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之爪（上）

    再次被令她头晕目眩的漩涡裹挟着摔落在一片杂草丛中，塞西莉亚眼前发黑地靠在冷硬的石板岩上，一边气鼓鼓地诅咒着这将她像只破布娃娃般随意地抛来扔去的神明，一边揉捏着自己摔疼的腿部。

    不出意料，那机械得仿佛刻录在留声机里的声音又一次在她的头顶不紧不慢地响起：“恭喜你，凡人，缘于神明们强大而迫切的欲望，你又幸运地被选中来到了这里。”

    “……这幸运送给你要不要啊？”

    塞西莉亚恨恨地咬着后槽牙，要是让她直面这令人讨厌的声音的本尊，她一定要好好冲祂发泄一下憋闷的怒气才行。

    “这次选择你的是黑暗之神。和上次一样，无关我职责范围以内的事我无权向你告知，而你已经知晓的规则我也无需过多赘述，所以……就请你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旅程吧，女士。”

    那画外音在无情地留下对她毫无帮助的一串提醒后，便像上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不论她怎样腹诽咒骂，也再听不到它的一丝回应。

    她环顾着周遭，这里和安碧斯的梦湖完全相反，整片空间都被可怖的无边黑暗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她落脚的这处地方摆着一盏微弱地闪耀着的烛台，然而也不过能支持她堪堪虚辨着一臂长的距离，勉强可以猜测出自己正位于一座巨大的山洞入口。

    漆黑的环境使得她浑身毛骨悚然，一时被从四面八方夹击而来的恐惧感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在光明之梦中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暖意和温馨，让她放松了不少警惕，但在这里，她仿佛被遗弃在了荒芜苍凉的戈壁，猎猎劲风将她单薄的身体推得东倒西歪，尽管她的双手已经尽力试图护住那仅剩的光源，脆弱的火苗还是被呼啸的狂风轻易地吹熄。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顿时随着黑暗的下降朝她欺身而来，自内而外生出的胆怯也牢牢地攥住了她鼓震的心脏，两种交叠的压力将她几近捏碎，仿佛她已经变成了由破裂的肌理和撕扯的条状组合成的某种物体，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洞穴中，两只汽灯般的巨眼就在她即将昏厥过去的刹那从幽深的暗处陡然点亮，钟鼓般的嗡鸣不断作响，仿佛一座居屋般庞大的身形和皮毛在暗影的点缀下上下起伏。

    奇怪的是，塞西莉亚明明应该由于这突生的变故而更加惊惧，但她却没来由地从这陌生的气息中嗅到了安心的味道，于是便不顾一切地向着那里狂奔而去。

    巨兽发出破风箱般低哑的嘶吼声，警告式地拒绝她的靠近。然而直到少女提着荡漾的裙摆匍匐在它的身前，它也不曾实质性地伤害她分毫，反而乖顺地收敛起了爪牙，默默地垂下那庞大的头颅，用颈下和腹部软软的绒毛裹住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声乍停，重归寂静，那席卷整片空间的噪音和响动都化为乌有，一切都安稳平定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塞西莉亚抱着双臂背靠着巨兽那温暖而柔软的肚皮，聆听着它强有力的心跳声和齿缝间粗沉的喘息，觉得从未如此想要依赖他人。

    它轻声地呜咽着，用湿润的鼻尖去拱她的背脊。她踮起脚尖去摸它的脖颈，替它抓挠着皮毛下脆弱的肌肤，听它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哼吟。

    巨兽身上那暖烘烘的气味混杂着呛人的粉渣，实在不算好闻，但不知为何却让她觉得并不排斥。塞西莉亚收回手，它舒服地翻了个身，由于身躯尺寸过大而使得地面都震起了一蓬尘土。在飘扬的灰尘中央，它的身体慢慢越缩越小，覆盖着黑亮的皮毛的肢体也逐渐转化为了人形。

    它最终完全变化为了一具颀长的青年身形，黑如鸦羽的长发不加理束地披散在身前，面容在模糊的黑暗中若隐若现，俨然便是黑暗之神那俊美无俦的模样。

    柯瑞尔的心神显然也受到了梦湖的影响，冷冷地盯着坐在祂身前的少女，眼神森然得如同被广阔的冰原所冻结。

    塞西莉亚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默默地想，原来未曾遇到她之前的祂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漠然而寂凉的眼神，仿佛永夜笼罩着的荒原里最后一匹兽王，残酷而狠辣地撕烂待宰羔羊们的后颈，使得空气中都沾染上悲鸣和血气。

