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夜情

    他们依偎在餐桌旁，男人背靠桌子的边沿，一只手堪堪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抓在黎跃的臀瓣上，黎跃保持着一只脚掌踩在桌面上，另一只腿伸直站着来支撑平衡的姿势。

    黎跃并没有喝酒，却感受到内脏在痉挛，尽管身体没有任何的战栗，甚至游刃有余，但是，他明白自己在害怕，怕自己没法忘记漩涡。

    克制的呻吟从紧抿的双唇间溢出，男人仿佛憋了很久才能呼出一口气，湿热的吐息一下子都扑在了黎跃的鼻尖上。

    男人鼻梁上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随着摇摆已经歪垮，斜斜地挂着，年轻白净的脸上布满了细汗，从来没怎么皱过的眉头也紧紧拧在了一起。

    黎跃愣了一下，觉得好有意思，被逗笑了，他一边上下缓慢地挪动腰肢，一边心想男人面上似乎被捅了一刀的难受表情和男人用单手揉搓着自己屁股的轻柔动作非常不符。

    汗珠滑过男人的眼角，不适感迫使他眨了眨眼，透亮的双眸再度倒映出挑染的金色发梢，裸露的胸膛，有过日晒痕迹的皮肤，以及那处淫靡的、和自己结合的地方。

    “好舒服……”

    黎跃占着高了半个头的身高优势，欺身在男人的耳边装模作样地娇喘。

    “啊……”

    男人短促的叫声中满是迫不及待，却强忍住，他咬住了下嘴唇。看似矛盾的神情生动得又让黎跃笑出了声，他二话不说地加快了速度，不再以挑逗的姿态，转而换作饥渴的主动索取，交错的高昂惊叫和快节奏的啪啪声此起彼伏，填充了整个客厅。

    男人不知为何，也不知因何压抑的情绪和粘腻的精液一起喷涌而出，被刺激到的内壁反射性地收缩了一下，引起的反应让黎跃吓了一跳。

    黎跃喘着气，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开口道：“你原来这么行的吗？

    “……”

    男人没有搭理黎跃的调侃，而是紧闭着眼，拼命地进行深呼吸，一副长跑后快要晕倒的模样。

    似曾相识的模样。

    昨晚，他狼狈地回到出租楼，走廊上的玻璃窗反射出的另一个自己也是相同的不堪。

    好吧，他撒谎了，其实他的表情应该比男人更精彩——僵化的笑容，无神的目光和丢脸的泪痕。

    窗面的污垢黏在镜面中肮脏的自己脸上，只要表情稍微一扭曲，就会变成漩涡把自己活生生冲走，像厕所里马桶的水被抽掉，被送进藏污纳垢的下水道。

    黎跃凑近男人的脸端详，又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从拿钱脱衣服到完事的这段时间里是第几次因为男人这种无法解释的窘迫而发笑了，虽然有时就是单纯的嘲笑，但是绝大部分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有趣。

    相距两指之差，男人睁眼了，黎跃的瞳孔不可避免地扩大了一瞬，他惊讶的微表情出现在男人欲求的双眼里。

    黎跃往上提身子，识趣地想脱离紧贴的状态，不料对方并不想早早结束温存，甚至还有继续的架势，黎跃能从自己臀部上感受到明显的力度，一下子就得知架势里还有些不可抵抗的意思。

    黎跃的下巴被男人捏住，他无所谓地吐出舌头，看向男人的眼里只有漠然，男人没有看明白，自顾自地回望，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黎跃，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黎跃就算一直保持清醒，也没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没反应过来男人恳求、低声下气的语气，也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名字。

    明明不是陌生人，一直以男人代称其实挺失礼，黎跃为了合理化自己实在记不起名字的尴尬，觉得很得当。

    男人也没有等黎跃的回答，仰头吻住了黎跃的下嘴唇，暗自稍微加大了捏下巴的力度，黎跃就下意识地乖乖低头迎合了吻，被捏到凹陷的双颊隐隐作痛，牙齿自然也闭合不了，有机可乘的舌头从齿间空隙快快钻入，急切地缠了上来。

    烂成稀泥的吻技放在其次，黎跃更加震惊于男人贯穿自己的力速，就像是太怕他掉下去，每次都要将他狠狠顶上来，原本轻柔的揉搓也变成了带着占有的抓挠，突然的粗暴让黎跃本能地抗拒，他的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前，想要靠蛮力拉开一段距离——出乎意料的无力让他措手不及，当他真的要使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高潮了。

