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耽美小说 - 萧合在线阅读 - 4 出府之事

4 出府之事

    纸上字迹潦草,一张纸上仅写了一字,好像就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一样。萧祠忻蹙眉,把纸翻来覆去看了看。这些纸上写了十个字,分别对应十张新旧不同的纸笺。

    伍奇不解地望着这些他看不懂的龙蛇字符挠头,他大字不识几个,看这些字仿佛在看天书。

    “诶,萧祠忻你快看看,这劳什子写的到底是啥。”伍奇搬了个板凳,凑过来坐下。

    萧祠忻把药盏推到一边,放在中间与十张纸碰来碰去,恼人。

    “你看”萧祠忻指向其中一张旧得泛黄的纸,“这张纸上写着‘月’字,看纸笺磨损应当已经放了许久。你再看这张。”指尖移到另一张白皙整洁的纸面,转头问伍奇,“你觉得它们有何不同?”

    “你这不是明摆着么,除了字不一样,一张新纸一张老纸有何稀奇的?“伍奇答完更为奇怪,纸就是纸,难不成还能变成银票不成?

    “对,就是时间不同。”萧祠忻解释道,“如若按纸所制的年份,这张最早制好陈旧不堪的就应该排在最前面,近些日子才做好的纸排在后面。应是不同年份所产却是同时埋进去的。”

    “那这上面到底说了什么?”

    萧祠忻移动不同时期所做的纸,以新到旧放好。眼扫过桌面,阳光照在他搭在桌上的手上。

    ‘涂月汴凉州仓平时大雪’

    他盯着那处出了神。

    伍奇等得焦急,半天看他呆在那处动也不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急匆匆道“到底写了什么,你倒是说呀,他奶奶的你是不是想急死我。”

    萧祠忻眼底神色暗了几分,呆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问道“那天晚上你可知是何人到厨房下药,然后又趁人不注意在树下埋了这些?”

    伍奇想了想,凭着印象描述那位女婢的穿着,“她穿着戎府的衣着轻车熟路便摸进了后厨,黑夜中我也看不仔细那女子长相,只记得她衣物袖口及裙边印了紫色花纹。”

    顿了顿,他恍然大悟,拍案起身大声惊讶道“是戎妹巧珑?只有她的下属会穿紫纹。”

    戎巧珑是戎家幺妹,能进入后厨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为何要给自己亲哥哥下药。全府都知道戎巧珑最听不得别人背地议论她大哥和三哥,是极为护里的。

    曾有次戎巧珑逮到个爱嚼舌根的下人浇花时与旁边的人念叨自己和戎将军如何般配,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没说完便被戎巧珑喊人把她拉了下去,当场拔了人的舌头,叫她以后没法胡说。

    萧祠忻摇头,“不是她,她没有理由对戎错下手,说不定是戎家昔日旧敌上门寻仇,巧的是还是戎大将军的旧仇。不会是戎将军在外不仅能勾的小姑娘花枝乱颤,还让男人动了心吧?”

    手指敲着桌沿,萧祠忻脑中不由得闪过那抹墨绿身影和一个陌生男子相依相偎的画面,当即被惊地碰掉了一副纸笺。

    他双手捂住脸,自从那晚黑衣人做了那档事,他好像就变得不太正常了一般,总是注意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戎将军镇守戎北一带身经百战,可以说是男子中的翘楚,得人注意不是很正常的事。

    哎,怎么他最近总是想到戎错?

    萧祠忻起身后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戎将军的仇人,南疆人手也伸不到戎北洛隍城内,那就只有萧门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城内动手脚了。

    这要真是师父的指令,那他谋划了多年的计策只能竹篮打水被人捷足先登。萧若庭死的那样不明不白,只不过凭巫劫一面之词当真以为他会信这狗屁道理。当年预言明明是萧若庭致使萧门灭门为何最终会要了她的命,他如今留在世上最大的慰藉就是有朝一日能查出这些真相。

    因此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府理由,比如,作为戎将军的暗卫随他一起出府。

    “伍奇,汴凉州仓平在戎北么?”

    萧祠忻取来油灯,捻起一张纸,置于火舌上烤成灰烬。不能让旁人看到这些东西,他得靠此消息争取出府的机会。

    “你说仓平啊,挺荒凉的,住的村户不多人烟稀少。居于戎北最南端,马上就要与南疆接壤,各族人鱼目混杂乱的很。”伍奇反应过来,不确定试探道“你是说纸上写的是...”

