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让人无法忽视的震动在车上小小的空间回荡了两声，是手机在方韫书包嗡嗡的响。但是有人第一时间用手捂住了腿上人的耳朵，软软头发和温热耳廓让他心里化成了糖稀。

    车辆正在穿过隧道，一瞬间暗下来又和甬道的微光明暗交错，映在车窗玻璃上。手机的屏幕也明明暗暗。

    “小韫　到了记得跟妈妈说一声”

    “男孩子们一起好好玩，但是记得先别吃冰的，也不沾水，这两天过去就好了……”

    一字不拉的看完消息，低头就能看到对方，略长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片纯然的白。蒋矜轻轻的帮他拨开，在阳光下面看他毛绒绒的脸颊，发丝暖暖反射的光。出隧道以后是万里晴空。

    到酒店方韫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居然直接在车上睡着了，而且一路都安稳的没有醒来。简直违背了他敏感的性格，现在要想出一万种被玫瑰讨厌的可能。其实在家里也不会睡的这么死……　呼吸心跳都太近了，甚至已经让方韫记住了蒋矜身上的味道，有一点不符合他外表的苦涩药味同时掺杂好辨认的尼古丁。害怕被心中美丽的象征堪破自己不光彩的秘密，方韫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因为过度的自卑与喜爱心悸。刚刚打出对妈妈的回复，附上一个乖乖的小狗表情。　　晚上大家还要一起聚餐，要不要告诉蒋矜抽烟不好呢？

    十几岁的孩子聚在一起总不会有正经的话题，更何况这次的旅行简直出乎他们意料，温泉酒店漂亮的像在拍日剧，已经有小女孩子激动的去泡樱花下露天的温泉。方韫在的餐厅包厢只有同班的男孩，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不爱说话的孩子有天然的照顾和看轻，是一个需要庇护的孩子的角色。有人笑起来聊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周围人起哄要他一起约去泡汤泉被恼羞成怒的扔热毛巾。到后面开始喝清酒，小孩子总是愿意去做违反规定的活动，乐此不疲。期间突然上了温温热的年糕红豆汤，问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点的，甜腻热乎的食物不被他们爱好，留给方韫一个人在碗里用勺子舀糯糯的年糕。可一晚上都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是许愿落空的失望，方韫想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叹一点点气。

    整晚应对班长层出不穷的长辈式提问已经应接不暇，喝酒更不在行为规范里面。终于鼓起勇气找借口从榻榻米起身。外面的空气还有一点微热，带着夏日傍晚的水汽。出门就是一片繁盛的山茶，他被自己笨的要哭，处在讨厌的生理期却忘记了不可以吃冰的禁忌，年糕红豆汤好像也于事无补，现在腰肢酸软的像有人掐住了自己的痛处揉捏。

    日式浴衣对方韫显得宽松，可以俯瞰到一点胸口。穿不习惯的木屐磨的软嫩的脚后跟生疼。日式庭院里各种布景错落有致，小路旁边有轻柔的壁灯，有金鱼环游的塘水被照的温和晶莹，像无声的安抚，回房间吧，回房间就可以好好躺着了。

    山茶后面是穿浴衣的蒋矜，点了一只Lucky　Strike，只看它慢慢的燃，从烟雾化成一团灰。

    转角就看见自己心中想的人，简直吓的有一秒想转头回去，在蒋矜目前小狗总是揣揣的，为对方一举一动紧张。

    看着对面不说话的人，只能怯生生的先打招呼。

    “怎…怎么没看到你去吃饭呢？夏天的晚上…外面会…会热”　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方韫几乎有点不敢抬头，蒋矜肤白，夜晚更显得五官深深，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上的艳丽沉郁。锋利的骨架是松垮的，就这么倚在红稠的山茶旁边，肩膀在藏蓝色浴衣里也撑出极宽平直的线条。

    不是看，也不是审视，是带着狂热痴迷的目光。

    以为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清，又鼓起勇气说出今天下午起就在意的事情，领口太宽露出的胸口因为紧张起伏。

    “抽烟…其…其实不太好…是不是呀”　下意识的寻求认同，这个时候才抬起稚美的眼睛，因为原来的不适还残留了一点点水花，在这个夜晚晃荡。

    “嗯，真的好热。”答非所问，又顺手就把手里燃尽的烟丢掉。

    下一秒钟不可思议的看向蒋矜，近在咫尺，滚烫的唇已经印上来。

    真的好热，所以来接吻吧，囡囡。

    注：山茶花语是纯洁无暇，小心翼翼，理想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