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好苦力来了。

    宋池泽冲他笑了笑，“正好有点事要麻烦你，进来吧。”

    席津跟着他进门，一眼就被柜子上那个留声机吸引住了，直勾勾的盯着看。

    “这个叫留声机，可以用来听音乐。”，宋池泽跟他解释道：“以前还有很多有趣的小物件，你帮我个忙，我送你一个好玩的东西。”

    席津突然来了兴趣，盯着他问道：“什么忙？”

    宋池泽把视线转移到之前在商场里面买的那堆东西上道：“这个房间住着冷冰冰的，太不舒服了，帮我装修一下。

    席津二话不说的就走过去拿起来一卷墙纸，“怎么装？”

    “贴到墙上。”

    ……

    在席津的帮助下，一间黑白简约大气的房子就完工了，席津似乎能把什么都做得很好，墙纸贴得没有一丝褶皱，物品摆放的位置也没有一分偏差，简直堪称完美。

    宋池泽直了直腰，满意地躺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不禁感叹自己的审美还是在线的。他以前就不喜欢军队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也打了报告改装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上级没批准，但他还是悄悄做了些改变，放了许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夕阳昏黄的光线照耀进来，宋池泽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光芒，心头不禁涌上一股伤感，不知道以前的战友看到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感受，他们能否透过自己的眼睛来看一看呢？

    “这里连着好几天都是阴云，我还以为没有夕阳呢。”，宋池泽看了一眼席津，“你站在干什么，躺下试试？”

    席津迟疑着往床上躺去，在身体接触到床单的那一刻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呆愣的看着宋池泽。

    宋池泽难得看到他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舒服吧？你要是喜欢，我改天也给你买一个。”

    “东西。”

    宋池泽被他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有些发懵，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东西是什么，“哪能这么快，你再给我两天。”

    席津看了他一眼，便躺在床上不说话了。

    “对了，你明天带我去训练场看看吧。”

    “嗯。”，席津应了一声，便准备起床离开了。

    宋池泽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道：“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我给你做两道菜尝尝。”

    宋池泽深知如何犒劳手下的士兵们，让大家团结起来，毕竟是要一起出生入死的。现在也同样把席津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虽然他沉默寡言吧，但也是个踏实、听指挥的人。

    “不了。”

    宋池泽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臂，“天天喝营养液不腻吗，换个口味试试呗？”

    据芯片记载，人类在地下居住的那段时间为了生存，研发了一种营养液以便解决温饱问题，慢慢就延用了下来。即便现在人类都比较追求高质量的生活了，但大部分人还是都以营养液为生。宋池泽虽然没喝过营养液，不过也大概能想象到应该不会好喝，毕竟有许多人第一次喝都被恶心吐了。

    席津低头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似的。

    “给我个面子嘛？”

    宋池泽紧盯着他说道，细长的尾音别提多勾人了，令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席津也同样不是那个例外。

    宋池泽见他点了头，立即哼着小曲儿往厨房走去了。

    其实宋池泽也不是很会做菜，只是以前经常喜欢去炊事班偷吃，就跟着那边的师傅学了两手，会做几道家常菜而已，不过用来唬一唬席津也够了。

    席津笔直的站在门口，本想进去帮忙的，但硬是被宋池泽赶出来了，现在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宋池泽把红烧肉端过来塞到他的手里，发现他还是直愣愣的傻站着，只好开口道：“端过去放到茶几上，小心烫。”

    席津这才动了起来，在客厅和来回走了好几趟，把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宋池泽最后端着两碗米饭走出来，“这么大个屋子都没有餐桌，一点仪式感也没有。”

    席津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看了他一眼，站在旁边没吭声。

    “愣着干嘛？”，宋池泽坐下来，爽快的把筷子递给他道：“吃啊。”

    席津接过筷子坐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动筷了。这一盘盘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菜在宋池泽的摆盘下显得更加精致，令人不忍破坏。

