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

    被水洗过的墨迹在皮肤上已经显得浅淡，但是依旧能够辨认。向岐想起那晚那个人的手，那么大，那么有力，掐着向岐的腰和腿，他怎么挣扎也逃不掉。

    他打了个冷战，仿佛又有人在他脖子后粗重兴奋地呼吸，浑身的汗毛吓得立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陈谓，同他对视：“你们可以随便出学校吗？”

    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向岐的反常，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带一点年轻男孩子讨人喜欢的骄傲得意，很是生动：“老师才管不了我。”

    又微伏下去，将自己降到向岐的视线水平之下，仰头望着他，露出和张扬外貌完全不搭的温驯表情：“哥哥，你不开心吗？”

    向岐看他疑惑望着自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生出陈谓是一只小心翼翼观察主人心情的大型犬的错觉。还没有学会大人的含蓄委婉，明明就还是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而已啊。

    正好服务员将米线端上来，向岐收起忧虑笑了一下，轻轻摇头，对他说快吃吧。

    从店里出来的时外边天已经擦黑，陈谓非常主动地要和他一起走一段路，向岐看着通往家的那一路路灯还没亮起，难得迟疑了几秒。

    陈谓立即补充道：“我平时也不怎么上晚自习。”说完他心下暗自懊恼，要是向岐再怀疑起来，自己的嫌疑又增加了。

    “好吧，谢谢你。”

    虽然才见面不到三小时，从前的记忆也十分模糊。但向岐不由自主地对陈谓生出亲近之感，并且也不排斥陈谓对他的接近。这个年纪不大的男生莫名给他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他一个人实在太久了。一个人生活，保守着身体的秘密，二十多年来他几乎很难感受到纯粹的快乐，男孩的纯净的双眼和笑容很难让他不向往。

    很奇妙，两个人走在一起即使不讲话也不会有尴尬的感觉。向岐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这样舒适熨帖的气氛让他这段时间以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于是他忍不住道：“你都高三了，还经常逃课呀？”

    陈谓转过头看了他几秒又别开，语气里带着一丝低落：“反正没人管我。”

    没人管他是因为没人管得了他。可是他要向岐可怜可怜自己，这样也不算是撒谎。

    他看着向岐柔软的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开，露出些许歉意无措。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最后还是问道：“怎么了，和家里人吵架了吗？”

    俊美的脸蛋上露出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怎么会让人不心软呢。他说：“下次再告诉哥哥。”然后立马又变得兴致勃勃，动作自然地牵起向岐的手往小区广场走，“给你看个东西。”

    “学校和社区一起组织的书法展示。”他把向岐拉到一块展板前指了指，“这是我写的。”语气是非常直白的炫耀，像只炫耀毛扑扑大尾巴的猫咪。

    向岐认真仔细地看着，陈谓写的是一首课本上的古诗。男生的笔迹有力，但不是规整乏味的工整，飘逸跌宕，显得任情恣性。他细细读了一遍，问道：“没写完吗？”整首诗缺了一半。

    陈谓点点头：“后面的不喜欢。”向岐看着他任性皱眉的样子笑起来。很自然的说出这样骄傲的话也不会让人讨厌，向岐想，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优势吧。于是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很好看。”男生因为得到夸奖笑起来，犬齿再次露出来。

    向岐总是被他的笑容吸引，好像很天真，又好像未经驯化的残暴动物，带着野性与恶意。

    但是认真看的话就是可爱帅气的年轻男生嘛。他自觉带上“陈谓天真无害”的滤镜。

    “那展出完我去要回来送给哥哥。”说着很开心地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向岐此时才迟钝地发现，站在展板前这么久他一直被陈谓牵着。

    意外地不排斥。

    但下一秒陈谓非常自然地将手松开，他的心底反而生出一些难以察觉的失落。

    又接着看了一些其他的书法展示，现在的高中生真是不得了，展出的每一副作品都写得十分不错。向岐仔细看了一遍，大概因为参赛要求，所有的展示作品都是蓝黑墨写的硬笔书法。

    他看着陈谓的侧脸心中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