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迸裂（过渡，有彩蛋）

    ?　（1）

    ?　“没票啊？没买票的上车可以补，带身份证了吗?”

    ?　乘务员笔直的站在车列车门外，墨绿色制服的肩章有一个坏掉了，低落的耸搭在肩胛上，有些小狼狈。

    ?　日头渐毒，衬衫的背后被汗水浸湿，他习惯性用袖子擦拭额头，握紧了手里检票的闸机，犀利的反问:“你们到底上不上车啊，不进去就让开，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　跛脚男人被女贩子掐了一下胳膊，在眼色中反应过来，连忙摆出一副着急的姿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听我说……”

    ?　?乘务员扯了扯嘴角:“谁跟你俩同志，列车员－－听说过这仨字儿吗?”

    ?　?“行行行，列车员，列车员同志！”跛脚男人一把抓住人的手腕，捏的用力:“甭管您是啥，那也得体谅一下我们做爹娘的啊，就刚才——！我一个没注意，我儿子就被人拐着上车了！！您通融一下，我们也着急赶车呢，我得把儿子找回来！”

    ?　乘务员狠狠的疑惑了一秒，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不可置信的:问“亲儿子都被人拐走了，你们还着急赶车？”

    ?　?那边的刀疤脸哼笑一声，抱着膀看戏。

    ?“不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啊！？我亲生的，小男孩！”跛脚男人怒火中烧，一把撇开了那只手腕，指着小梯子就要往上蹬，手往左边指着说：“就是那里，我亲眼看着他跑到那个车厢的！”

    ?“哎哎哎——！下来！谁让你上去的，你有票吗？”乘务员扯着衣服就把人拽了回来，跛脚男不从，手里的检票器在俩人的争斗中掉在地上，又被脚踢出飘出老远。

    ?　?女贩子顺着往上看，眼尖的也是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正在移动的小怪物，心思变通，立马也握住了乘务员的手，把俩人拉开了:“别打了，别打了……”

    ?　?乘务员挺年轻一小伙，真是搞不明白这夫妻俩闹的是哪出。

    ?　?女人声泪俱下的表演:“您就帮帮我们吧，我就这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

    ?　?　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演技简直比洪金宝还梁家辉。

    ?　?

    ?　?“我的天啊……你，你别哭啊！”乘务员也是年轻，刚毕业的小伙儿心肠还软着，最见不得人卖惨，刚还强硬的态度顷刻间柔和许多，还伸手扶住了因为伤心而有些脱力的女人。

    ?　?　几厢思索之下，小伙觉得啊，这女人的口音七拐八扭的，听起来应该是哪个偏僻农村的方言，看情况估计是夫妇二人带着孩子来云南打工的。这里靠近边境，有挺多和境外做生意的小商贩，他主动把这两人默认为这种情况了。

    ?　“志强！！！”他一个人应付不了，立刻就把隔壁车厢口检票的同事喊了过来。

    ?　?　那边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隔着老远喊道:“咋了？”

    ?　“没剩几个了，你帮我检一下！”

    ?　?　?那个叫志强的检完手头的最后一张票，往这边走近了问:“那你干啥去啊？”

    ?　?　他指了指身边的三个人:“这两人说儿子被人贩子拐上车了，我跟他们去找找！”

    ?　?孙志强疑惑的打量这仨人，心想这理由真是又奇葩又心酸，八成就是蹭票上车的赖子，编瞎话也不打个草稿。他皱着眼睛挥了挥手，也没深追究，犹犹豫豫的答应了:“行……车都快开了，你们赶紧着吧。”

    ??

    ?　?刚登上去，又好像想起什么，从里面探出头来:“志强！！”

    ?“啊?”孙志强没走出几步，又被叫住。

    ?　?－－“帮我把钳子捡起来！”

    ?　?　??

    ?　（2）

    ?　?车还有四分钟就要开了。

    ?　?谢东川前脚刚打开厕所门，还没往车厢走出几步，就听见一声粗哑的高喊:“在厕所里蹲着呢，我看见了！小逼崽子，还敢反锁门，谁他妈教他的污遭玩意儿！！”

    ?　?他霎时顿住脚步，迈不动腿了。

    ?　?乘务员将信将疑的掏出钥匙，听这个跛脚男人的语气有点不对劲，直接犹豫了:“你确定里面的真是你儿子吗?我别再开错了，万一有人在里面上厕所……”

    ?　“让你开你就开！那是老子亲生的，我还能认错自己孩子吗?”跛脚男人打断人说话，火冒三丈的咣咣敲门，没人回应，怒气横生的说:“肯定躲起来了！这崽子估计被人贩子拐怕了，在里面自个儿猫着呢！”

    ?　“啊?不是，你说啥呢，他躲什么……”乘务员皱起眼睛:“有问题刚才上车检票怎么可能混过去，他可以开口求救的啊！你们父母平常不告诉他这些吗?”

