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啊，你不是这的人，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凯尔一被打岔，就忘记了要问什么，一拍大腿，“难怪昨天那么抗拒，和狱管闹那么大的动静。” “你问太多了。”罗伊拒绝回答，罗伊拿起食物慢慢地吃，他总是习惯于饥饿，食物让他的胃变得暖呼呼的，也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你去过拉哥尼亚吗？”另一道声音响起。 罗伊略惊讶地看向雷克斯，来这里之后，他和雷克斯的接触最少，他摸不清雷克斯的性格，他总觉得雷克斯并不像这里的人，不像凯尔和肖恩身上那种莫名的血腥，雷克斯看着很文静。 罗伊想象不出雷克斯在斗场厮杀的模样。 “我和肖恩一样，用饭交换情报。”雷克斯继续说。 罗伊点点头：“去过。” “是什么样的？” “你想知道的那里都有答案。” 雷克斯点点头，不再过问，只是从枕头底拿出了一本书看，那本书又小又破，似乎翻过很多遍。 凯尔再次被转移了话题：“你俩说什么？拉哥尼亚是什么？” 罗伊不作回复，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很多，他从凯尔的床下来。 他再次站在囚房的中间，他再次仔细看了看囚房内，他这次注意到斑驳的墙壁有几处青苔，还注意到墙角那缝里的杂草，还注意到绿叶穿过窗户的铁杆落入囚房。 他看着雷克斯反复翻着那破烂的书，看着凯尔嘟嘟囔囔瞎跳脚，最后视线回到肖恩，肖恩仍然后仰，双手撑在床上，看向狭窄的小窗户外。 罗伊似乎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看到了囚房的时光痕迹，未来的自己也要被打下时间的痕迹。 他还没有做好被关在这里的准备。 突然地下长廊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刺耳的哨声。 “有人逃了？”凯尔爬慌忙起身趴在小窗户下去看。 罗伊跟着凯尔的视线，望向窗外，便见斗场上一个奴隶远远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手脚慌乱，只见他不小心绊倒，整个身躯向前倾，手差点就要够到小窗户外的栏杆。 下一秒，就见那个大汉的身躯飞向空中，落入狱犬的口中，下一秒便血肉横飞。 罗伊看着今天上午还在他身上嗅的狱犬将那个人嚼得砸吧响，有一些血滴飞进囚房，溅在罗伊和凯尔的脸上。 罗伊动弹不得，他看到了那个大汉生前的表情，恐惧，惨淡，还有绝望。 还听到那个人在最后发出轻微的嘶哑声：“救我。” 罗伊僵硬地看向其他三个人。 只见凯尔用手背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鲜血，小声嘀咕晦气。 看见雷克斯仍然在翻那破小的书，似乎对窗外的事不感兴趣。 最后看向肖恩，只见肖恩仍然双手撑在床板上，看向小窗户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狱犬的狼吞虎咽。 就好像见怪不怪。 罗伊瞬间头皮发麻，他似乎隐约明白了凯尔说的逃不出这里的意思。 罗伊低着头，这是他第二次直视死亡，不是因为愚昧的死亡，也不是因为宗教的死亡，而是因为蔑视的死亡。 蔑视尊严，蔑视人性，蔑视生命。 罗伊站在原地，浑身僵硬，接着他看到飞溅到眼前的血液，迅速染红整个视线，化为火焰，灼热开始在他的身上四处点起，他再次回到了第一次直视死亡的场景。 他总觉得有呛人的烟雾进入他的呼吸道。 要没法呼吸了。 “喂——”有人碰到了他。 眼前的火海像退潮一般迅速消失，视线回到了囚房，呼吸也轻轻地回来了，罗伊低下头，看着握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沿着那只手向上看，看到了一头艳丽的红发。 是肖恩，刚好堵住了罗伊的视线。 只见肖恩不再一脸消沉，笑眯眯地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到大海，那么暂时让我借借你的眼睛。” “请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肖恩郑重地说出这番话。 罗伊看着肖恩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如何应付肖恩。 明明上一秒还在冷漠地看着别人死掉，这一秒却笑嘻嘻地问他问题。 他再度打量肖恩，可以看到肖恩身上有着多处淤青，只是不明显，虎口，手指根都有厚厚的一层茧，最后略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斗场待了多久？” “这个嘛...”