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幻城之末路狂草（十六）

    虽然林中并无鸟兽，但肆意生长的百年老树枝繁叶茂，成为两人航线中频繁出现的阻碍，开天像是非常习惯这种交通方式，总能灵巧避开，微凉的大手紧紧抱着游稚，却提前穿上有柔软填充物的衣服，不至于硌着游稚。而当开天为了躲避一根超粗壮的树枝在空中旋转起来的时候，游稚立即作藏狐状，心想肯定又是这不靠谱的破AI整的狗血旋转特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展三角恋，简直岂有此理！

    168号随即反击道：“你一个演员，难道还想改剧本不成？能不能敬业点？！”

    于是游稚冷漠地“哦”了声，跟随开天穿梭的节奏发出间歇性的尖叫，以示尊重。

    两小时后，开天在联军总部的第一道防线上缓缓降落，游稚已经有些意识模糊，被放下的那刻几乎要站不稳，踉跄着往前栽倒，被开天再次抱住，最后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防线的守护者确认了游稚的身份，撤除过滤系统，无形无声的激光网收起，开天抱起游稚走了进去，激光网再次开启，将一片飞入的树叶打得粉碎。

    过了第一道防线后，距离林纵的木屋还有十公里，此处树木繁茂，难以穿行，开天只能放弃飞行，背起吐到虚脱的游稚继续深入，每走到一处防线，激光网便应声关闭，放二人通行。虽然是步行，但机器人的脚程比人类快得多，不到半小时，开天便背着游稚出现在总部边缘，林纵亲自带着众人迎接，附近的房子站满了人，成员们纷纷跑出来围观这位久负盛名的开国元帅。

    见游稚半死不活地趴在开天背上，程澍一脸不悦地穿过人群，一把将游稚抱了下来，小心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游稚勉强笑了笑，又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奔到一侧树下，开始吐了起来。

    程澍：“……”

    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来，游稚才疲惫地摆摆手，虚弱地说：“咱们回家吧。”

    林纵早已领着开天去树屋面谈，游稚才得知开天与吴荥的一些秘密，其中关于开天和程澍还有很多疑点，搅得他心烦意乱，懒得去听作战计划，任由程澍将他抱回树屋里，给他喂了些营养棒，缓解了饥饿引起的胃疼。

    游稚舒坦了一点，张开双臂索抱，程澍放下没吃完的营养棒，将游稚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相拥良久，谁也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身体传来的温度与搏动，游稚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愿意等程澍开口。程澍会意，淡淡说道：“等一切结束，我会毫无保留，将身心都交给你，请你相信我。”

    游稚趴在程澍的胸口，温声说道：“我相信你。”

    在那一瞬间，游稚感觉到两人心意相通，灵魂交融，与他们的皮囊无关，只剩下天地间最为纯粹的感情，在无形中将他们缚在一起。虽然才分开一天，但游稚无比地思念程澍，程澍也像是要倾泻对游稚的爱意，一边进入他，一边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更加让他坚信程澍对他深厚的爱，绝非把他当作替身的虚情假意。

    他们在树屋里缠绵许久，断断续续地接吻、说情话、做爱，直到门被敲响，照人大大咧咧地在门口大喊：“同志们！起床干活啦！”

    程澍叹了口气，又俯身吻在游稚的唇上，两人都意犹未尽，但照人等得急切，程澍只好起身，穿上裤子就去开门，留下一丝不挂的游稚慌忙穿衣。

    “要打翻身仗啦！”照人欢快地进屋，拉起衣冠不整的游稚转圈圈，“你们也去开飞行器吧？”

    “开开开！”游稚转的头晕眼花，求饶道，“别转了！我、我要吐了……”

    见月简单讲了讲作战计划，目前技术人员正在给开天更新通信协议，根据开天在枢里埋下的眼线来报，中央与东疆的贵族们明晚九点将在中心舞会大厅举行密会，商讨驱逐计划——驱逐前来避难的边疆平民，而非丧尸。原本有开天的加入，理应调整作战计划，甚至推迟作战时间，但这批贵族全部聚在国会大厅外的地方实属罕见，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所以只能在稍作修改的情况下继续原计划。

    作为比枢更早诞生的初代机器人，开天还说了一些无人知晓的秘辛，算是他的投名状。枢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计算中心，拥有远超所有机器人总和的计算能力，同时掌握着所有贵族的意识备份，既可以让他们放开手脚上阵杀敌，又能对其造成约束，但技术部门尚未找到破解之法，即使枢已经一百年没有进行任何更新升级。而起初枢的设计框架便是在开天的基础上进行的改造，开天深知枢的一些还没来得及修复的漏洞，在此次行动中可以让空中侦测系统短暂失效。

