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耽美小说 - 怪物在线阅读 - 第62章 各自的去路

第62章 各自的去路

    62.

    强尼推开监督队队长里恩的门时,里恩正在仔细地修剪他引以为傲的胡子。砰地一声推门令他险些伤到了自己的脸。他探头看到强尼面色难看地走进来,说:“只有野猪才会那么莽撞地不敲门就闯进别人房间。”

    强尼风风火火地拽了个椅子坐下:“我带着非常重要的情报来,快,先给我喝口茶,我要喝你藏的弗兰黑茶。”

    里恩半信半疑地放下剃刀,一边打开茶叶袋子一边探问:“什么消息?”

    强尼高声说:“火都烧到自家墙角了,你却还是一无所知呀,里恩!”

    里恩心里“哦?”了一声,低头往小壶里放茶叶。他越是问,强尼越是爱卖关子,于是他给了自己一点耐心,闭嘴不问了。

    但对方比他更有耐心,在泡了茶后,又开始盯着糖罐。里恩忍不住说:“我在听。”

    强尼比了个“四”的手势。

    在对方喝到放了四块糖的黑茶后,里恩坐下来,准备好好听听这重要消息。强尼却又站起来,在里恩柜子里到处翻找,抱怨:“你怎么没有配茶的小糕点啊!”

    里恩:“……我不吃甜食。可以说了吗?”

    强尼失望地回到椅子边,嘿嘿笑着说:“你绝对会感谢我,我帮你找到了一只烂苹果。”

    终于到正题了。里恩心里一惊:“和队员有关吗?”

    强尼:“没错。”

    里恩目光暗了几分,已经开始在内心部署抓捕巫师的行动方案了,以至于强尼的下一句话出口的时候,他险些把糖罐子砸在那颗猪脑袋上。

    “我告诉你,只有我知道。”他既神秘兮兮又得意洋洋,说出了震耳发聩的话:“罗伊,和楼上的半精灵,有私情!……咦?里恩?你为什么捏碎了糖块?我知道了,你也和我一样气愤对吗?这种违反军纪的行为绝对不被允许!等等,你不要再捏了!”

    里恩放开手,糖撒了一桌子:“强尼,你这只猪是不是向那个半精灵求交配被拒绝了?!”

    “什么!怎么可能!”强尼尖叫起来。

    里恩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低声说:“那你就是向罗伊求交配了……”

    与此同时,罗伊迎风打了个喷嚏。他捧着那盆醋栗,从窗户口翻到了屋外。此时夜幕已经落下,但还不算太晚。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里头露出半个小铲子,让人猜到这大约于是一袋园艺工具。他这么走向学院的花园,没有人觉得他不对劲。他在蔷薇下站得足够久,直到某个瞬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飞快地越过了学院大门。

    离开学院后,他借着夜幕的掩护低头拼命地走,注意着背后的任何风吹草动,生怕有人来抓他这个逃兵。但是并没有。一个平民的消失一如既往地不重要。

    他一直走到城门口,无法再继续前行。他需要在这里,一直等待到清晨城门开启。他蜷缩在城门附近等待,心里不停地回忆科尔说的那些消息,有关于葡萄和奈特。这三年来,他第一次那么直接地得到他们的消息。他捧着那盆醋栗,凝视着叶片在夜幕下的轮廓。这样也无法让他纷乱的内心平静下来。

    坚硬的城墙硌得他的背疼,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膝盖。这三年中的每一天,他都在孤独中度过。他总是在孤独中回忆他们两个,回忆他和葡萄在那地下的石窟里相依为命的日子。

    罗伊低声哼起那首精灵的歌——

    天色渐晚,凛冬将至

    秋日的火花如此美丽

    美如一首秋天的歌

    啊——

    美如一首秋天的歌

    他就坐在城墙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那晚的梦里,他回到了老家的葡萄园里。隔着一排一排茂盛的葡萄叶,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喊他的名字,穿过层层叠叠的葡萄叶去找寻他。但那个身影始终在不远处,既无法靠近,又没有回应。

    就在罗伊着急的时候,他逐渐觉得,这葡萄园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寸土地都变得那么的陌生。空气是他从未呼吸过的,地方也是他从未来过的。于是他在梦中想起了,自己已经没有葡萄园,也没有家了。

    科尔离开彼特罗学院的时候,只戴了他的戒指,和几本书籍。他连夜回到了赛福斯庄园,叩开了门。应门的是庄园的管家迪里波利。迪里波利打开门,看到门外地风尘仆仆又一脸紧张的人竟是这个庄园主人的儿子——准确来说,私生子。他惊讶地低声喊起来:“科尔少爷!您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回来了呢!哎呀天哪,太突然了,需要我立刻去通知主人吗?”

    “不不不!”科尔连声阻止他,尴尬地笑笑:“学院放了个短假,我没打招呼就回来了。我想先去看看我的母亲,明天早上再问候父亲大人。”他朝迪里波利眨眨眼,迪里波利便明白了,这对父子的关系一向冷淡,这会儿少爷当然想享受这难得的清净和自由。但是……迪里波利探头看了看门外,没有马车也没有马匹,少爷是一路走回来的吗!从学院回来,可是得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啊……

    他赶紧迎他进来,“夫人还在植物园里。科尔少爷,您需要我去准备一些点心吗?”