    黎跃脱离了漩涡的引力，他不再装腔作势，不如说他已经没有本事去装腔作势，他为了逃离漩涡，为了这股违和的安全感，紧紧地拥住了男人的脑袋，自然卷的头发在身体的剧烈摇晃下动来动去，搔挠着黎跃的乳头，为了不掉下漩涡，男人似乎真的理解了他，男人的双掌使劲地握住他的双臀，他能模糊地感受自己的脚尖快要脱离地板，男人向后仰的姿势让他不得不前倾。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雅之、雅之、雅之！”

    混乱之中，黎跃也不知道自己喊出了谁的名字，至少不是那个自昨日结束的，八年的性爱中会叫出的名字。

    被唤作雅之的男人一边继续暴乱的行为，一边欣喜地仰头用明亮的双眼看向黎跃。

    ——还没有完。

    黎跃从他眼中读出了这四个字。

    “哈、哈啊，雅之……啊啊！”

    黎跃已经没办法说话，只能像是回应之前的问句那样一遍一遍地呼唤男人的名字。

    他没有求饶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他只想让思想变成浆糊，然后一直一直逃离漩涡，逃离昨天的洗手间里成漩涡状流下的血水，还有那些随着血水流入下水道里的话语。

    逃到他再也想不起高三的夏天，自己的精液为什么会和马桶水一起形成漩涡被冲走。

    雅之断然地提了腰，双手将黎跃的两条大腿抬起，突兀的失重感让黎跃发出尖叫，脑中除了求救信号之外空无一物，也不会去奇怪，去嘲讽矮他一个头的雅之怎么抬起他的，他只能像个性命攸关的溺水者用尽全力扒在雅之的身上，好不容易有了重获平衡的安心感，雅之却不动了。

    “雅之……？”

    黎跃轻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等一等，黎跃。”

    “你太可爱了，我怕我射的太快了。”

    唐突的暴言让黎跃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之前的状态可以称作混乱，现在的状态就变成了与之极端相反的——无法思考。

    “你快动，你不动，我就没法忘记漩涡，求求你了。”

    显然，雅之没听懂黎跃在说什么宇宙语，他也步之后尘，脑袋空白了一下。

    “求求你了，雅之，求求你了，快……”

    黎跃的渴求甚至还没说完，雅之更是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之前的话，新一波的侵略开始了。

    雅之每一次的顶撞都能让黎跃的全身颤抖，每一次的深深没入都能让黎跃不由自主地快要登顶，黎跃包容着的灼热将他的身体由内而外地变得滚烫，变得粘稠，一开始的慢节奏和强力已经充分满足了双方，可是谁又能只停在这个地步呢？

    逐渐加速，黎跃深陷其中，他身不由己地抬高脖颈露出舌尖，就像是想要接住雪花的小孩，朦胧的眼中只有快乐，雅之一边加快，一边担心地询问黎跃要不要紧，他只能用舒服，还要等简短的话语回答雅之，雅之一边护着黎跃，一边即将到达宣泄口。

    “雅之、雅之……”

    数次痛快的贯穿也让黎跃达到了极限，最后只能凭借所剩无几的意识挤出只言片语。

    宣泄前的最后一次，黎跃在自己的尖叫声中什么也没有听清，但他总觉得雅之说了些什么。

    精疲力尽的黎跃脚软地瘫倒在雅之的身上，雅之抱着黎跃的腰，神色充满关切，将黎跃有些吃力地拖到了沙发上，原本想拖到床上的。

    黎跃沾满泪水、唾液的脸已然不能再表现出什么喜怒哀乐，仅仅只是失神地，盲目地找着什么，雅之跪坐在沙发旁，给黎跃披了条毯子，轻声细语道：“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再帮你清洗。”

    “骁，为什么……”

    错乱中，黎跃涌出了泪水，这次却不是因为快感。

    雅之伸出的手顿在了黎跃的脸旁边，只诧异了几秒，手掌还是抚了上去。

    “我们明天再说吧，黎跃。”

    黎跃喝醉似的说了几句胡话，雅之没有放在心上，他耐心地安抚好了黎跃，确认他睡着之后捡起了散乱在地板上的衣物，放进了浴室的篮子里。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目光一直停在衣篮子里，他伸手进去翻找了一番，不出意外地找到了黎跃的手机。

    手机还有电，锁屏是一张合照，一个金发挑染，面相轻浮的青年靠在另一个中规中矩，气质成熟的青年肩上，地点像是公园的某一角，单从照片来看，他们的笑容看上去都相当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