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温瀚清：那时我的少年
温瀚清第一次见到陆彦秋，是在一个夏天。 那一天温瀚清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走在马路上，路过一家平时自己根本就不会注意的奶茶店，因为答应了小儿子回来的时候给他带杯奶茶，所以走进了这家奶茶店。 后来回忆起往事的温瀚清依旧在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当时居然一反常态地答应了温然幼稚的请求。要不然，他大概就错过了这辈子的珍宝。 这家网红奶茶店里人很多，温瀚清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人人嘈杂的环境让温瀚清忍不住皱着眉头。就在这时，温瀚清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先生，先生。” 紧接着，温瀚清的面前就坐着一位穿着奶茶店工作服的男生，对方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嗯……尽管后来温瀚清依旧不肯承认，那个时候的陆彦秋是眼神里放着光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口袋。额，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 “先生，你的烟可以给我一根吗？”彼时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青涩，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有些腼腆但更多的是喜悦。 温瀚清下意识地拿出口袋里的烟递了过去，少年立马欣喜地接了过去，娴熟地夹起了烟。紧接着就从自己身上摸索出了一个打火机，熟练地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脸惬意地吐了出来。 少年抽了几口，笑盈盈地看着温瀚清，说：“谢谢啊，你也可以抽一根，这里是不禁烟的。” 温瀚清微微地摇了摇头，他是不太喜欢抽烟的，他对那个东西不是很感兴趣，甚至有些讨厌那个味道，平时在身上带着是因为工作应酬的需要。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动作，温瀚清第一次没有觉得烟味难闻，也没有觉得厌烦，反而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抽烟真的这么舒服吗？ “那好吧……”少年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又吞吐了几口，说：“我叫陆彦秋，先生你怎么称呼？” 温瀚清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说：“温瀚清，这是我的名片。” 陆彦秋接过名片，随意地看了一下上面的名字，将名片放进了口袋里：“瀚清，温瀚清，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 “也？”温瀚清挑着眉头问了一句。 “哦哦，是我对象，他的名字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今天认识温先生你，感觉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呢。”陆彦秋笑着解释道，提到自家那个小男友，陆彦秋的眼里就忍不住温柔了起来，就连对方的名字很好听这一点都让陆彦秋觉得很骄傲，想到了什么，他又继续说：“害，温先生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对象啊，天天不让我抽烟，还老是唠叨什么抽烟有害健康，怕我比他死的早。你说说，这让一个烟瘾这么大的人不抽烟，那不比让他天天抽烟还让他觉得煎熬，这么下去我估计他迟早得丧偶！” 温瀚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满脸幸福又带着抱怨，年轻人恋爱的小苦恼，温瀚清还是看得出来的。静静地干下这碗狗粮，温瀚清看着对方亮晶晶地眼睛，突然觉得那个让少年津津乐道的女孩，一定很幸福吧，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朋友。 “先生，说了这么多，真是耽误你的时间了，你是来买奶茶的吗？这次我请了！就当是刚刚那只烟的谢礼了哈。”说着，陆彦秋就越国人群走向柜台，没一会儿就拿过来两杯奶茶。 “我只点了一杯。”温瀚清笑着接过一杯奶茶，摇了摇头没有接另一杯。 “啧，客气啥，拿着！”陆彦秋直接把奶茶刚到桌子上，“我跟你说啊，这珍珠奶茶，无糖加上双份珍珠，在这大夏天再来点冰块，真是绝了！这是我这么多年喝奶茶喝出来的经验，信我的没错！”说着还特别得意地又拿起那杯奶茶在面前晃了晃。 “没事，给家里的孩子喝的，他只要一杯就好了。”温瀚清还是表示不想占便宜。 “拿着嘛～哎呀”陆彦秋简直将奶茶递过去，“他不喝你喝嘛，真的很好喝，我估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杯奶茶的！”说着，还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 温瀚清拗不过眼前这个少年，只得接过这杯“全世界没有人可以拒绝的奶茶”，笑着说：“那就谢谢了，回去也要试试这个‘全世界都拒绝不了的奶茶’。” “肯定好喝！”陆彦秋依旧自信地点了点头，但是没点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耷拉着脑袋说：“好吧，也不是全世界啦……我对象就不喜欢喝，他不喜欢喝奶茶，说那个不健康。害，这家伙，你说说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家伙，啥啥都和我反着来，现在连奶茶都限制我喝！” “没事，我不讨厌喝奶茶，回去就尝尝。”看着又开始抱怨着幸福的小烦恼的陆彦秋，温瀚清笑了笑。 “好嘞，那……” 陆彦秋刚要说什么，一阵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来电人，就一脸歉意地说：“我对象来电话了，我去接一下。” 说着，陆彦秋就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温瀚清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看着陆彦秋在不远处和手机那边的人一脸亲热地聊着天，笑着感慨一下年轻真好，就走出了奶茶店。 —————————————————————————— 温瀚清第二次见到陆彦秋是在一次酒会上，自己为了锻炼大儿子的商业社交能力，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对方，闲来无事躲过了一些商业上的交往，闲逛进了酒店的后花园。 此时夜色正好，花园里的景色也不错，温瀚清很久都没有这么静静地一个人享受这样的时光了，仿佛隔绝了酒会上所有的虚与委蛇。 “温先生？” 一个声音在温瀚清身后响起，有些耳熟，温瀚清回头一看，一个少年看着自己，有些探头打量着自己，仿佛在确定自己的身份。 “陆彦秋……？”温瀚清也回忆起了奶茶店的事情。 “哈哈，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温先生，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陆彦秋走向温瀚清，笑着说：“太巧了，温先生咱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认识的人，真的太开心了，我还以为自己今晚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很久很久呢！” “为什么？”温瀚清有些疑惑。 陆彦秋没有听清，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这里很久？不去参加酒会吗？一会应该就是舞会了，你们这种小年轻应该都挺喜欢的。” “害……那都是那些有钱的少爷小姐们的快乐，咱这种平民是体会不了的。”说着，陆彦秋坐在了一个石椅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温瀚清也坐下来，“温先生坐吧，陪我聊聊天，我真的快要无聊死了！” 温瀚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坐了下来。看着少年青涩中带着英气的面颊，温瀚清突然觉得和这个人多聊聊也没啥。 “你还是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无聊地坐着？” “啊，我和我对象来的，他去里面有事，我就是个闲人一个，谁也不认识，压根插不上话，就出来等着他了呗。”陆彦秋脑袋靠在石椅的背上，抬头看着天，无奈地说着。“温先生，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那种场合，不是你们大人的专场吗？” 温瀚清也学着陆彦秋靠在石椅背上，说：“老是在里面没啥事，就出来吹吹风。” 陆彦秋看着一旁的温瀚清，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发亮，说：“温先生，你还有烟吗？来一根呗～”说着，温瀚清就看见对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就像是一个索要糖果的小孩。 摸索着口袋，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根递了过去，看着对方高兴地接过，依旧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熟练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少年惬意地躺回了椅子，那样子就像是一只餍足的猫。 温瀚清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说：“为什么你身上没有烟了，还要带着打火机呢？” 陆彦秋又抽了一口烟，说：“对象不让抽烟，咱就只能不抽了，拿着个打火机没事玩玩，还能望个梅止个渴啥的，烟不能抽，打火机还能不让我放一个吗！”说着，又气鼓鼓地狠狠地抽了一口手里的烟。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样方便找人要烟呢。”温瀚清笑着看着少年。 陆彦秋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尾巴，他停下来，故作深思了一下，深沉地吸完了最后一口，说“嗯……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吧。”说着，还看着温瀚清点了点头，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温瀚清着实被陆彦秋给逗到了，准备再拿出一根烟递过去，就被对方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一根就行了，谢谢温先生啊。” “嗯？”温瀚清疑惑了，对方应该烟瘾挺大的吧，一根就行了？ 陆彦秋仿佛知道温瀚清的疑惑，笑着说：“温先生是不是以前不怎么谈恋爱啊，先不说抽烟多了身上有味道会被发现，另外我家那个确实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咱过过嘴瘾就行了，不能放纵着自己，要不然他又得担心了。” 温瀚清微微一笑表示理解，收回了烟：“抽烟确实不好，确实应该戒了。” “嘿嘿，温先生你等我一下哈，我去去就来。” 陆彦秋起身就朝别处走去，不一会儿，温瀚清就看见对方拿了瓶酒和两个杯子过来。 “害，他们都在里面喝酒快乐呢，咱俩在外面也不能这么寒碜啊，来，咱也喝几杯！”说着，陆彦秋就将两个杯子都满上了，拿起其中一个杯子递给温瀚清。 温瀚清也没推辞，他好像对这个少年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就这样，两人在花园的石椅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将一瓶度数不低的酒喝完了。 “时间不早了，陆先生你……”温瀚清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了一旁的少年闭着眼睛微醺。 月光下少年因为酒精而红润的脸颊显得多了一份朦胧，精致硬挺的五官此刻不同于平时的活泼随和，更多了几分恬静，不知不觉，温瀚清也有些看呆了。 “唔……温先生……喝……”少年吧唧着嘴巴哼哼了几声，除了听到了自己的几声名字，还有其他的声音，温瀚清听不太清楚，可能是他的恋人吧。 就在这时，少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脑袋直直歪在了温瀚清的肩膀上，就这么一个简单却可爱的动作，让温瀚清的心有些动容。 酒……挺好的…… 人……也很好。 —————————————————————————— 温瀚清第三次见到陆彦秋，是在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温瀚清正准备下楼去公司上班，就在楼梯上看见了有人遗落的照片，因为是在家里面，所以他还是选择弯腰将照片捡了起来。 