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一个吻

    门内的黑白世界一片狼藉，伊丝琉尔不再分心去‘看’，快速收回了精神视野。

    过度使用精神力使得他的头剧痛无比。

    「你是返祖。」

    如天外来客般的低音在脑海中炸起，伊丝琉尔一惊，连忙四顾却没有发现可疑人选。

    他再次顶着精神海被过载抽干的剧痛打开精神视野，门内躺的横七竖八的蝎族奄奄一息，看起来没有哪个还有力气、还能做到侵入他的精神海与他进行意识反馈。

    短暂的搜寻之后，他终于发现竟是那名金色竖瞳的蝎族！

    他趴在地上，身边是垂头闭目的亚历克斯，两个人都似乎离死不远了，维持着纠缠着僵持的姿势艰难的呼吸。

    几个有余力的航警扶起亚历克斯，其中一个握住穿透亚历克斯腹部的尾尖，在他的默许下竟用蛮力生生一拔！

    伊丝琉尔没去看亚历克斯那一瞬间凝固的表情，他现在只知道那只蝎族在被全面压制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有精力和他在精神海中对话。

    不知为何，伊丝琉尔的精神攻击竟没能一击摧毁他的精神海？

    「我不是普通的蝎族，精神力不弱，又已有了防备，而你精神力虽强，控制却还不够熟练。返祖的虫族和成功进化的王蝎才是天生一对，跟我走吧，我们应该结合。」

    伊丝琉尔皱紧了眉，随即银白瞳孔也绷成了同他一样的邪性竖瞳。

    「你真是和他们一样肮脏。」

    「我不肮脏，返祖，我从未和任何同族或外族结合……我感受到了你对虫族的恨意，还有对我正在杀死的这名虫族的恨……你看，只有我能和你直接用精神进行交流，我们不是天生一对吗？」

    伊丝琉尔咬牙，刚刚恢复一些的精神力如浪潮翻卷试图驱逐那名蝎族粘附在他精神海里的精神触角，可那些透明触角却如附骨之蛆，粘着他的精神力不愿放开。

    「返祖，我们的精神力天生契合，所以不要抗拒我，也不要拒绝我，怎么样？」

    一种莫名的快感忽然自精神海内部穿透而出，伊丝琉尔猝不及防下轻吟出声，软倒在地。

    “皇妃殿下！您怎么了！？”身边有航警出声询问。

    「返祖，这是精神交合的快感，舒服么？我知道虫族是注重享乐和繁衍的种族，跟我走，我会给你比这舒爽一百倍的快感。」

    “恶心！！肮脏！！”

    伊丝琉尔挥开航警的搀扶，狼狈的趴在地上，双目失去了焦点，对着空气辱骂。

    从精神层面中透出的快感越来越强烈，那是本源的快乐，是欲望的源泉，伊丝琉尔咬住唇，用力眨着眼睫毛逼退因耻辱而涌出眼眶的泪水，可这快感太过于直接而凶暴，他白皙的手指使劲抠挖着地砖的缝隙想要抵抗，顷刻便磨出血来。

    「滚！肮脏的东西！滚开！！」

    他意识到作乱的东西只存在他一人的精神海中，便只能强打精神，动用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在疼痛不堪却又舒爽无比的精神海中追赶驱逐那道声音。

    快感漫出了他的精神，延伸到他的肉体，几乎淹没神智的灭顶快感叫伊丝琉尔啜泣起来，到最后啜泣成了哭喊，他哭喊着拒绝被迫承受的过于强烈的快感，可精神海干涸开裂的海床却受此抚慰而趋于舒适安宁，那些作乱的恶心精神触角们竟在他的海床上欢乐的嬉戏打闹起来。

    “滚开啊……唔啊……”

    「这么舒服么？隔着门我都听见你的呻吟，我的王后，你的声音太美妙了，而呻吟更是天籁！」

    伊丝琉尔被航警强行拉起的两手已经血肉模糊，比百合花瓣还要精致漂亮的指甲连根劈断，他却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泣不成声的哭喊着“不要”。

    「我的王后，我们该交换真名了。交换了真名，便能在精神上建立契约，继而强化肉体的联系……我是王蝎阿维赛，你呢？」

    干裂抽痛的精神海被触角温柔的抚慰，让他升入云端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仿佛置身于飘浮的云海，浑身飘然若柳絮，无法言说的快乐从骨髓往外渗透，伊丝琉尔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哭叫，无意识的顺从回答：

    「我是……伊丝琉……」

    “吼！！”门内的阿维赛本体忽然发出尖利的嘶吼，在伊丝琉尔精神海中飘荡的精神触角也被一把突然闯进来的巨剑拦腰砍断，阿维赛的精神触角瞬间全部退出伊丝琉尔的精神海，而那柄不稳定到只有微弱的精神力残留的巨剑也同时消散，仿佛不曾出现过。

    伊丝琉尔陡然回神，推开了扶着他的航警，却见周围所有雌虫都满面潮红的盯着他，下体的布料被高高顶起，有的甚至已经无所顾忌的在看着他自慰了！

    他几乎就要恶心的吐出来！

    没有抑制环，他又陷入迷幻无法控制返祖的精神力收拢信息素，发情时的信息素就是最顶级的春药，可那些雌虫都只是紧盯着他用手撸动自己，没有一个因为没能忍住情潮而扑过来按倒他，反倒违背雌虫发情时精神疯狂的常理。

