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耽美小说 - 【虫族】向死而生在线阅读 - 二、雌虫的隐瞒

二、雌虫的隐瞒

    祁于觉得卡连在隐瞒他什么,但雌虫一副噤声不言的模样,让祁于觉得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他挠了挠头发,把笔放回抽屉,拿着本子冲卡连晃了晃“我可以拿走这个吗?”

    “……随你。”卡连又停了片刻,才慢慢回答。

    祁于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问出来,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这句道谢没有得到雌虫的回应,卡连完全将头低下来,过长的刘海遮住他的脸,祁于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能去外面参观一下吗?”祁于压下心底翻滚的不舒服感觉,再次询问,他不太想和这只雌虫待在一起,总觉得不舒服,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

    “随你。”

    这次卡连沉默的时间更久,祁于几乎觉得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才开了口,缓慢吐气。

    “谢谢。”祁于又道了谢,不等卡连反应,快速开门关门,离开卡连的房间。

    隔着一道门和一道墙,祁于清晰感觉到卡连在门后紧紧攥拳又松开,反复多次。

    出于直觉性的怀疑,祁于决定就卡连的内容再找一位虫询问,他在偌大的指挥艇转来转去,打发走七八个清理机器人后终于在类似于茶水间的地方找到两只窃窃私语的虫。

    听力极好的祁于听到两人提到了自己,他耳尖动了动,走进茶水间。被抓包的两只虫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立刻躬身道歉,挪动着脚准备离开,却被雄虫一句话叫住。

    “啊,抱歉,能不能打扰一下。我之前没有在社会里生活过,有些东西不是很清楚,想问一下。”

    “……当然,您问吧。”两虫立刻站住,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才站回原来的位置,这让祁于觉得更奇怪。

    “嗯,首先就是,为什么你们看到我和卡连拉着手的表情那么奇怪?”

    祁于问出这个最让他在意的问题,表情诚恳又困惑。他面前的两只虫愣了一下,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您……不知道雄虫和雌虫?”

    “这个我听卡连说了,生理构造不一样的两种性别。”

    祁于觉得雌虫雄虫和地球的男性女性一样,只是生理构造不同,在科技高度发达的这个社会,生理结构逐渐屈至平衡,除了雌虫强制服兵役外,没什么显着区别。

    两只虫对视一眼,其中一只鼓起勇气,摇了摇头。

    “不……完全不同。”

    在两只虫的科普之中,祁于知道了另一个虫族社会。雌多雄少,雄虫的精神力和信息素能对雌虫产生影响乃至控制,哪怕是雌虫比雄虫的精神力高一个等级,雄虫的信息素也很难让雌虫不受影响,至少要高两个等级,雌虫才能完全抵抗雄虫的信息素和精神力。

    换句话说,哪怕是S级的雌虫,也只能堪堪和B级雄虫平等相待。这个社会的特权,彻底向雄虫倾斜。

    而虫的手指尖有精神触角,同性相触没有关系,异性相触就会建立信息素的链接,雄虫的信息素会使得天生没有信息素的雌虫也发散出某种独特的、只会被雄虫嗅到的气味。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触角相触,雌虫就与雄虫绑定了,结成了类似于契约夫妻一样的关系。

    “那……除了手指尖,雄虫还有什么部位有触角?”

    祁于忍不住揉了揉额间,他试着代换成人类社会的标准,大概就是卡连仗着他不懂事,单方面结成了具有法律效益的未婚夫妻关系,没准还被他性骚扰了一番。

    “额头的精神触角和性器顶端……”

    雌虫小声回答。

    精神触角祁于知道,是一种纯粹精神力构成的昆虫的纤细触角,只有主动展开才会显现人前,性器顶端更是在进行性事的时候才会触发。所以会自然而然露在外面的,容易被不小心碰到的,只有手指尖的触角。

    “为什么会在手指尖有?”

    祁于忍不住问,两只雌虫赶紧对视一眼,刚才回答的那只拼命摇头,他历史课没学好,只把指尖触角当常识,完全忘记为什么虫族会进化出这个分支。另一只还记得一点,赶紧解释。

    “因为雄虫性欲淡,数量又稀少。老师说,远古虫族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的科技,如果没有什么方法迫使雄虫进入发情期,那虫族的生育率会呈现出负增长,就不会壮大成现在这样。因此,为了保证雄虫和雌虫交配,虫族的身体才进化出指尖触角……但现在大家都带手套,很少用到指尖触角……”

    他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意识到面前这只雄虫刚被指尖触角坑到。祁于倒是没那么强烈的愤怒,他想起来之前自己闻到的那缕雪域高原般的冷冽清香和自己忍不住就发热的身体,终于明白不是自己色令智昏,只是单纯的身体本能。

    见雄虫不说话,两只雌虫担心他生气,毕竟在当下社会,无论是法律还是虫族本能,都没有哪个雌虫敢对雄虫耍花招,加上雄虫的脾气是刻在基因里的暴躁,轻易就会发怒。

    这也是可悲的繁衍本能,精神力高决定了雄虫比起纯粹肉欲,更向往头顶的星空,决定了他们寡淡的性欲,而性欲可以在某些情况下被等同于控制欲和施虐欲。基因最根本的需求就是繁衍的需求,只要将雄虫的控制欲和施虐欲向雌虫转移,就可以自然而然带高性欲。