入眼的就是两个眼熟的少年亲昵地拥抱在一起，相互对视的眼神里满是对对方满满的情愫。温瀚清心里被猛地一击，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其中一个人是他的大儿子，那个自己10年前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娃娃，现在已经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品学兼优，性格谦逊，长相也十分清俊，是个人见人夸典型的“别人家孩子”，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也 只是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长子托于重望。温瀚清这么多年来，自将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接回家，就没有见到这个孩子这样的表情。 而另一个人……温瀚清的眼神暗了暗，他也很熟悉啊…… 陆彦秋……又见到你了呢。 “父亲！” 正当温瀚清心中思绪翻飞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温瀚清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自家的老三，同样是当初和大儿子一起从孤儿院接回来的徐西泽，彼时的徐西泽还是个青涩稚嫩的高中生，他一路小跑到了自己面前。 因为跑步的原因，温瀚清看见停在自己面前的徐西泽有些微微的喘气，小脸也跑得红扑扑的，怀里抱着一个影集，正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照片。 “这是什么？”温瀚清用自己都没感觉出来的严厉语气问着。平时，温瀚清在自家孩子面前虽然没有表现得多么温情，大多是严肃的存在，但也很少去苛责或者严厉，尽管是对于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老四，自己也只是微微训斥，极少严厉对待。 彼时小小的徐西泽可能是因为父亲极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少年看上去有些害怕，他抱紧了怀里的影集，平时机灵乖巧的模样不复存在，只是紧张地怯生生地看着温瀚清：“父亲……这……这是哥哥和……和同学的照片，我刚刚走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张……” “呵，同学？”温瀚清冷笑了一声，看了眼此刻心虚的儿子，目光聚集在了那本影集上，突如其来的欲望，让温瀚清一把夺过徐西泽手里的影集。打开一看，入眼一张张，满满都是自家长子和这个叫陆彦秋的甜蜜回忆。 穆洲……沈穆洲…… 温瀚清这十年来，在今天才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名字确实是温文尔雅，不拘一格。 徐西泽看着温瀚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有些慌张地说：“父，父亲……哥哥和秋哥……他们真的很相爱……你，你别拆散他们，他们只是喜欢上了对方而已……” 徐西泽的每一句话，落在温瀚清的心里就愈发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就算是这个长子，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严加管教，无论是从品行，能力，修养方面，都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甚至于，他都想好了以后到了必要的时候，让他牺牲自己的婚姻，和别的家族一样，去举行一场政治婚姻。但是……今天的反应，仅仅只是这样吗？ 温瀚清看着照片中的陆彦秋，那个笑得一脸幸福，满眼是爱人的陆彦秋，不由得握紧了相册。他直接将影集和照片摔在地上，说：“我送他去上学，给他所有他需要的条件，尽心尽力地培养他，他就这么报答我的？天天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他就是这么在学校混日子的？” 说完，没有再管蹲在地上捡影集的徐西泽，温瀚清直接走下了楼梯。 坐在办公室里的温瀚清，回想起了在楼梯上自己的那些反常过激的举动，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不符合自己的行为？只是儿子长大了谈个恋爱而已，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激动的反应？ 回想起那个在奶茶店的少年，在酒会后花园的少年，回想起他提起自己那个处处管着自己的爱人时苦恼又幸福的样子，温瀚清就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真的……这么喜欢吗？ 从那以后，温瀚清就给自己找了个关心儿子恋情的理由，偷偷地动用了一些人力去关注着陆彦秋，还时不时忍不住制造了些“偶遇”在对方面前刷些存在感。 但结果是，越是关注这个少年，他就越想要去了解更多，越是忍受不了他和自己儿子的那些甜蜜互动，越是因为那过于遥远的距离而不满足，而烦躁。 他真的被这个少年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个自己儿子的男朋友…… 再后来，直到有一天，他们分手了。 那天正下着大雨，一直密切关注着陆彦秋的温瀚清知道此刻他深爱的少年正在极度悲伤，而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走到少年身边，温瀚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了陆彦秋的悲伤，也许真的很舍不得吧……少年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处，就在大雨中，嚎啕大哭。 很心疼。这是温瀚清的第一个想法，当时他就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让陆彦秋难过。 温瀚清默默走近，站在少年身边用自己的伞为对方遮住风雨。 悲伤中的少年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双眼红肿地看着温瀚清，嘴里还哽咽地说了句： “温先生……？” “嗯，没事了。”温瀚清轻轻地应着。 没事了，你哭吧，我就在这陪着你。 以后，一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