    这样的祂才是真正的黑暗之神，暗与夜的主人，影与渊的尊王，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寒意，与她所熟悉的模样差之千里，却仍然让她心疼又怜惜——

    因为她知道，这副模样不过是祂抵御恶意和孤独的盔甲，隐藏在那样的眼神下，是一颗轻而易举就可以看穿的脆弱的心。

    她伸出手想摸摸祂的脸颊，但却被祂猛地偏开了头，倔强地不愿让她触碰。拒不配合的小狼浑身都散发着不信任的气息，对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充满了敌意。

    塞西莉亚却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毫不犹疑地伸出了双手，抱住了祂那不着寸缕的身体。那结实而紧致的肌肉显得有些冰凉，仿佛怀里的神明是用地底的寒晶雕成的骨骼，又用化冻的清泉浇筑成了形体一般。

    柯瑞尔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这胆大妄为的凡人。明明只是一介凡人，却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勇气，敢于亲近暗夜的主人，不惧怕祂那恶名远扬的权柄，甚至能够直视祂的眼睛。

    “……你……不害怕我吗？”

    祂低哑的嗓音颇具威胁力，如果换了其他那些娇弱的贵族女子，恐怕确实会被祂这般极富威慑力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但坐在祂跟前的是塞西莉亚，那个与祂朝夕相处了千万个日日夜夜的塞西莉亚，她又怎么会害怕这个分明是在虚张声势，只不过是希求一点微不足道的光明的神只？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并没有伤害我，更何况，刚刚反而是你救了我，不是吗？”塞西莉亚捧着祂的下颌，温柔地看着祂。

    小狼怔怔地坐在原地，漆黑如沉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似乎是想从她细微的反应中判别她真实的心意。

    或许是某种由于被某种外力干扰而深埋心底的回忆触动了祂的内心，祂冰冷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那较常人而言略低的体温由于她的贴近而回升了不少，浑身硬盘的气息也逐渐从满带距离感变成了有些别扭的亲昵。

    伴着她轻柔的抚摸，以及那本能地让祂觉得安心的气味，祂终于彻底放下了戒心，由于警惕和防备而弓起的脊背也渐渐放平。

    当塞西莉亚以为自己总算安抚了祂的情绪，可以舒一口气时，小狼却突然伸出舌头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舔了一下，湿润润的触觉让她忙不迭地推开了祂，无视祂那有些受伤的小眼神，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她抗拒来自柯瑞尔的示好，而是她实在有些发怵，生怕不知何时柯瑞尔会因为梦湖的影响而理智崩断，精虫上脑，向她无止境地要求激烈的交媾。

    上一次安碧斯诱哄着将她肏弄得死去活来的状况她可还记忆犹新呢，如果又一次发展到那样无法收场的境地……她顿时后怕地缩了缩肩膀。

    而柯瑞尔比光明神还要远不懂得什么是克制，自从初尝禁果后，祂在床上彻头彻尾的成为了放纵欲望的侵略者，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她摁在身下毫无顾忌地索求交欢，直到将她折腾得撒娇求饶都不停歇。

    或许是因为不安全感作祟，祂还格外喜欢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的全身上下各处都留下放荡斑驳的痕迹，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在平时里祂就已经如此毫无节制，在梦湖中更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后果，她甚至都不敢想象。

    但柯瑞尔的眼神明显已经开始不对劲起来，祂裸露在外的肌肤渡上了一层淡淡的肉粉色，白净的耳垂也变得仿佛熟透的桃李一般发红。

    塞西莉亚企图安抚祂躁动不安的情绪，却显然起了反作用，在祂那越来越幽深难辨的目光中，她的后背也越来越僵硬，几乎想要拔腿就跑。说来也好笑，面对着凶猛饥饿的巨兽她都不曾害怕退缩，但对上柯瑞尔这样露骨的眼神，她却不由自主地想立刻逃离。

    “原来……如此。”

    下一瞬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柯瑞尔说了什么，泼墨般的长发便顷刻间包裹住了她的周身，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在了怀里。

    “呜……！你干嘛！”

    塞西莉亚全身并用地想从祂怀里挣脱，奈何她那微不足道的力气在神明面前简直不值一提，祂轻松地将她搂在身前，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脸。

    “尽管还不清楚撒加雷斯究竟对我动了什么手脚，让我短暂地失去了记忆，还莫名其妙地掉到了这种地方。不过，祂倒是做了件值得夸奖的事，那就是……”柯瑞尔低低地笑着，“把你也一并带到了这里。”

