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说明书

    齐修平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是儒雅，灰白的头发和硬挺的面部轮廓相得益彰，眉骨生得邪，唇角的弧度锐利，笑意若有还无，比起西方式的精雕细琢，他的爱戴者似乎觉得他的长相更接近于仙风道骨。主持人和调度都称他为齐老师，霍放也跟着喊，只是心里觉得这位老师只看外表便不怎么好接近。

    队友们在录制间隙各有打算。

    比如瞄准涉世未深的实习生，状似不经意地夸她的敬业、感谢她的付出。语气得诚恳而不轻浮，尽量像勤劳的小艺人对同为社畜的从业人员精准投放的关怀炮弹。运气好的话，这段邂逅会被对方分享出去，成为一段在自家粉圈内广为流传的业内好评。

    或者只是认真地看台本，注意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被所有人目击的努力才是努力。也可以凑近关系不错的队友，做几个正直却富有解读空间的互动。

    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虽然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运气也会眷顾懒汉。

    霍放靠在休息椅上放空，他们的休息室太吵，他搬出椅子，坐在走廊一侧。齐修平和他的助理路过他，霍放站起来，对齐老师鞠躬，齐老师回以点头和微笑。霍放等他走过半条走廊，才又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半场录制中，他觉得齐修平刻意打量了他几次。他不至于自恋到认为齐修平对自己的脸有特别的兴趣，可能是想给孩子要签名？霍放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发现齐修平没有婚史。

    他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坐姿，电视台内部的走廊上也有可能会传出偶遇生图，霍放不想状态太差。

    但回想起齐修平不加掩饰的目光，他又觉得浑身凉飕飕的。霍放更换检索词。“齐修平　同性”，在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小八卦论坛上，有人就这个话题讨论过只言片语。霍放点进去，发现后面多数楼层都被删掉了，除了标题，留下的只有是问号和耳朵，几年前的最后一个问号后，再没有人回复。不太像真的。

    和队友卖腐当然也是捷径，捆绑高人气队友是最优选择，但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屁股或者阴茎被和队友的贴在一起意淫。他有意避嫌，以至于粉丝觉得他讨厌肢体接触，并且有点洁癖。更酷了，粉丝这样说。当然也有更多人觉得他是不合群或者拿乔而已。

    可是拜托，如果连肉体的爱好和交往什么样的人都得顺着你们的意，我是不是太可怜了？霍放坚守着异性恋阵地。粉丝说“嫉妒”“酸”和霍放有肢体接触的各种女生，化妆师、服装师、保洁阿姨、女同学和女性亲戚。霍放每每看到都会觉得下体一紧，如果有机会，她们一定会阉了我的，他禁不住想。

    下半节录制里，霍放忙于展示自己，公司给他规划的标签是运动系和做饭达人。“运动系”完美契合他的小麦色皮肤和硬朗五官，能增加记忆点，抱着篮球拍写真或者到泳池边凹清凉的造型十分便利，但事实上他唯一擅长的运动是安全不出汗的室内保龄球，至于篮球，他惯于走步，整场摸不到篮板。做饭达人更是好标签，是与外表反差的暖男特质，放在女性身上，会做饭叫贤妻良母好划算，而放在男爱豆身上就叫精致顾家热爱生活不嫁太亏绝世好男。

    根据流程，他先是有点羞涩地展示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身高尺显示他是九头身，霍放露出单侧的酒窝，腼腆地笑，甚至像为过于优越的身材感到困扰。镜头也上道地掠过几次他被休闲毛衣箍紧的胸肌，霍放不动声色地屏息。

    主持人和他交流做饭心得，他很认真地侃了一会儿，模拟了一下刀工过人的大师傅和初学者各自切菜时的手型，小臂的青筋和修长的手指被镜头注视着，他能感觉到台底下反响不错。

    齐修平早就离开了，他对年轻爱豆们的产品说明书不感兴趣。

    散场时，霍放收到一张邀请函，来自齐修平助理。队友们三三两两去聚餐，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联系自己的经纪人。

    粉丝让他关上车窗，他依然冲她们微笑和挥手。

    我受够了虚情假意地推销自己了，他陷在车座里，珍惜没有镜头和粉丝的片刻。手里的卡片被折成小块复展平。

    如果有捷径，他真的很想走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