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

    “方舟政府将我们从战乱中拯救出来......”讲台上，莫里夫人挥舞着教鞭，唾沫横飞，对着底下若干昏昏欲睡的学生再次讲起了他从第一次上任时就在讲的话题。

    “哎，”晏戳戳邻座的胳膊，趴在桌子上问他：“你说莫里夫人老讲方舟政府如何如何好，也没见他过得很好啊。不一样年纪大了回来教我们，照样受气，我看天天跟学生较劲也没高兴到哪去。”

    邻座坐着一个戴眼镜的蘑菇头小孩，虽然打着瞌睡，但对他还是笑笑，摇了摇头，不欲做交谈，继续扭回头去和瞌睡作斗争。

    晏被拒绝也没有不高兴，转头看向窗户外虚拟的风景。依据银河时间现在应当是下午三点整，今天的天气虚拟投影可能心情不太好，放映着层层叠叠的乌云。晏撇撇嘴，反正最后这些模拟出来的雨没有一滴真正降落下来。

    莫里夫人边对着3D投影讲课，边余光透过艳红的镜框一瞥，眼神里传出对晏的警告。可惜晏的注意力追逐着窗外模拟出来的飞鸟，没有接收到莫里夫人爆发前的信号。

    “cII029017！”晏听到自己的编号，下意识坐直了身板。周围的小孩皆是下意识一抖，等待着莫里夫人如同往日一般宣泄怒火，一时间课堂内瞌睡的氛围大减。

    “你的此次行为我将立即上报给负责你的监督员。”莫里夫人这次忍耐力不错，没有当即在课堂上发火。他凝视着晏，那张涂满夸张化妆品的脸上瞬间勾勒出一种很讽刺的笑容。“请你离开课堂，马上去禁闭室直至下课。”

    晏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踢踏着布子晃出了教室。

    莫里夫人启动了禁闭室功能。马上教室门前的地上浮现出了一座玻璃制的箱体。晏走进箱体内，发现教室的一角传来了关切的目光。

    他看向目光的来源处：好友陶姜。冲他笑笑，就转身看向了教学区内的上空。此时的天气模拟系统正播放着一段随机的小雨。仿真雨滴边缘带着蓝色的弧光，在触碰到教学区的楼层前就消散了。

    他闭眼，顺着箱体内部的凳子坐下来，感受光线的逐渐变化。它钻入地下。视野逐渐黑暗下来。一路上，隔着一段距离就分布在隧道上方的橘色光晕伴随着箱体的移动一闪一闪。

    他缓缓睁开眼睛。漫长的隧道里只有黑暗与橘色的灯光交错。隧道表面也修建得十分光滑。没有别的霓虹灯色彩，也没有眼花缭乱的电子屏。他又如同往日那样嗤笑一声。认为隔绝了这些仿真科技就能给一个人心智上的惩罚？哈，在他看来这些隧道反而因为更接近真实而更加安心。

    禁闭室到了。透明箱体没入了墙壁。他随着椅子落入禁闭室内。眼前基本是一片黑暗，只有角落里闪着些许的荧光。

    他任凭思绪在其中放空。闭上眼前脑中又闪过莫里夫人那张扭曲的脸，和那扭曲而布满褶皱卡着口红的嘴唇。

    方舟政府，方舟政府。他下意识默念这一称谓。眼前好像再次闪过模拟的天气，冰冷的墙，和守在学校门口全副武装的守卫。

    莫里夫人的课他不用听也知道又再赞美着方舟政府的强大和对特殊人群的保护。

    呵，果真有保护吗？他暗暗地想。他偶尔捕捉到莫里夫人不经意间的厌倦。莫里夫人身上显然有一种疲惫的气场。据说他是最早一批被方舟接管抚养的Omega，现在是正式从外面回来了，在这个方舟政府第一个正式建立的隔离区——诺亚区内任教。对学生闭口不言外部的经历。但相较于外部世界来诺亚区任职的莉莉安培育员来说，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漂泊感。

    “我们是特殊的。”老师们一遍又一遍地讲着。

    “外面是危险的。”老师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汇合成一股声音，回荡在晏的脑海。

    晏睁眼，眼前却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他知道今晚的饭又会被监督员扣下。但也不会太久。明早就可以去食堂补一顿好餐。在饮食上他们还是较为宽裕的。那些监督员心心念念玩弄的积分，也只是对他们这些商品的估值罢了。晏不愿让自己卖得那么好看——反正又不是自己数钱。

    那莉莉安培育员呢？

    他眼前闪过一张柔和温婉的面庞。他与莉莉安培育员已经有两年没见了。莉莉安只负责他们幼儿期的照料。他蹲下来闭着眼，双臂环抱着膝盖，假装自己还在莉莉安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