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脱衣舞男友（四）

    程澍冲着游稚一笑，一排整齐洁白的上牙晃得他心神荡漾。程澍打开cmd，照着网络教程的提示输入“ssh　”，按下回车键，命令行提示输入密码，程澍照做，验证通过，已经搭建好的文件夹们齐刷刷出现在屏幕上，宣告程澍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很好，你已经登上服务器了，接下来按照这份教程，修改PATH环境变量，指令贴在这里，小心别打错了。”游稚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兴奋的程澍，像个可爱的大男孩，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配置好了吗？好了就获取一份OS161的源码，像这样……来，每一个步骤的代码我都贴上了，你自己敲一遍。”

    程澍听话地敲敲打打，虽然又慢又笨拙，但认真的姿态令游稚根本挪不开眼睛。之后他又手把手教程澍配置好OS161，接下来便是第一个验收——运行该系统。程澍稍显紧张地进入教程上的目录，敲下“sys161　kernel”，代表着安装成功的数行英文即刻出现在屏幕上，游稚似是比他更紧张，此时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欣慰地说：“很好，安装成功，你可以正式开始写作业了。”

    “谢谢你，学长。”程澍又对着游稚一笑，游稚心脏“噗通”一声巨震，就这么再次沦陷在程澍的温柔乡中。没等游稚反应，程澍又问：“学长，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游稚。”游稚不自然地躲开程澍直接的眼神，“游戏的游，幼稚的稚。”

    “你的名字真可爱，学长。”程澍面若桃花，声音充满朝气，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

    游稚不敢再多待，交待一句“不懂再找我”，便顶着脸红起身去往后排继续签到事业。从第三排开始，游稚明显感觉到学业水平的断崖式跳水，在人设与168号的金手指下，游稚还以为像他这样在计算机操作系统这门课与课程设计拿到双A应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其实像程澍那样从未接触过Linux系统的本科生才是常态。

    在经过第五个浏览器一片空白的学生时，游稚终于受不了了，走回讲台上，打开投影仪，仔细讲解了一遍使用Windows系统连接上系服务器的步骤。讲台下一片恍然大悟的“噢”声，结束讲解后，他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继续签到，一路签一路回答问题，折腾了一个小时才签完所有的人，简单翻阅几下，有五人没来，游稚便再次确认，然后才在对应的方框上画了一把叉，以防其下次签到时偷偷补上。做完王教授要求的这一步，他果然听见有人说：“哇，本来觉得是个好人，没想到还玩这一手……”

    另一个女生接茬道：“就是，人家到没到的，他不管又没损失。”

    游稚如芒在背，回到讲台上坐下，感觉像是被人推上了火刑场，脸和心烧得火热。在签到的过程中，他了解到这一届计算机系一共有十个班，每个班二十五人左右，他带的三个班是四、五、六班，程澍则是六班的班长，虽然成绩一般，但是人很好，在军训期间就表现出乐于助人的一面，所以在对彼此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进行班长竞选时，程澍以绝对优势拿下了这个称号，并且尽心尽责，得到所有人的五星好评。

    简直就是明星——这是游稚对这个世界的程澍的第一印象，不管是在脱衣舞的舞台上还是在大学校园中，程澍永远都那么光彩夺目，像太阳一样吸引着周围的小行星们，却又甘愿发光发热，将自己的能量与热情撒遍每一个角落。

    快要下课的时候，程澍大步流星走到讲台上，请游稚帮他看看实验结果。确认一切无误后，游稚当场给程澍批分，程澍领到这漂亮的100，像只大狗一样摇了摇尾巴，笑道：“谢谢学长，你一会儿有空吗？”

    游稚失神的眼眸瞬间被点亮，没经过任何思考便点头应下。程澍笑得更加灿烂，说：“太好了，可以跟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游稚瞪大眼睛道：“啊……啊？好、好……可以。”