肖恩回忆，“要单纯地说在这里多久，现在是在这里的第十七个年头。” 罗伊想，果然年纪不大，比他小了两岁。 肖恩继续补充：“不过要说进斗场的话，十岁进的斗场。” 罗伊不免睁大眼睛，没想到斗场连十岁的孩子都不会放过，想起了凯尔说的那一千场，罗伊继续问：“斗到多少场了？” 肖恩还没回答，罗伊就看到凯尔上蹿下跳地抢答：“别看肖恩年纪小，他很强的，再斗三场就是第五百场了，能斗到第五百场的人很少的。” 罗伊惊讶地转头看向肖恩，对方身上多处的淤青，厚厚的茧子，看到死亡的漠视，无一不说明肖恩在斗场待了很久。 这是个吃人的斗场，允许死亡的存在。 罗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进斗场的经验，生命在这里分文不值，他本应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他还想要活着出去。 罗伊颤着音说：“我可以给你讲讲外面，但作为交换，你要教我怎么活下去。” 肖恩听到这话，缓缓地放开罗伊的手腕。 罗伊看到肖恩不再嬉皮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只是盯着他。 罗伊甚至抑制不住地发抖，从进来时的愤懑，不满，抗拒，厌恶，甚至一些可笑的傲气，全都被肖恩看了去，现在他这样的卑微请求看起来尤其滑稽。 罗伊甚至不敢继续和肖恩对视，试图逃避那双浅红的眼睛，但他必须看着肖恩，为了活下去。 “可以啊。” 罗伊突然松了口气，微微喘着气，一些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流下。 “但是，我并不会保证你能活着。”罗伊听到肖恩补充。 罗伊当然明白，哪怕一点点的情报，一点点的生存技能，增加他的生存概率，他也要死死抓住，努力活下去，走出去。 罗伊握紧拳头，点点头。 “马上就轮到我了，我先去做准备了。”凯尔视线不再停留窗外，那狱犬似乎将那逃犯嚼得一干二净，徒留一地的血水，衣服的布条。 凯尔经过肖恩身边时，用手拍了拍肖恩的肩膀，接着两人熊抱，互相拍了拍背。 凯尔还走向雷克斯床前，雷克斯伸出手，用力握住了凯尔的手。 罗伊浑身紧绷，他看着这三人熟稔的动作，似乎无数次为对方送行。 待凯尔走出囚房后，肖恩看向雷克斯，问：“去吗？” 雷克斯继续翻着那破旧的小书：“不去了。” 接着罗伊看到肖恩转过头盯着他说：“那你要走这一趟了，如果想活下来，还是要了解了解斗场的运作方式。” 肖恩双手搭上罗伊的肩，将罗伊转过去，将他推出门外，轻声说：“走，去看看凯尔的斗场。” 罗伊还未反应过来时，再次被肖恩触碰到，罗伊皱了皱眉，他将肖恩的手从肩上拂下去：“别碰我，我跟着你就好。” 罗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再搭着罗伊的肩。 地下长廊呈弧形，两人沿着地下长廊走着，来时匆忙，罗伊这才有机会看向斗场内部结构，罗伊看到多数囚房空无一人，并不像昨夜几乎都满了。 肖恩似乎注意到罗伊的困惑，解释：“早上点过人后，就是奴隶的自由时间，出入有狱管记录，大多数奴隶会去看斗场，或者是训练，毕竟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敌人是什么。” 走出地下长廊，便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会场，会场内正熙熙攘攘，罗伊定睛一看，这里的奴隶多数拿着武器，有的是刀，有的是剑，有的是盾，有单独训练，有两两搏斗，甚至还有一些小团战。 “这里就是训练场了。” 罗伊瞧了一会总觉得不对劲，但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进斗场一般只允许带一件武器，每个人的惯用武器并不一样。”肖恩继续解说。 罗伊这才品出那股不对劲是什么，一般来说，防守武器和进攻武器缺一不可，罗伊才注意到有些人只拿了一个盾，并没有进攻的武器，再瞧其他人时，发现都拿着刀剑，并没有盾。 “走，我带你去看看凯尔的斗场。”肖恩自然地抓住罗伊的手腕，穿过着巨大的训练场。 干燥的，粗糙的，麻麻的触感沿着手腕爬上罗伊的感知区。 罗伊原本还想细看训练场，这下视线不得不转到手腕上，罗伊觉得那双手太碍眼，罗伊再次升起厌恶感，厌恶肖恩没有所谓的距离感，厌恶肖恩的笑容，厌恶肖恩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明明他说过很多次不要碰。 太过于不自在，也太过于灼烧。 罗伊想甩下那双手，不料肖恩抓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