    宋池泽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席津碗里放去，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尝尝。”

    席津将那块冒着热气的红烧肉放进嘴里，一股巨大的惊喜瞬间炸开来，鲜美的汁水挤满了口腔，肉块香甜松软，肥而不腻，无论是味道还是火候都掌握得绝佳。

    刚开始的时候宋池泽还挺担心的，毕竟那么长时间没做过饭了，他也不知道席津的口味是什么样，不过当他看到席津脸上细微的表情时，瞬间就放心了，又夹起其他菜放进他的碗里，殷勤地笑道：“再试试这个。”

    席津听话的把他夹的菜全部放进嘴里，根本就咽不下去，致使腮帮子被胀得鼓鼓的，跟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宋池泽笑得停不下来，直到被他瞪了一眼，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吃这么急干嘛，反正你每天的任务就是盯着我，也没别的事干。”

    席津这才慢慢将菜都咽了下去，窘迫得一个字都没说。

    宋池泽自顾自的吃完后，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盯着席津道：“你慢慢吃着，我问你点事儿。”

    席津顿了一下，没说什么，但宋池泽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上将是个什么样的人？”，宋池泽试探性的问道。

    席津放下碗筷道：“不可谈论上级。”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唤醒吗？”

    “不可谈论机密。”

    “……”，宋池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耐着性子问道：“那上将让你盯…保护过其他像我这样的人吗？”

    “没有。”

    “那在你认识的人里面有吗？”

    席津抬头盯着他良久，像是在回忆，半晌才回答道：“没有。”

    宋池泽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死在了手术台上。”，席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像是在说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

    宋池泽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来，冷气迅速从脚底顺着小腿往上爬，“你…说什么？”

    席津也放下碗筷，坐直身子盯着他道：“你是唯一一个植入芯片后还活着的人。”

    席津的话证实了宋池泽的想法，他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遁入了冰窖当中，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一张张熟悉的年轻脸庞，他们当初跟着自己进冷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退缩，全部都信任着他，为什么到头来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席津被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吓了一跳，瞬间瞳孔紧缩，冲过去要往他的手臂上注射药剂。

    宋池泽回过神来后，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哽咽着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明知道植入芯片后会死，却还是要这么做？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席津被他眼里的红血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他趁宋池泽稍微平静下来之后，立即往他手臂上注射药剂，按下了呼救键。

    汤明哲一赶过来就拎着席津的领子质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席津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汤明哲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瞳里面满是怒火，额头青筋暴起，他一把放开席津，沉声道：“下去领罚！”

    华灯初上，一幢幢高楼大厦里射出的灯光映亮了整片天空，静谧明净的夜空竟泛着点点红光。

    宋池泽头痛欲裂，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澄澈不已，虽是冷色，却让宋池泽感觉温暖不已。

    不过那也是以前了，现在，他只觉得心寒。

    “醒了？”，汤明哲急切的询问着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池泽冷漠的看着他，忍不住冷笑起来，又是这副关心人的样子，他被骗一次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第二次？

    “又说不出话了？”，汤明哲急切的往他脖子探去。

    宋池泽抓住机会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

    汤明哲被打得偏过头，伸出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笑道：“还有力气，那情况还不算太糟。”

    “滚。”，宋池泽冷漠的说道。

    汤明哲眼神暗了暗，非但没有走，反而在宋池泽旁边坐下来说道：“不要讨厌我好吗？”

    “你也知道我讨厌你。”，宋池泽盯着他冷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

    就是眼前这个第一个给他抛橄榄枝的人，在手术前不断安慰着他的人，给了他无限善意与暖意的人，害死了他的战友。

    他嘴角的那抹笑容刺眼极了，汤明哲感觉心脏的位置一痛，低头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上将他唤醒你们要做什么我也一概不知。”

    汤明哲怕他不相信自己，又继续说道：“你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骗你。”

    宋池泽眼眸微微暗下，按捺住冲动冷静下来，先不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动他只能是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