    “是”萧祠忻不放心,怕他出门管不住嘴尽说与人反复叮嘱他,“你和我知道便好,我想借此随戎将军出府,反正这消息对你来说没有太大用处。”

    伍奇并不在意,只要戎错与戎中黎没有性命之忧,其它事都无甚干系。

    伍奇对他说道,“只要你跟在将军身边不要让他受伤,我不会插手。”

    “多谢”

    “客气”

    时间不早,戎中黎一般这时已回到南厢中,伍奇也不好多留,都在戎府穿行起来倒也方便,他正如往常一样推门离去,想到还有一事未告与萧祠忻,折回来关上门靠近萧祠忻耳边轻声说道,“对了,那个婢女在碟中下的是杜方,剩下再多我暂时还没有查到。城主这时该召见我了,先行一步。”

    萧祠忻送他到门口,看人影消失在石径深处,坐回榻上陷入深思。

    他不过某日夜间失眠,翻上屋檐吹风,怎料到有人鬼鬼祟祟从前堂路上摸黑行至此处,手里也不掌灯,行踪可疑。萧祠忻就多留了个心眼,叫伍奇有空查查此人。

    不论如何,明日得先和主上说明此事,不管是十八罗汉还是魑魅魍魉等与将军说了才可下定论。只希望他暂时不要因为自己曾是萧门中人便将此弃之不顾。

    第二日早,萧祠忻天蒙蒙亮时从床上爬起来,整装向西厢主殿去。戎错在府中时宿在西厢明阳殿中,他是戎错的暗卫自然也随主子住在西厢。但他身份不清不楚,戎四公子行柒觉得此事大为不妥,趁着戎错外出擅自改了他的住处,西厢最偏僻的一个小屋。算起来还没柴房大,就是他的容身之所。

    枝头梅花开的正好,昨晚夜间下了场大雪,把戎府纳进洁白的画卷中。雪花包着腊梅,霜色染上花蕊,像一颗晶莹的露珠。晨光熹微,把萧祠忻背影拉的很长,衬在矮墙头。他就站在主殿外慢慢等着,等什么时候戎将军走出庭院。

    鸟儿叽叽喳喳争着停落在梅花枝上,积雪被一晃一晃地摇下花瓣,正正好砸在萧祠忻头上。

    调皮。

    他整理落在头上的雪,低头轻轻拍掉冷意,眼角一席墨色鞋尖映入。

    往上看,墨绿鹤氅贴着素色绸缎勾勒的身形俊秀挺拔。

    萧祠忻跪下,在雪地里磕了一个头。

    “将军”

    戎错将手一摆,“说,你有何事寻我。”

    他将头抬起来,眼直视着戎错,“属下前些日子在府中发现有人意欲对将军不利,属下本已找到证据,奈何夜间眼睛不好使,把证物弄丢了。属下自知武功不及将军,但这三年我空负暗卫之名却只能蜗居府内。可否让我贴身护卫您,也算弥补属下过错。”

    萧祠忻抱拳等待将军发落。

    “哦,你说有人欲对我不利,那他想对我做什么?”戎错问。

    “有一日晚,属下在院中闲逛时看到有人偷偷潜入厨房,在您用的碟中下了杜方。”

    戎错弯下腰,怀中抱的长刀刀鞘带起衣袍。“那你说,他给我下杜方是想做什么。”

    萧祠忻如实回他,“杜方食之利于安寝,但是多了就容易让人产生幻觉,长期服用乃至精神错乱。所以此人想除掉将军?”

    “哼”,戎错走了两步,背着他停住步伐,有些嘲意有些不屑地淡淡说道“这种东西连大街上的村家农夫都知道,凭这个就想杀了我,那他一定是个傻子。”

    “将军!”萧祠忻急忙起来转过头喊到。

    “将军可是觉得我不配?”