    幸亏中午出门前简单收拾了一下……游稚宽慰自己，哆哆嗦嗦地背起瑞士军刀双肩包，怯生生地跟在程澍身后。程澍果然很受欢迎，直到走出实验楼，才终于没人再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计算机系所在的校区是这所大学众多校区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居住着不少退休教职工及其家属。而住宅区离校外的超市又有将近两公里的距离，老年人每天外出买菜多有不便，于是学生会自发组织，在校门处设置雷锋岗，帮过往得老人家拎菜上门，此举受到附近居民一致好评。此时正值饭点，岗亭处有四五个学生在执勤，随时准备着帮助路过的老人家。

    这边两人正要出校门，却听见一个老奶奶的声音在背后说：“同学，这位同学？”

    程澍疑惑地回头，随即笑道：“奶奶好。”

    游稚：“？？？”

    老奶奶精神抖擞地说：“中午雷锋岗没人，是你送我回去的咧。”

    程澍点点头，乖巧道：“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老奶奶摆摆手，答道：“我吃完饭，出来散散步，看见你了，就想打个招呼。小伙子，人长得帅，心肠也好，呵呵呵。”

    游稚一脸惭愧，没想到程澍迟到的理由竟然不是编的！他不由自主就想跪伏在地，拜上一拜，不仅为他的清新脱俗，也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客套几句后，两人与奶奶分道扬镳，继续朝校外走去。

    “学长，你喜欢吃什么？”程澍问道，他的腿很长，却一直拿捏着步幅，始终保持在游稚身边，这个动作令游稚感到被爱护着，抑制不住的脸红。

    “我……我都可以。”游稚不自然地看着脚下，不知是系统自动设定，还是从内心深处感到自卑，不敢与程澍对视。

    于是程澍领着游稚去往学校附近的美食街，点了烤鸡胸肉和凉拌蔬菜，与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吃的健身餐差不多，只是调味更重，因此卡路里也稍多一些。不过游稚早已习惯清汤寡水，在任务世界不管吃什么都很香。

    程澍坐在游稚对面，大快朵颐了两口，随即又停下来看着游稚，颇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平时吃习惯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话一出，游稚心又软了，连忙猛吃了几口，艰难吞咽完，示意自己吃的很开心。程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学生活，还向游稚询问了读研的情况与感受。游稚这才得知，程澍一个人在校外租房住，因为工作完后回去很晚，怕影响室友休息。而他平时除了健身和上课以外，最大的乐趣便是和朋友们一起打篮球。由于技术好长得高，程澍还是院篮球队的主力成员之一，万年技术宅游稚一听，当即眼前一亮，表示下次有比赛一定要去观摩观摩。

    不过游稚最关心的还是他跑去跳脱衣舞的原因，作为一个全日制在校大学生，怎么会在大晚上跑到市中心打这样一份工？

    游稚几度想开口，却碍于两人刚认识的关系而不好意思。程澍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大方地说：“学长，你是不是想问那天晚上的事？”

    “啊……是的。”游稚的脸再次刷红，“就是……这个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吗？还是说，你需要额外的经济支持？”

    程澍爽朗地笑了笑，答道：“其实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学长，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在大一以前一直是个超级大胖子。”

    “噗——”游稚喷出了嘴里的果汁，连忙抽纸擦掉程澍面前的区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简单处理后，程澍继续说道：“大二的时候我开始健身，花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吧。唔……之后我就发现身材好了，周围的人似乎也更喜欢我了。你也知道，健身挺费钱的，蛋白粉、氮泵、维B、肌酸、支链氨基酸、压缩裤、跑鞋……这些都不便宜，我家里条件又一般，不好意思找爸妈要钱，就想着找个兼职。机缘巧合之下我被健身房的朋友叫去面试，那时我才知道在那边表演正好能用上我健身的成果，开的钱也不错，我觉得挺好的。每天上班加上通勤也就三四个小时，他们玩游戏的时间都比这长得多。”

    游稚被他的诚挚打动，眼里冒星星，什么脱衣舞男，这分明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男神！程澍见游稚一脸向往，又挠了挠头，憨厚地说：“而且大家看我的表演都很开心，是那种足以让她们纪念一生的开心……看着她们的笑容，我就觉得……怎么说呢？就很满足。唔……我很喜欢大家开心的样子。”

    游稚O型嘴待在原地，眼中的程澍俨然是个上辈子折翼的天使，头顶光圈渐渐点亮，浑身上下散发着圣父的光芒。在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中，游稚问道：“那如果有天你找了男……呃，女朋友的话，你不怕她吃醋吗？”