    ?　?　?　?

    ?　“警察同志，你都是人民公仆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问题啊?”跛脚男人不耐烦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们警察不都这么说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警察，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列车员！”乘务员转而把钥匙收起来了，堪堪压制住不悦的心情:“行了，我现在也不确定里面是否真的有你‘儿子’了，抱歉，我不能给你开这个门，有事你找真警察报案吧。”

    ?　?女贩子又开始卖惨，钳住他的胳膊一秒哭出来:“不行，不行……”

    ?　?“你们这个态度我很难相信的，是不是想蹭车……带身份证就能补票的事情，你们能不能别这样，特别无赖，真的！”

    ?　?跛脚男人打断他:“我们马上就要赶车了，你算老几，你丫扣下我儿子就轰我走?这是老子生的，你就该现在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　?乘务员有点不耐烦了:“我们还马上就要开车了呢，你倒有理了！！你自己说，哪有人管自己孩子叫‘小逼崽子’的?你这哪是亲爹啊，继父吗?”

    “我不是他爸你是啊?”

    ?　?这边闹的不可开交，整车的人都在看热闹，谢东川复又走了回来，忽然扳住了跛脚男人的肩膀，问道:

    ?　“－－你就是那个小姑娘的爹?”

    ?　?跛脚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把肩膀上的大手拨掉:“什么姑娘……那是个小男孩！”

    ?　?谢东川松了口气:“那你认错了，里面的确有个人，不过是个小女孩。”话音刚落，他对着乘务员又起话头解释说:“我衣服脏了一块，刚才在里面洗袖子，那个小姑娘急着上厕所，我就让给她了。”

    ?　乘务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听见没有，小女孩！”

    ?“没有，没认错！”女贩子哐哐敲门，边敲边说:“他是把头发扎起来，长的很白，就像个小姑娘！但他是男的！”

    ?　?谢东川脑子嗡的一声，不可置信的和乘务员对视，小伙也有点懵，头疼的捂住额头，问谢东川说:“到底男的女的啊，你们是有点啥毛病吧?”

    ?　?“……是扎着马尾，挺白的。”就像刚从奶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　?（3）

    ?　?　锁孔转动的时候，小怪物在里面吓得汗毛倒立，等门被推开的时候，他站起身片着闪进门后，嘴唇哆嗦着，一个音都说不出来了。

    ?　?　瞄到一块没藏好的衣角，跛脚男人的怒气立刻到达顶点，三两下就把小东西的背心给拽住了，后者紧紧扒着门槛，开始失声尖叫。

    ?　?“你他妈给我出来！！”

    ?　?　女贩子在旁边顺气:“别生气，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　?　满车厢的人都在看笑话，隔壁车厢的好些人也探出头来，小男孩被从里面拖出来的时候，直愣愣的摔在了地上，裸露的腰侧刮过消防栓，坏成两道血粼子。

    ?　?跛脚男人上去拽着头发就轰过去一巴掌，响亮的一声回荡在空气里:“你他妈的还学会跑了！我让你再跑！！啊！???”

    ?“行了行了！”女贩子操着那口越南味儿的汉语，着急起来甚至狠命掐了他喉管一下:“车要开了，快走！！”

    ?　“你个小贱货，骚逼，就知道跟老子耍心眼，我他妈叫你再敢跑！”跛脚男人打红了眼，小怪物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身上也挂了彩，他长得白，但凡有一点伤口都特别明显。

    ?　“别骂了，走了！！”女贩子大喊一声，把人拉开，扶起男孩就想往出带。

    ?　?　小怪物被打的几近晕厥，耳鸣阵阵差点没吵聋了自己，他稀里糊涂的被扶起来，一偏头发现还是这个女人，吓得瞬间清醒了，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在人群中扫视，看见了那抹熟悉的金麦色的背影。

    ?　?　谢东川被人从后面扑了个正着。

    ?　?　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上他的腰身，柔软的身躯贴附着背脊，两只白莹莹的小手在他的腹部交叉相握，勒的他身体僵硬。

    ?　?

    ?　?　?他下意识去握那双手，却没用力分开，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