    也因此,在繁衍的本能支配下,基因使雄虫形成易怒暴躁的性格,使雌虫形成温顺忍让的性格,加之社会的高度纵容,只是一点心理上的不舒服都可以让雄虫对身边的雌虫施暴。

    祁于虽然不是学生物的,但也稍微知道一些,大概能理解虫族的基因构成,所以雌虫也应当有更高的性欲。只是高性欲的雌虫被贬低为淫贱,大部分雌虫都耻于在除自己雄主以外的雄虫面前展现这一点。

    ……雄主,主人。他早该从称呼中就窥得一点端倪的。

    于是祁于叹了口气。难怪他在和卡连相处时总觉得不舒服,换成是普通雄虫,大概早就顺从心意侵犯上去,只是自己本就不是个完全的虫族,多年的教育又让他具备温良恭俭让的良好品质,才压住雄虫本能的施暴欲。

    “卡连……卡连中将也是被迫的、他没办法退役……”

    “求您、求您……在惩罚时不要杀死他……”

    祁于长久的沉默和突然的叹息让两只雌虫瑟瑟发抖,雄虫的沉默从来不意味着好脾气,而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通常这都意味着接下来会有一个可怜的雌虫承受过度的痛苦。他们便鼓起勇气,希望能借着没有完全进入虫族社会的雄虫那一点微末的同情心,至少让卡连留下一条命。

    祁于:……

    祁于:……?

    这,雄雌关系这么紧张吗?居然把生命这样重要的事物轻易挂在嘴边。

    不不、或许只是雌虫的命不值钱,雌多雄少决定虫族社会必然是一雄多雌的,而婚姻制度类似于地球古代中国的一夫一妻多妾多姬制,雄虫在娶一位雌君还可以有无数雌侍和雌奴。虽然看上去雌君似乎地位高些,但就刚才雌虫的科普来说,哪怕雄虫失手杀死雌君,在法律上似乎也只有经济的赔偿,而雌侍和雌奴,则经济的赔偿都没有……

    祁于有点心疼雌虫,但雌虫自己都认可了这样的阶级社会,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平权的话。

    “那我和卡连中将……现在属于什么关系?”

    祁于放过自己,不再纠结于雌雄平等,转而问更现实的问题。

    “只是信息素的链接,不具备法律效益……所以,卡连中将现在应该属于您的雌奴……”

    “如果您决定带他登记的话也可以转为雌侍……!中将他是S级的雌虫,并不会玷污您的身份!”

    雌虫急忙找补,生怕祁于一个生气就真的将卡连当做雌奴,但也不敢提雌君,用手段欺骗过雄虫的雌虫,怎么可能会被接纳为雌君。

    祁于点点头,自动代入地球的价值观。也就是说,现在他和卡连属于没领证的同居状态。

    “你刚才说,卡连中将是被迫的,为什么?作为S级的雌虫,他应该很受雄虫欢迎吧?”

    “因为卡连中将……不能生育,是军雌,所以、所以……”

    雌虫没忍心说完,祁于已经完全理解了。就像人类也天生有人不能受孕一样,雌虫也有这样的存在,但作为以繁衍为第一要任的雌虫,不能生育就几乎剥夺了卡连生而为雌虫的意义,自然不会有雄虫想要,哪怕他是个S级。而没有生育困扰的雌虫,可以作为纯粹的杀戮机器,为虫族开疆拓土,因而被转为无法退役的军雌,军队中服从即为天性,军雌受这样的教育成长在这样的环境,比起其他雌虫更不会服侍雄虫,更被雄虫厌烦……恶性循环。

    哪怕卡连是个S级雌虫。

    想到这里,祁于又忍不住想笑,精神力实在是平等的赠与,与任何因素都不相关,是最公平的东西。然而正是这最公平的东西,又成了虫族阶级牢不可破的奠基,任何虫,在自己出生就被完全的决定了。

    “既然是军雌,卡连中将为什么要与雄虫链接,哪怕付出算计雄虫的代价?”

    祁于换位思考地想,如果是自己,就好好在军队里待下去,反正虫族寿命很长,不会衰老只会虚弱,不生育的军雌又有天生被器重的因素,在军队干到死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然而这个问题太个人,两只雌虫无法回答。他们一起低下头。

    祁于不再纠结,正想转移话题,忽然察觉到有一缕冷香飘过,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背后议论人的时候居然被正主抓包,像极了刚才自己把两只雌虫抓包的场景。

    两只雌虫头更低了,被正主抓包两次让他们心神俱疲,如果再来一次,他们肯定不会选在茶水间八卦。

    祁于转过身,就看见卡连靠墙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听了多久?”

    祁于有那么一丝心虚,但很快,这丝心虚就被更大的不满和不舒服填满,看到卡连时他的心底就被欺骗和玩弄的愤怒充满。

    “……从你问‘雄虫还有什么地方有触角’的时候开始。”

    卡连回答,他没有用敬语,也没有像雌虫所说的那样“缠绵地依赖着雄主”,白瓷一样的面孔不带一点表情。

    那就是完全听到了。祁于拼命把心中那些愤怒压在角落里,他努力回忆着雌虫所受的不公,终于是身而为人的道德感压过了虫族本能。

    祁于深深地,深深地叹气。

    他径直走到卡连身边,停了一下,短促命令“回房间。”

    雌虫沉默地跟在祁于身后,回到那个属于他的,毫无人情味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