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阿卡在唤醒激活地下大群木偶王蝎时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精神力，此刻强撑着掠冰之刃挡在穹顶出口处，不过是强弩之末。

    肉体的实力还在，却因精神的超负荷输出而空虚疲惫。

    亚历克斯操纵着曜日，娴熟精妙的技巧几乎将他打到再无还手之力，最后那一脚如雷霆电光，以万钧之势踏上他胸口，阿卡以巨剑横抱抵挡，到底挡不下这摧山坼地之力，透明的剑身被一压再压，直到他颤抖着单膝着地，挡在胸前的掠冰之刃再也承受不住，发出断裂的惨鸣。

    伊丝琉尔全程旁观，此刻开口，冷漠的声音传出曜日，传入阿卡耳中，“我原以为你敢这样做是有后手，阿卡……弟弟。”

    最后这一声‘弟弟’，足够嘲讽。

    掠冰之刃已经断裂，阿卡用断剑支撑起自己的脊柱，闻言默然抬头。

    他身上满是被曜日的激光刀和粒子炮轰出的血，鲜艳的赤将他冷漠的脸衬的无端生动，

    “我的后手就是不相信你们还能在王蝎们的围剿中存活。”

    确实，若非伊丝琉尔的精神协助，曜日绝不可能在木偶王蝎们的啃噬围攻下只付出骨骼层断裂、一只炮筒报废的‘轻微’代价，它只会当场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亚历克斯说：“阿卡，你可以选择用一个情报换你一条命，朕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阿卡重新举起断裂的冰剑，“亚历克斯，我们也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情报，也不怀疑你的人品。”

    冰剑的刃横架上他的脖颈，“可我不会告诉你，另外，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伊丝琉……琉说。”

    伊丝琉尔问他：“什么？”

    他本是怀着戏谑的心情去聆听他的遗言，阿卡是他的绝对敌人，他愿意听，还是看在他做了一回他发泄心中苦闷的沉默听众的份上。

    阿卡平静的说了自己的‘遗言’：“我衷心的祝愿有朝一日你能够自己创作一本笑话大全，伊丝琉……琉。”

    他冷漠如冰的脸庞慢慢晕起一丝冷淡的笑意，掺着细微不可察觉的甜蜜，像一个贫穷孤独的流浪小孩，在无数个受了欺凌的夜晚，背着月光悄悄在小巷里独自回味一口珍贵糖果的芬芳，

    就连那道蜈蚣一般狰狞的，斜贯他眉骨和眼角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细长伤疤都显见温柔了起来。

    如此冷淡，又这样温柔。

    冰色的眼眸，似琉璃生光。

    伊丝琉尔喉头一哽，就见滚烫的热血下一秒便从阿卡雪白的脖颈处喷射而出，溅在曜日脚边，在断裂的透明冰剑表面洇出蒙蒙的血色。

    ——要是我能写出这样的笑话，我怎么还会这样不开心呢？

    那是不是写出了这本笑话大全，你便开心了。

    伊丝琉尔忽然就福至心灵，意识到阿卡也许并非真的冷如寒冰，他只是不懂得怎样和人交流相处。

    “阿卡是噬杀的魔鬼，他屠杀戈叶城，是m－03四十年前的噩梦，是所有虫族欲除之而后快的绝对公敌。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伊尔？”

    伊丝琉尔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冷淡，没有伤害过我。”

    亚历克斯“嗯”了一声，继续说：“阿卡一直是阿维赛的工具，他从小被当做冷兵器培养，被禁止一切娱乐和感情，因此他长到这么大，也只会提剑杀人，其他方面就是一个白痴——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强。”

    他如此评价阿卡。

    伊丝琉尔有些吃惊，“白痴？何以见得？”

    亚历克斯嗤笑：“他让你写笑话，难道白痴的还不够明显吗？”

    伊丝琉尔沉默。

    本该因无情冷漠而更强大的阿卡，面对拥有二十万虫族人口的戈叶城也能面不改色的下达屠城令的阿卡，今日却这样不堪一击。

    他的遗言，是希望他能写出属于自己的笑话大全，

    是希望他能快乐啊。

    为什么啊……？

    ＊

    戈叶城中，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但战神和阿维赛的战斗却刚刚开始。

    那架白金色的机甲与蝎王阿维赛僵持不下，奥斯汀此刻对阿维赛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食肉寝皮！