    科尔说:“什么都不用准备,迪里波利,我想和我的母亲好好待一会儿,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迪里波利被留在原地,目光无法离开科尔那沾满泥的鞋。他又追上去:“少爷,我会让人准备好您的洗澡水,并在您的房里准备好小点心。”

    科尔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谢谢你,迪里波利。你一向对我很好。”

    科尔的母亲冬青是不被整个家族承认的存在,因而只被允许住在西侧的小木屋里。作为补偿,科尔的父亲为她造了一间非常硕大的玻璃温室。整个庄园没有人屑于踏足那里,于是那里是只属于冬青一个人的地方,不用担心撞见任何人。

    科尔独自一人穿过花园中的花花草草,远远就能看到那个拱形顶棚,是当代最精贵的技术制作的,花了一大笔钱。一路走到温室门口,科尔没有马上进入。他的手按在门上,透过那扇门,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仔细打理着这个属于她的小天地。她穿着女仆才会穿的竖起袖子的上衣,蹲在地上给一盆花换土。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年轻,和生他之前一样美丽,脸上没有任何烦恼的痕迹。就像这精致鸟笼里一只不会老的金丝雀。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科尔想,我想逃离这里,我想带着她一起逃离,只是因为我不能没有她。

    可是那之后又怎么办呢……她再也看不到她喜欢的花花草草了,她跟着我风餐露宿,她凭什么承受这些……

    “科尔?”冬青与门外的科尔对上了眼,她放下铲子,惊喜地跑过来开门,“你怎么回来了?”

    科尔一时被问住,支支吾吾说:“我……放假。”

    冬青开心地拥抱了他:“真是的,真的不是逃课回来的吗?”

    科尔突然就有点想哭了。他们明明那么久没见面了。冬青还总是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他说:“我想念您了。”

    冬青摸摸他的脸,像对待三岁儿童那样,亲亲他的额头,说:“那可不能让你的父亲知道了。在我面前,还是可以这么孩子气的。”

    科尔擦擦眼角,想起现在已经是深夜,奇怪地问:“您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冬青将他拉进温暖潮湿的玻璃棚里:“我听迪里波利说你的父亲也许这几天没那么忙。想着他也许会过来,我要先把这里休整休整。他呀,总是在忙那些,什么土地改革的事。”

    冬青提到父亲的时候,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就像个未生育的少女一般。她发现科尔一直盯着她,问:“科尔,说实话,你突然回来,是发生了什么?”

    科尔问:“母亲,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冬青困惑地看着他。

    科尔有些局促:“我,我是问,您有梦想吗?比如,有一天离开这里,回到您的故乡。”

    冬青对这个问题感到些许意外。科尔总是回避“家乡”的问题。他从不想提起自己的母亲是被他的父亲“买”来的。

    “梦想我当然是有的,”冬青说,“我的梦想就是你可以好好地,健健康康地活着。”

    科尔责怪说:“这算什么梦想……”

    冬青:“还有,把我的水晶宫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水晶宫是冬青给自己植物园起的名字。感受到科尔的情绪仍很紧张,冬青挽起科尔的手臂,带着他四处转悠,向他介绍自己的新花,告诉他父亲如何夸奖她的手艺。

    科尔木木地跟着她的脚步在植物园里转悠。他感受着他的母亲对这个地方的热爱,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但仍因此而痛苦。他要离开这里,他不可能在这里活一辈子,但是……

    “怎么了,我的孩子?”

    科尔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盯着冬青那张美丽的脸看,仿佛想把这张脸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许久,他拥抱了冬青,在她耳边轻轻说:“对不起,妈妈。”

    他放开手,转身就撞开门逃了出去,生怕自己再跑慢一点就失去了离开的勇气。冬青穿的是居家鞋,根本追不上他。

    科尔一路往后门跑去。然而,在他接近后门时,听到门口有陌生的说话声。他慢下了脚步,隐约看到前方火光闪闪。

    是谁,这么晚了来我家。而且是从后门……父亲吗?

    下一刻,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鱼贯而入。火光闪闪中,科尔眯起眼,看清了那熟悉的,令科尔害怕的制服——是监督队!

    科尔吓得躲到树后面,听到了他们的队长里恩的声音,里恩正在部署搜索。

    不对……他想,监督队只有十几个人,可是现在外面看起来远远不止……

    他从树后悄悄探头看,监督队里有好多陌生面孔,应该是派驻在其他地方的队员。在里面,他居然看到了米勒!米勒仍然梳着讨厌的斜分头,他担心地跟在一个队员旁边,低声问:“科尔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就是想小小吓唬他一下而已,”咬牙,“谁让他背着我和那个队员闹出这出私奔的丑闻来……但是这抓他的阵仗有点太大了吧……?”

    那个队员——正是强尼——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你既举报了他,又担心他,到底是哪一边?”问到这里,想到了一些猥亵的事,笑笑说,“没事,我们会好好对他的。”

    科尔听着这一切,面色惨白地躲在树后面,发抖地捏着那枚戒指。戒指的机关已经打开,他扎破了自己的手指,血顺着针眼流了出来。

    米勒……米勒这个混蛋……

    他愤恨地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