    此时联军已和在枢里避难的边疆同胞们取得联系，打算趁着腐朽派花天酒地的时候偷袭飞行器基地，同时安排同胞们把守生育荚和托儿所。除此之外，林纵等人安插在中央贵族身边的人类男孩们会尽力将这群贵族留在舞会里，越多的贵族不出面，一举歼灭枢中飞行器的可能性就越高，如此便能大大削弱贵族和平民的战斗力。

    另一边，西疆的IT技术分队与南疆的工程师们根据丧尸病毒制作了一种病毒炸弹，替代了传统的爆炸物，在接触到任意目标的瞬间便会爆出无数碎片，一旦碎片嵌进机器人的身体里，病毒就会开始自我繁殖，进行意识劫持，就像勒索病毒一样，只有接受招安条件才能解除。而联军的机器人同胞们已经打好补丁，不会受到影响。

    “明晚舞会一开始，我们的人会将大厅锁住，并且架上干扰器，等时机一到就切断他们与枢的联系，”见月认真说道，“在那之前，我们会派出一百辆飞行器去轰炸他们的飞行器，得手后再由另外一百辆飞行器搭载病毒炸弹前往舞会现场进行轰炸。以我对中央贵族的了解，他们多半不会把这种看起来像霰弹枪一样的炸弹放在眼里，很可能会用身体硬扛着。在他们发现与枢失联之前，我们最多有五分钟的时间，一定要尽可能多的将炸弹投向大厅内，这需要高超的驾驶与射击技巧。”

    “阿澍、小流漓、稚儿，你们三个的评分都很高，希望你们可以加入战队，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照人笑嘻嘻地说，“机器人虽然有着无与伦比的精确度，但实际上战场的时候配合度不如人类，所以见月他们去轰炸停机坪，只要能进入轰炸范围，一分钟之内就能搞定。”

    “但是枢里有防御系统，很难进到理想的距离吧。”游稚问道，“而且开天所说的漏洞，也不能保证枢不会提前察觉到空中侦测模块失效。”

    “嗯，所以还需要声东击西，”照人补充道，“根据开天提供的信息，枢不会考虑得这么细致，哪里有动静，它就会派兵去哪里，采用人海战术。贵族们在花天酒地，一般的平民又不会打仗，只要能争取到十分钟的飞行时间就可以了。”

    “那么你们会派剩下的飞行器去枢中各地进行骚扰？”游稚又问道，“只能祈祷干扰器能起作用，将贵族们关个十几分钟了……”

    “五分钟，最多只有五分钟，”见月说道，“从屏蔽器开始生效到有人发现异常，我们必须利用好这五分钟。”

    “我们抓了一些丧尸，到时候由人类驾驶运输车带到枢的边界，制造小规模混乱，”照人讲解道，“开天说枢会先派哨兵在城墙上进行射击，我们抓了不少贵族，虽然他们的飞行高度远不到三百米，但只要能给上几炮，枢就会派平民上阵，驾驶飞行器去轰炸。平民不能飞，且疏于操练，预计最快也要五分钟才能赶到停机坪。”

    “在枢全力应付边界的丧尸时，我们会全速前进赶往停机坪，”见月的声音有些紧张，“只要停机坪上有一架飞行器起飞，枢就会主动放松对空中的监控，毕竟它不知道枢以外的地方也有飞行器。中间有五分钟的空档，应该会有少量飞行器前往枢中各处支援，一旦我们开始轰炸停机坪，枢一定会立刻知晓空中侦测系统失效，并开始联系每一个贵族，此时场内的人会开启干扰器，这时就轮到你们攻击场内，务必全歼。我想枢的漏洞加上这五分钟，应该足够我们前进到基地的有效轰炸范围内。”

    游稚心惊肉跳地点头，对自己的实力不够自信，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能帮上一点是一点。程澍冷漠地听着，他不属于任何一种群体，出战的理由仅仅是为了游稚一人。

    待清剿了飞行器与贵族后，开天会率领另一队飞行器去轰炸枢的总服务器，枢可以进行自我维护和迁移，届时还得切段枢中的传输网络，防止枢的保护机制将重要代码迁移至别的地方，留下日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北疆的卧底们在十几年间一点一点改造了枢里的电网，如果功率过高，城中几处重要的保险栓会同时烧毁，造成全城停电。”照人解释道，“在地勤修理成功前，我们只有大概三分钟的时间，希望骚扰的队伍能多拖住一些地勤，虽然全拖住的可能性很小。”