    程澍沉吟片刻，又阳光满面地说：“那还是以对象为重，因为喜欢的人的分量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打工的话……再找别的活就好了，反正我也有手有脚的，发传单、端盘子都可以。”

    不知不觉中，游稚双手托腮，憧憬地看着面前无比干净、单纯的大男孩，诚然，他是做着所谓“不齿”的兼职，脱得剩条内裤，还要不停扭动，接受广大观众的爱抚，但他却凭着一颗赤子之心，坦然面对生活，大天使长再世也不过如此。

    “学长，学长？”见游稚久久不发话，程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啊，没事。”游稚害羞地躲开程澍的视线，三两口吃完饭，又被程澍要走了微信，出门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结束了稍显尴尬的饭局，两人走到车站，程澍终于扭扭捏捏地道明了这次请吃饭的来意，他挠了挠后脑勺，笑容里带着歉疚地说：“对不起，那天……”

    游稚疑惑地说：“啊？什么？”

    程澍抱歉地说：“那天晚上，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亲了你，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太热血上头……”

    回想起那夜的吻，游稚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手忙脚乱地说：“啊……那个……我、我不生气！真的，我没有生气……”

    程澍如释重负，又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说：“那我就放心了。今天谢谢你的指导，学长。”

    游稚心跳极快，稀里糊涂回了几句，就送程澍上了公交车。告别程澍，他回到实验室，整个人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师弟师妹们问了问带实验课的感受，谈及OS161，众人均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大倒苦水，痛斥某开发该系统的世界名校。末了，得知游稚带的班中有六班的师妹们，纷纷花痴地问：“那个班是不是有个又高又帅的小哥哥？”

    游稚点头，接着便是女生们激动的轮番轰炸，询问程澍的情况，游稚这才知道，程澍是计算机系，乃至整个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的头号帅哥，甚至有人在学校论坛公开票选其为校草。

    人都散开后，游稚悄咪咪查起了关于程澍的讨论帖，俗话说得好，美色是推动世界发展、社会进步、邻里友好的第一生产力，学校论坛中除了牢骚吐槽帖外，最多的便是各类关于深入探讨某院第一美女或帅哥的诚挚交流帖，程澍赫然是众绅士与淑女的谈资之一。

    无法自拔地翻了一晚上帖子后，游稚疲惫地瘫软在椅子上。程澍的颜粉比想象中还要多，论坛里有程澍各个角度、各个季节、各个时间段的偷拍照，甚至有人出高价收购程澍的各类社交账号。看到这里，游稚心中懵懵懂懂升起一句话：追妻火葬场。一边按捺不住右键另存为的手指，一边腹诽自己的猥琐气质，这么说起来，正大光明的脱衣舞表演者，和暗中观察的潜在跟踪狂，究竟谁更正派磊落，高下立判。

    于是这一辗转反侧、孤枕独寝的夜晚，游稚彻底失眠了，脑子里全是程澍在照片上的模样，硬生生憋了一宿，起床时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胡茬长了许多，看起来像个正在戒毒的瘾君子。

    不过新鲜的胡茬让游稚勉为其难振奋了一番，他在现实世界中刚满十八岁，嘴上只有一些绒毛，从来没刮过胡子。他兴高采烈地站在洗手池前，挤出一泵泡沫涂在下颌，笨拙地用剃须刀刮去冒尖的胡子，捧起清水洗去剩下的泡沫，瞬间清爽不少。

    收拾好仪容仪表，游稚照例去食堂吃饭，之后回到实验室，打卡、开电脑，为下午的实验做准备。今天的实验课内容主要是代码，算是所有作业中比较“水”的一个，不需要细致的教程。他整理了自己以前的作业，开始写第三个实验的指导书，身体的金手指让他能对任何学术问题对答如流，但那更像是播放器似的朗读，他一点也不理解自己口中说出的专业术语，并且深刻认识到自己应该不是个适合搞理工科研究的聪明人，更是不懂平时使用的操作系统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概念，他也尝试着去理解那些生涩的单词，不过没看多久就觉得头昏脑胀，继而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