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来者之可追

    “官家，你悔改吧！”不知是谁那般悲切地劝谏他，但仿佛是泣血般哀戚。

    赵构从睡梦中惊醒，发觉亵衣已经被冷汗浸湿。

    “官家？”温柔的女声让他回神，他木然地转头望去，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似乎是被他剧烈的反应惊醒了。

    “官家可是做噩梦了？”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半晌才发觉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环顾四周……等等，这里的装潢似乎也很眼熟。

    扬州……行宫？！

    他内心深处黑暗的记忆被激活，蛰伏着的心魔也骤然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他敢确定这是扬州，是他被吓到失去生育能力的地方。

    他不禁战栗起来。

    “官家……官家您怎么了？”潘妃看到他脸色惨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也吓到了。

    她伸手去触赵构的脸颊，却被他避之不及地躲开了。

    然后赵构冷静了下来。

    他突然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啪”的一声在殿内格外清晰。

    “官家，官家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臣妾啊！”潘妃几乎认为赵构被夺舍了。

    赵构感受到面颊上火辣辣的痛，他想到了一件魔幻的事，莫非21世纪里出现的重生情节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曾经也信奉过鬼神，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一个千年的孤魂野鬼，不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发生重生这种事。

    但是这是否意味着，上天给了他改过的机会？

    他刚刚在害怕什么？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还在害怕什么？

    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在内心谴责自己。

    但是他掀开被子，看到了自己因为晨勃微微抬头的龙根。

    看来还没发生那件事。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那件事一直是他的痛，也是他心魔出现的一个因素。

    不过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当他回忆起前世的时间线，似乎马上就会有人告诉他金兵进犯的消息，然后他就该仓皇南逃了。

    “我……朕没事。”虽然他似乎对女人已经没有了那么热烈的兴致，在心底感慨自己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但是看在她是自己的妃子并且刚才被自己吓得不轻的份上，赵构还是柔声安慰了她几句。

    “穿好衣服，打点行装。”他对潘妃吩咐道。

    潘妃却又花容失色，“官家，又要走？”直白点就是，又要跑？

    “……”赵构不语，只是顾自穿好袍服。

    “官家！官家不好了！”门外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人声，内侍省押班康履慌不择路地闯进来，跪下，来不及顾得是什么场合，“官家，官家，金兵，金兵已经攻下了天长，向扬州来了！”

    赵构穿衣的手一顿。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他开始害怕。

    可看到瑟瑟发抖的康履，面如锡纸的潘妃，他强迫自己冷静。

    他深呼吸，转头看向康履时，眸眼已是一片深沉。

    “知道了，吩咐下去，召集军队。”

    “官家？可是……并无武将在此啊……”

    赵构冷笑一声，“你且去做，我自有安排。”

    赵构穿戴好的时候扬州城已经一片混乱。听闻金兵进犯，军民人心惶惶，甚至开始大量出逃。

    但就是这时赵构出现了。

    “官家，官家怎么办啊！”

    乱哄哄的百姓围上来，内侍不得不挡在赵构面前防止他被乱民伤害。

    赵构看着这一片乱象，记忆里的那场大火与眼前的场景重叠，那个黑暗的影子开始蠢蠢欲动，他开始畏缩。

    正在这时，却有一个更加鬼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完颜构，你甘心吗？”

    完颜构……完颜构……完颜构……

    仿佛索命一般，阴森如同来自地狱深处。

    “不，我不是完颜构，我是赵构，是赵氏子孙！”

    赵构终于红了眼，“将士们，金人亡我宋山河，今仍穷追不舍，欲要灭亡我赵氏。若逃，将惶惶永无宁日，不如一战，旧仇新恨，今日一起了了！”

    他拔出剑，直指苍穹。

    那些躁动的人安静下来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赵构，他挺拔的身姿，剑锋上被阳光反射的寒影。

    “二圣尚在受辱，宗泽将军仍在东京苦守，我等怎可苟安，当拼死一搏，复我大宋山河！”他的声音很大，仿佛是在为自己鼓起，却的确压住了心底的恐惧。

    “拼死一搏，复我大宋山河！”康履反应过来，明白了早晨赵构所言，虽心下惊骇，却先附和起来。

    “拼死一搏，复我大宋山河！”兵士也被感染，先举起武器大喊起来。

    “拼死一搏！”

    “拼死一搏！”

    一时间，扬州城内人心振奋。

    赵构见状，终于有了笑意。

    对面的金将是完颜宗翰，他知道。

    宗翰啊宗翰，你怕不是忘了，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啊。

    我是康王赵构，是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啊。

    你欠我的，我会全部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