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戴二爷养的小疯狗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与香水的味道，浓稠得像加了调料的海水一样，在拥挤的舞池里被成群的年轻男女用肢体翻搅着，然后被灯光渲染成各异的颜色。

    余枫坐在距离舞台最远的卡座里，眉头微蹙，嘴唇紧抿，白净清秀的脸孔上看不到半点愉悦的味道，让他在这处热闹的氛围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哥哥，别板着个脸，一起来喝一杯嘛。”一个甜到发腻的女声在他耳边说道。

    紧接着，一对丰满细腻的酥胸就靠在了他的手臂上，热情似火的想要将他拽入怀抱当中。

    换作旁人，或许会顺水推舟的靠上去，好好享受一下这灯红酒绿下的温柔乡和蜜酒，然后再趁着夜色享乐一番。

    然而，余枫却由始至终连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一眼。

    他满脸冷漠的将手臂从女人的胸脯间抽出来，淡然说了四个字，道：“我不喝酒。”

    女人有些错愕，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

    她注意这个漂亮少年好久了，见对方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喝酒，还以为是个初来夜店的雏儿，所以才兴致勃勃的上来搭讪，想着以自己的姿色和身材还不是手到擒来，却不料当场吃了闭门羹。

    “不喝酒也没关系，陪姐姐聊聊天嘛。”女人没打算放弃。

    可就在她准备再一次去触碰少年胳膊的时候，另一只大手横空出现，将这名漂亮女人从余枫的身边狠狠拽了起来。

    “傻逼是吧，谁让你挨着他坐了，还不赶紧过来。”动手的是一名光头大汉。

    大汉连拖带拽，不顾女人一路踉跄，径直将她拖出十多米远才停下脚步，一把甩开。

    “陈哥，怎么了嘛，你突然发什么火。”女人抱怨道。

    光头大汉是这家夜店的值班经理，两人也算熟识，所以女人尽管被强行拽了一路，却并不害怕。

    “你搁谁那里发骚不好？跑去惹那个小疯子？那小子要是突然咬你一口，你不死也得残！”被称之为陈哥的光头大汉一脸后怕，指着女人的鼻子就骂起来。

    “小疯子？为啥这么说？”女人一脸困惑，不禁又回头打量起坐在角落里的余枫。

    少年的身形有些纤细，露出短袖的两条胳膊也和他的脸颊一样白白净净，看起来就像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除了表情冷峻了一些，根本就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有机会你就明白了，那小子是戴二爷养的一条小疯狗，咱们谁都惹不起！”

    陈哥摆了摆手，让女人换个猎物，随即不再搭理对方。

    而余枫仍旧坐在他的位置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往女人和陈哥的方向瞟过一眼，更没有听到那两个人关于自己的议论。

    舞池的音乐又换了一轮，变得更加劲爆。

    余枫的眉头随即拧得更紧了。

    他的视线穿过舞池里那些扭动的人形，准确的锁定在舞池对面的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的长相不算特别英俊，但立体而刚毅，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痞气，非常有味道。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即便在夜店的卡座沙发上也坐得笔直，绷紧的布料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他锻炼得极好的肌肉线条和极为标准的身材比例。

    此刻，男人的神态还算轻松，正与对面一位穿着花T恤的白胖老者交谈着什么。

    老者身后站着几名汉子，怀里还搂着一名打扮火辣的小太妹，但面对孤身一人的男人却显得极为谨慎，表情无比凝重。

    余枫自然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对他们交流的结果也谈不上关心。

    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只有当男人偶尔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时，他蹙起的眉头才会稍微变得舒展一些。

    这个男人是他的大哥，在这座城市里被称之为戴二爷的人。

    余枫十四岁就跟在这位戴二爷身边做跟班、打手，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时间里，他坑蒙拐骗全都干过，还揽过不少成年人不敢接手的脏活，再加上下手毒辣阴狠，才给自己换来一个“戴二爷养的小疯狗”的绰号。

    对于这样的绰号，余枫并无意见，甚至隐隐有些喜欢。

    只要能追随在戴二爷身边，可以永远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甘之如饴。

    正想着，舞池对面的戴二爷和白胖老者同时站了起来。

    余枫顿感紧张。

    对方在这次谈判中出动的人马众多，戴二爷却坚持独自前来，就连余枫也是自己悄悄跟来的，如果谈判破裂的话，他担心自家大哥不能全身而退。

    好在，余枫所担心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戴承欢与白胖老者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寒暄了两句，终究还是白胖老者率先伸出手。

    他们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握手礼仪后，戴承欢向对方的一众人马做了个挥手告别的潇洒姿势，然后径直穿过舞池，向着余枫所在的位置走来。

    余枫赶紧低头，将自己那张白净的脸孔藏进阴影当中，唯恐被自家大哥认出来。

    结果，就被一记爆栗敲在了脑门上。

    “小疯子，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许跟过来。”戴承欢站在余枫所在卡座前，一脸阴沉的说道。

    他虽然长得略显粗犷，但心思却极为细腻，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在自己谈判的时候一直有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呢。

    “大哥，我是怕这些人对你下手。”余枫捂着脑门，目光只敢看向对方的皮鞋尖，神态像只被主人训斥的幼犬。

    也只有在戴承欢的面前，他才会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你是怕我压不住这些人？”戴承欢冷笑，随即将自家小弟从卡座里拽了出来，往这间夜店的门外走去。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他问。

    余枫不敢回答，只是任由戴承欢拽着自己的胳膊，乖巧的跟在这个男人的身侧，快步走出了这间喧闹不休的夜店，然后笔直朝着街对面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那间夜店里骤然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火光和碎玻璃在他们身后像焰火一样迸发，欢快的音乐转瞬即被人群的尖叫声所取代，火焰燃烧的味道卷过那些被酒精和香水浸透的空气，化作呛喉咙的灰色烟尘。

    余枫惊诧的回头看向这一切，骤然间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都不要跟过来了吗？”戴承欢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透露着一股近乎于狂热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