    游稚不得不佩服边疆贵族们的勇气与魄力，怀揣一腔报国热血支边，隐忍几十年，默默地学习、发展、创新，只为了争取到属于自己的权益，而且制定了如此缜密的计划，虽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胜率，但仍然有与枢一战的资本。

    “这些都是敏鸢和秦央想出来的，”照人敬佩地说，“秦央就是早上站在秦颌旁边的男人，别看他们长的小，其实都快三十了……”

    游稚一脸晴天霹雳地看向照人，实在不敢相信那两个看起来宛如十八岁的少年已经将近而立之年。照人看穿了游稚的想法，笑嘻嘻地说：“南北疆的护肤医美技术很先进，等大战结束，我也要去办年卡！再把这种技术引进到西疆，不，要全国引进，让大家都可以漂漂亮亮的。”

    “宝贝，我不在意你的容貌，”见月迷恋地看着照人，温柔地说，“我愿意陪你一起变老。”

    照人与见月又黏糊糊地抱着离开，游稚重重倒在床上，消化着明天的作战计划。新型飞行器很好开，就像傻瓜相机一样，智商正常的人类在三天之内就能学会。总部里已有三百人拿到了飞行器的驾驶资格，其中一百人有相当高的射击水平，游稚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进入到最终的轰炸小组里的，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定是作者不合情理的安排。

    “我……我真的能行吗？”游稚躺在程澍的手臂上，紧张地问，“我才练了几天而已，精准度一般，不像你和流漓，你们俩才是真厉害。”

    “他们既然选了你，就证明你足够优秀，”程澍坚定地说，“再说了，丞帛都没能入选，现在肯定躲在屋子里哭呢。”

    游稚哈哈大笑，紧张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神经连续紧绷之后的疲惫，程澍不停亲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呢喃细语，没过多久他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树屋周围也看不见程澍的踪影。他按捺住心里的焦躁，吃起了程澍留在桌上的早饭，程澍回来后，游稚也没问他去做什么，因为他知道，今晚过后，程澍就会将一切都告诉他。

    这天所有参战人员聚在一起开了好几次会，过了几遍作战计划，晚饭结束后，各就各位，大战一触即发。

    游稚的驾驶舱在流漓与程澍中间，没通过飞行测试的丞帛则哭丧着脸当起了杂役，负责给战斗人员提供水、毛巾等物品，并且随时查看驾驶员的状态。驾驶飞行器十分消耗脑力与精神力，丞帛在试驾的过程中曾多次虚脱晕倒，游稚和流漓又扛不动他，最后只能由嘴角抽搐的程澍背回房间休息，画面十分哲学。

    “稚儿，你紧张吗？”流漓一边调试驾驶舱里的设备，一边问道，“我昨晚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到天亮才睡下。”

    “紧张啊！超紧张的！”游稚面无表情地说，虽然昨晚他确实有点紧张，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主角，一定会引领大家取得胜利，他就放宽了心，自我催眠，权当是参加打飞机比赛。

    两人交换驾驶心得，在模拟训练下对战了几个回合，游稚输多胜少，在射击精度上总是不如流漓。流漓虽然身体瘦弱，但精神控制力极强，在一众驾驶员里出类拔萃，仅次于完全仿生体的程澍。而程澍的模拟对战记录则保持全胜，打遍基地无敌手，飞行和射击角度都十分刁钻，难以破解，更不是一根筋的机器人能轻松防御住的。

    时针悄无声息地指向九点，林纵、秦颌、照人分别代表北疆、南疆、西疆的势力，也代表着机器人、生化人与人类的首次联手，势必会在星球的历史上留下一笔划时代的记录。

    誓师大会简单结束，各区域的负责人投入指挥工作，随着中央舞会大厅里娱乐活动的开始，早已等候在枢边缘的驾驶员们陆续出动，一百辆运输车悄无声息地抵达新建的城墙外，随机投放丧尸。运输车上装有联军改进的反侦察系统，再加上特殊涂料与夜色的遮掩，完美躲过了枢与哨兵的侦测。

    西北方向投放出第一批平民丧尸，机械关节处发出“咯咯咯”的刺耳声响，手指挠在墙皮上，打破夜晚的宁静。

    “是……是失智平民！”城墙内部的哨兵紧张地向上级汇报，“没想到已经蔓延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