    “你……你恢复记忆了吗？”

    这么快？塞西莉亚懵懵地盯着祂的眼睛，柯瑞尔那清明透亮的目光和刚刚那懵懂麻木的神情判若两人，显然已经挣脱了梦湖的束缚，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但上次安碧斯却从头到尾都掣制于它的控制，始终没能恢复惯常的清醒，该不会……

    “这种雕虫小技，本来就不能对神明具有太大的作用，恢复神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柯瑞尔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不过……刚刚扑到我怀里来的人不是你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可没有那么好心呢，主人。”

    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塞西莉亚被祂打横抱了起来，虚靠着坚硬的石板，被迫用一种门户大开的姿势暴露在祂的眼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上本就又薄又透的衣服已经被祂撕烂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布料为难地挡着胸口的两点红樱，看似遮挡却更像勾引。

    柯瑞尔低下头咬住了她的乳尖，意料之中的快感还带来了一丝意料之外的刺痛，塞西莉亚疼得抓住了祂的手腕，引来了小狼慌张的问询：“很疼吗？我明明没有用力……”

    祂张嘴辩解的刹那，塞西莉亚顿时捕捉到了祂身上一点异样的变化。她撬开祂的牙关，果然在本该生长着前臼齿的地方，不知为何演生成了某种兽类的裂齿，而两颗犬齿也变成了更加尖锐细长的模样。

    这下，眼前的这匹“小狼”可真的变成一头食肉的猛兽了啊……

    她头疼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仍然传来阵阵钝痛的胸口上。乳晕附近已经浮现出了一块深深的牙印，而对应着犬齿的印痕处甚至已经隐隐透出了血光。

    柯瑞尔震惊地注视着显然是因为祂才产生的伤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噗”的一声，祂的头顶突然毫无征兆地窜出两只毛茸茸的兽耳，身后也随即垂下了一条蓬松柔软的长尾巴。

    迷茫、不解、愤怒和震惊同时出现在祂那张仍然不改俊美的面容上，祂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一时没有半分反应。

    塞西莉亚却反而对祂身上的异状产生了特别的兴趣，对毛绒生物本能的喜爱引得她食指大动，双手不听使唤地抱住了那条暖融融的狼尾，肆无忌惮地抚摸着那顺滑的毛发，柔软的触感让她欲罢不能。

    当她还想得寸进尺地趁着昏暗的光线去摸那对狼耳时，却一把被满脸通红的柯瑞尔揪了下来。

    她委屈巴巴地捧着祂的尾巴，大声控诉道：“凭什么不让我摸！”

    双颊红得滴血的柯瑞尔没有回答，默不作声地偏过了头，却在她不服气地拽了一把祂的尾尖时，忍不住低喘出声。

    塞西莉亚这才注意到祂的模样，浑身上下仿佛染上了花苞一般透嫩的粉红，眼尾含着深深的欲色，下体早就不知何时悄然挺立，前端逸出的水迹甚至已经裹满了柱体。

    看来体现在祂身上的不单单是某种兽类的特征，还有动物特有的反应——繁殖期时的发情。塞西莉亚对这种生物活动知之不多，只知道这是一种动物们在特定季节会一直持续着交配冲动的自然现象，还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过真实发生的情况。

    她紧紧抱着那条尾巴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抽走也不是，不抽走也不是。直到柯瑞尔猛然将她扑倒在地，她的腰部毫无防备地磕碰到了碎裂的砂石，疼得泪水都渗出了眼底。

    但祂如狼似虎般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仿佛真正的猛兽般咬住了她的咽喉，将她差点逸出喉管的尖叫压制在了锋利的牙齿下，只微微摩擦了毫分，便轻易地擦破了那娇嫩如蕊的肌肤，血花顿时盛开在祂的唇角，妖艳得如同藤架下丛丛疯长的英丹。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塞西莉亚的心轰然一响，甚至忘记了反抗。那野兽般细长的瞳孔再也不复从前那圆润的形状，散发着森然的冷光，交织着挣扎的理智和屈服于欲望的迷茫。

    不是说不会受伤吗？可那针扎般的痛感是如此真实，血液化于唇齿间的锈蚀气味直冲鼻腔，塞西莉亚昏昏然地做着最后的抵抗，得到的回应却是柯瑞尔反绑住了她的双手，低哑的笑声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别想着逃跑……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你抓回我的身边，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