    戎错蹙眉,右手覆上刀鞘回过头来。“是谁如此和你说的,我戎府从不以前身说道。本将军不需要暗卫,是因为那些暗卫还不及我的刀快,跟在我身边也无用武之地。你若想一展身手我可调你去珑儿身边,也好得到重用。”

    跟在戎巧珑身边那就彻底不用想出府,她一介女儿家平时就与城主做做账本,哪有什么外出的机会。

    萧祠忻噎了半响,想告诉他纸上所闻,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又被咽回肚中。

    不行,要怎么开口才能让他相信这不是戏言。

    想到一计,他眼珠转了转信口胡诌道,“其实伍奇与属下说过他北上时途经仓平遇到一位老妇,这家人心地善良收留了他一晚。当晚有仇人追杀至此,老人家打开地窖叫他进去躲,伍奇身受重伤就此躲过一劫,他想近日将军不是要去戎北边境审理南疆那几名巫颉族人,就想让属下随您一道看望昔日恩人。”

    话说完,萧祠忻不敢看他的脸便低头去看他的衣摆,玄色长襟印着金线勾出云龙潜蛟,是将军常穿的便服。

    “他倒是好算计。”戎错唇边染上笑意,“那你明日辰时去马场挑一匹马随我上路。”

    “还有一事”,戎错面容凝重起来,鬓角发丝一丝不苟的贴着面庞,“那日,我去提马无意与你相遇,话还没说两句你便昏倒。”

    有片刻寂静,戎错接着说道,“白大夫和我说你体内似乎混了几种毒,皆不是我戎北所产之物,倒像是南疆的蛊毒,虽然当年萧门之事我未亲眼所见但多少也有所耳闻,我不管你心中如何盘龙卧虎,这趟南下都只能安分守己。”

    “还有你身上所受的皮外伤”,戎错捂着嘴咳了两声,勉强道,“不知你有如此癖好,本将军也没有与旁人闲碎,还是要节制一下,养好伤。”

    话音传进萧祠忻耳中,登时他一口气没缓过来涎水呛在喉咙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面上沾染红潮,像刚厮杀完体力不支的模样。

    “将军,属下...”

    萧祠忻不好解释,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再多说两句就如同火上浇油,把这事越抹越黑。

    总归将军没把这事抖漏出去,晚节还在。

    “这件事不是我所愿,属下当时只是被下了药无力反抗才叫那人得逞,我...”

    萧祠忻说得正激动,唰一下抬头,却看到一串云龙印花的脚印,和戎错衣服上的一模一样。是将军留下的。

    他已经走了。

    萧祠忻摆手揩了揩衣上细雪,搓起冻得通红的左手。夜里下了雪,虽然小厮们晨间便把路上积雪扫净了,仍有细细的冰碴似膏药般糊在上面怎么扫都扫不干净。只是跪了一小会寒气就顺着左手和右膝溯源而上。

    戎北的冬日,冷的彻骨。

    此时正是畅月中旬,距离纸上所写日子所剩无多,若是从明天算起按车队脚程那也要足足半月才能到,与它所写时日刚好好吻合。

    戎巧珑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让将军食杜方致幻。或者,这并非是她所为,有人想借她之手挑拨戎家兄妹,那为何要在树下埋这一出。

    不是以上种种,那最合适的解释便是幕后之人他是故意将线索埋在树下,等着他和伍奇发现了然后挖出来。

    但他发现此人是碰巧,伍奇凑巧去后厨遇见此人更是巧之又巧。这人是如何不显山不露水的制造了这场偶遇,又十分巧合的让伍奇看清它的来路方便嫁祸到戎巧珑头上。

    这件事,等他顺利出府以后必定得和将军详谈详谈。

    路途遥远,萧祠忻自进入洛隍城戎府以后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算起来,这也是他入戎府以来戎大将军第一次回府休整,也算是他头一次见着戎错。三年来道听途说流传过很多版本,话本中的戎将军一把长刀镇得天下鬼雄,身披战甲游曳于万丈刀光血影,横劈是风来雨聚,前扫是雷霆震天。无一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战神之姿。

    话本中的故事有的缠绵悱恻,也有的慷慨激昂。戎将军或威猛霸气,或翩翩公子,长相参差不齐耐人寻味。

    但是有一点,戎错生的确实十分好看。不羸弱也不阴柔,但又足已以一己之力号令戎北三军,他的威严好比清风带雾,雾之所及处恢弘气势震荡。始于举手投足间张驰有度,圆于舞刀弄枪时的随性自如。

    他见过戎错,他觉得这些赞美的话仍不及戎错的万分之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