    雌虫象征力量和魅力的虫翼被生生撕裂了一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还是在伊丝琉尔面前！

    最后还需要伊丝琉尔为他求情，才被他施舍一般的放过，那绝对是他一生荣光中的唯一污点和耻辱！

    又一场虫蝎之间的战役一触即发。

    “若非那天战神一时不查被那头肠子都流出来的王蝎爬进了中枢损坏了部分传感器，我怎么至于被迫在驾驶舱徒手被你们车轮战！”

    奥斯汀驾驶着战神号，红着双目怒吼。

    回答他的是金黄竖瞳的阿维赛朝他嘲讽的勾勾手指。

    ＊

    亚历克斯在蝎族基地中操纵曜日到处乱走，一边搜寻着什么，一边说：“阿维赛的战斗力其实不算顶尖，虽然他是蝎族的王，但蝎族的战力顶峰一直是阿卡，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在曜日摆脱那些王蝎的第一时间逃跑，反而负隅顽抗，最后还傻到自杀……这样看看他确实挺白痴的……嗯，我们要杀死阿维赛不难，但是有一点很棘手，他是无尽复活之体。”

    伊丝琉尔奇道：“怎么可能真有这种躯体？”

    亚历克斯回答：“飞船上的阿维赛已死，脖子被我斩断，尸体被奥斯汀烧了，可他现在出现在这里。”

    伊丝琉尔闻言若有所思，“就和那些批量生产的王蝎一样，阿维赛的复活一定和地心内核有关。”

    亚历克斯摇摇头，“m－03一直是虫族的领星，蝎族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在这里生产出这么多王蝎，而且连实验仪器什么的也没有。但这个夺取地心内核能量的管道一定是一直都有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和外族勾结，为他们秘密施工修建了这个管道。”

    伊丝琉尔问他：“你来巡查时没有查到吗？”

    亚历克斯回答：“这里原是有一群奇形怪状建筑物的游乐园，我们来巡视了，但没有你那么高级好用的精神力，探查不到地下，伊尔。”

    伊丝琉尔点点头，“也许阿维赛的复活秘密藏在蝎族内部，比如克隆、移植记忆、复刻基因等等技术……至少那些黄金竖瞳的王蝎必然继承了一部分他的基因——他原是蝎族的王，利用自己的基因批量生产出了所谓的‘王蝎族’，真是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我也这样猜测，”亚历克斯沉吟，“所以收复m－03之后，我要出兵踏平蝎族母星。”

    伊丝琉尔赞同的点头。

    “你的身份在蝎族也很敏感，为防意外，到时候你就真的不能再随军了。”

    伊丝琉尔依旧点头。

    他的干脆点头让亚历克斯郁闷，“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伊丝琉尔故作茫然，“还要说什么？”

    他看着亚历克斯有点郁结的表情，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那么信任您，您总不会舍得我担忧失望吧？就连您受伤，我也不允许……”他微笑着，眼中满是执拗的认真，“所以您是必胜，您要凯旋……我最亲爱的虫帝陛下。”

    亚历克斯心说：把那个“亲”字去掉吧。

    ＊

    赶到戈叶城时蝎族兵败如山倒，奥斯汀的战神号屹立在风中，仿若不倒的山岳。

    他攀附着战神号的脚勉强站立着，不远处是又被拧断了一次脖子的阿维赛。

    可那双金色竖瞳还熠熠闪光，四条长眉飞扬跋扈，昭示着他的无惧死亡。

    等到曜日号出现，还堂而皇之的伸出大脚将阿维赛的‘尸体’当场碾碎成粉末随风飘扬之后，奥斯汀才敢安心的昏厥，让身体进入休眠进行自我修复。

    回到虫族基地伊丝琉尔立即为亚历克斯和奥斯汀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抚慰治疗，休息了一夜后损耗过度的精神力恢复两成，便又为部分存活下来的重伤士兵进行了浅层的精神抚慰，而后奥斯汀留下驻守，亚历克斯必须回一趟帝星了。

    元帅和虫帝相继出征之后帝国关于战争与和平的矛盾舆论愈演愈烈，保皇派和中立派已经快要引导不了舆情走向，哪怕阿维赛在蝎族母星再次复活，亚历克斯也要带着伊丝琉尔先回一趟帝星，趁这段时间安抚虫族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