    “殿下……”离他最近的一个航警辛苦的开口，“能不能……”

    伊丝琉尔大吼：“不能！！”

    他扑到门上，猛烈的拍打，“亚历克斯！！亚历克斯！！”

    能够让雌虫们此时还保持理智，一定是有更高级的雌虫对他们展开了精神领域的震慑威压。

    他背靠着门惊恐的看着朝他聚拢过来的雌虫们，再加上跳跃点足足上千只……

    刚才一下子杀了除了阿维赛的所有蝎族以及和他的精神触角们对抗已经耗费了太多他的精神力，他也不过才刚刚真正成年一天，觉醒返祖一天，能做到这样已是惊才绝艳，面对现在的险情，被过度抽取使用到陷入干涸疲劳期的精神力已无以为继，他已是待宰的羔羊。

    「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精神海濒临崩溃，围拢过来的雌虫离他愈来愈近，伸出的手几乎要摸到他的腰……伊丝琉尔惊恐的哭叫出声，“亚历克斯！救救我！！”

    「我在，伊尔。」

    “我在，伊尔。”

    纤细的躯体被一个坚实的怀抱环住，亚历克斯身上淡淡的荆棘气息苦的叫伊丝琉尔又流下眼泪。

    他从亚历克斯背后看去，阿维赛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头颅与身体相分离，歪向伊丝琉尔，直直朝向伊丝琉尔的金色竖瞳却兀自发光，看起来诡异极了。

    “亚历克斯……”

    “我在的，伊尔，别哭。”

    伊丝琉尔透过朦胧泪眼看他，亚历克斯英挺的眉眼泛出濒临死去的青灰，眉心有一个凝成实质的小小血洞，腹部一片黏湿，血腥味冲鼻，几乎盖过他身上荆棘细微的苦味。

    荆棘的味道很苦，今日更异常的苦，伊丝琉尔早已闻得习惯，更习惯抱怨说苦，可此刻在他怀里，却又忽觉得有些香了。

    “你没有死，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闻言苦笑，“是不是只有你把我真的杀了，你才会不再想着杀我。”

    伊丝琉尔窝在他怀里说：“我并非真的想杀你，可是一想到你做的事，我就觉得你该死。”

    亚历克斯低声沙哑的笑，“我都做了什么？我要杀你雄父？我强迫你做我的皇妃？还是我想让你做独属于我一人的皇后……？”

    “你知道了？”伊丝琉尔恹恹抬头，“你知道……我的雄父……你知道我的过去了？”

    “什么过去？”亚历克斯搂住他，故作轻快的说，“你的过去就是小伊尔一天天开心快乐的长大，然后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爱上了我。”

    “我不爱你，我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你，亚历克斯，相比之下我更恨你。”伊丝琉尔说。

    他如此诚实，说这话时的表情真是天真恬静，恬静到冷酷。

    “可我爱你，伊尔，”他们对视，亚历克斯眼中是浓稠的温柔和纵容，“我爱你，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连呼吸都要忘记。”

    伊丝琉尔对他的深情表白无动于衷，紧接着问他：“是谁告诉你兰修斯?法诺是我雄父的？”

    亚历克斯专注的凝视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说：“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

    “你又诈我！狗东西！”伊丝琉尔被画的粗粗的一字眉皱成了倒八字，“你说的是希思黎?卡列宁！我却直接告诉了你兰修斯?法诺！”

    亚历克斯低声还是笑，良久后轻轻的开口：“兰修斯……他是帝国研究院最出色的研究员。他本没有做错，谁也没有做错，他只是站错了队。我大哥亚伯拉罕是我竞争皇位最强劲的对手，兰修斯加入了他的阵营之后，他们所向披靡，几乎将我打入监狱。所以我成功登基后就把亚伯拉罕和其他的兄弟全部送去了第八星，把兰修斯送入监狱，只是他是雄虫，便入了军妓营。本来一切可以就这样结束，可兰修斯又一次站错了队，我发现他哪怕在封闭的军营里，竟也能去帮助卡列宁家族研究些什么秘密武器。”

    伊丝琉尔打断了他：“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处死他，我只要知道是你处死我雄父的就好。”

    “那你可真残忍，伊尔。”

    伊丝琉尔不说话了。

    “伊尔，”亚历克斯执起他的手，引导它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被尖尾洞穿的血洞还在流血，血迹蹭的伊丝琉尔手上到处都是，“你听到了吗？伊尔？他在哀鸣……”

    “什么？”伊丝琉尔狠狠皱眉，“你不要胡说！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便说：“抱歉，伊尔，我不该和你开这种玩笑。”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深刻的温柔凝结在他眉间的皱痕。

    他动作很轻柔的抚摸伊丝琉尔的额头，继而亲吻他的鬓角，再牵起他的手含住他指甲劈断的手指，最后蜻蜓点水的吻和着血沫，停驻在静谧闪烁的海蓝之月上。

    他保持着弯腰亲吻被血染成绯红的海蓝之月的、朝圣般的姿势，搂着伊丝琉尔的怀抱一点点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