怎么舍得删。

    可他怎么甘心给弗兰克和李琮看，他一向患得患失，只有手里拥有的更多，不管大的小的有用的没用的，只要在他手里，克里斯蒂才会有点安全感。

    克里斯蒂几番纠结，打消了问情敌的想法，他手里已经有很多简月白自己拍的垃圾色图了，多这样一套逼近色情艺术的珍品，简直是锦上添花。

    就是摄影师是个男的很膈应。

    克里斯蒂决定会会这个摄影师，如果套不出话，他就删光聊天记录，简月白这小傻子也不会知道，如果有点情况……那就不是线上交流的问题。

    克里斯蒂回道：【还不错】

    南佳哲等了半天，居然等来个“还不错”。

    他差点掀桌子，简月白明明爱死这组照片，他自己也觉得是拍过的最完美的作品，只回一个敷衍的“还不错”，听起来跟骂他没什么两样。

    南佳哲气得发笑，简月白真是把他当工具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连好听话也不说，以前跟他聊天，不是每句后面还要带个飘号，发个表情，装可爱吗？

    南佳哲不想简月白再就他完美的色情照片发表敷衍评论，转移话题：【酬金打给你，你倒是把账号给我】

    克里斯蒂这边空气直接凝固了。

    打钱？

    简月白不是自己掏钱去拍的么？

    为什么是摄影师给他钱？

    克里斯蒂一下子想不出所以然，简直没道理，最好笑的在于，简月白身上发生的事，没一件有道理。

    克里斯蒂指腹敲击屏幕的声音冷冰冰，急促的哒哒声听着很不妙，竟然隐隐有些火药味。

    【什么钱？】

    南佳哲皱了皱眉。

    【又要说对钱不感兴趣？你老公就这么有钱？有钱让你在A城打工？】

    克里斯蒂的脸色彻底垮了。

    简月白哪是满足自己的小癖好，他又在外面勾搭男人！

    克里斯蒂胸腔里怒火烧得再旺，发出的句子都冷静又克制，套话可是一件不能马虎的事。

    【你要打多少钱】

    【当初不是谈好价格了，你不满意？】

    【当初还谈了什么条件来着】

    南佳哲撒了个恶劣的谎：【给我当二奶】

    克里斯蒂被碰了逆鳞，正要拨电话过去，想不到南佳哲紧接着发来消息：【你是他老公吧】

    南佳哲从聊天语气看出来不是简月白本人了。

    一下子南佳哲对这个是简月白合法丈夫的男人充满了不屑和急于发泄，连连打出接连不断的嘲讽：

    【他一定厌倦你了吧，不然来找我卖肉，还一分钱不要？】

    【我想了想，没准他只是想找个帅的】

    克里斯蒂居然被嘲笑长得丑。

    克里斯蒂倒是无所谓外表的辱骂，他也不是靠脸吃饭的，别人夸他长得好看，他反倒觉得这人侮辱自己。

    简月白倒是可以夸他。

    也可以骂他。

    南佳哲话里挑三拣四，把简月白抗拒他一心想回老公身边的实情删掉，给克里斯蒂发的全是惹火的话，克里斯蒂没回复，直接打电话过去：

    “你死定了，准备好棺材。”

    他只听南佳哲回了半句，就挂掉电话，作风凌厉得很，只为听听南佳哲的音色。

    南佳哲脏字没骂完就被挂断，只好再完完整整骂了个脏字，他听到克里斯蒂的音色，挺意外，总以为简月白的老公至少是个中年人，不然怎么有钱还看不住自己的娇妻老婆。

    可克里斯蒂是正儿八经的青年男人声音，还要比一般青年更低沉，更有震慑力，是把惯于发号施令的嗓子，怎么听都不觉得会是个矮小难看的男人。

    南佳哲对简月白老公的兴趣变大了点，但又混着嫉妒和不屑，他的不屑是由不安引发来的，如果简月白的老公是个身体强壮，面容英俊，还有钱的完美男人，简月白为了老公拒绝他是理所应当的。

    南佳哲不接受。

    克里斯蒂挂掉电话冷静了至少十分钟才把脑子里那些不该做的暴力行为赶出脑海，当然，都是针对南佳哲的，简月白就是跟南佳哲睡了，他也不会动简月白一根头发，连骂都得轻轻骂，真够没救的。

    没救的克里斯蒂抱着简月白，恶狠狠地在简月白脸蛋上瞪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消气，于是恶狠狠地亲了一口简月白，非但没换来简月白的坦白从宽，反而叫简月白睡得更香甜了。

    克里斯蒂恨恨地捏住简月白的鼻子：“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简月白要是跑去跟南佳哲上床，克里斯蒂倒没多奇怪，简月白睡得还少么？可简月白这回又出乎他的预料，跑去给别人拍色图，而且，他还有本事用别人的器材，别人的技术，让别人掏钱。

    简月白真是个谜一样的生物。

    ＊

    克里斯蒂究竟还是把这组照片发给了弗兰克和李琮，因为他要跟他们打听消息，尤其是弗兰克，简月白来A城都是弗兰克的眼线和内应在看管照顾简月白，弗兰克对简月白在A城的人际关系比他更清楚。

    由此一来，他就不得不把来龙去脉说一遍，他们三个都是做生意的料子，黑帮的第一把交椅，善于谈判讲条件，所以糊弄的话对他们无效，克里斯蒂非得把实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可，色图他就别想一人独占了。

    想跟他们合作，先得交色图。

    摄影师立刻被弗兰克锁定，是南家来A国留学的公子哥，当初南佳哲在餐厅给简月白递名片的第二天，弗兰克的人就把他家底都扒出来了。

    这新情敌身份有点棘手，他们总不可能跟一个异国大帮交恶，尤其在他们自己还没完全站稳脚跟的情况下。

    不过，这样严重的事应当稍后处理，他们先得对付简月白的色情照片。

    克里斯蒂最占便宜，他操现成的，而且简月白理亏，他把他欺负哭也没有心理负担，简月白都不会怪罪他，只觉得自己活该，更爽的一点，简月白被戳穿了干过的错事，这两天乖乖巧巧给克里斯蒂当老婆，无微不至地照顾克里斯蒂，随叫随到，克里斯蒂吃瘪了这么久，也算是攒出一个春天。

    至于弗兰克和李琮，只好看着屏幕里搔首弄姿的简月白撸管了，撸完懒洋洋地靠在原地，充满爱意和近乎违法的占有欲凝视着照片，隔着屏幕去亲简月白的嘴，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感情已经带些病态了。

    可南佳哲也在干同样的事，他用什么立场看着简月白的照片撸管呢？如果说只是肉体关系，为什么他一心想报复简月白，报复里的百分之九十是想操简月白，他对简月白也有占有欲，却是一份无处安放的占有欲，这让他在战局开始之前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