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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咖啡/交换生计划

    因为重案组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所以危家羲没有养成太良好的作息生物钟,第二天是靠闹钟吵醒的。

    昨晚睡得并不好,一时还不习惯新床,危家羲起床的时候感觉生无可恋到了极点,但是今天早上有会要开,所以不能赖床。他揉着眼睛,顶着鸡窝头,进了洗手间。半分钟之后,危家羲的脑袋又从洗手间的门里冒了出来,嘴里还叼着牙刷。

    他看到云少锋已经起床了,穿着整齐,站在阳台上静静望着外面,若有所思。

    云少锋见危家羲出来了,转身走向厨房的流理台,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早上好,这个可以用吗?”他指了指咖啡机。

    危家羲点了点头,叼着牙刷口齿不清地回答:“唔,可以,那个是我的。”嘴里的泡沫不断往下滑,他抬起手抹了抹下巴,又钻进了洗手间继续刷牙,期间听见外头传来咖啡机的轻微噪音。

    再从洗手间里出来之后,危家羲看见云少锋坐在流理台旁边,手边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还有牛奶和糖罐。见到他出来,云少锋又笑了笑,但没有再说什么。

    和以前比起来,他爱笑了很多,但是危家羲总觉得,他的笑容里什么也没有,既没有开心,也没有沮丧。似乎微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动作,像是呼吸一样,无分悲喜,亦无分对错。

    “看来我这台小机器带过来是对的,除了我以外也有别人喜欢喝。”危家羲走到流理台后面,转身打开一个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杯,又伸手向咖啡机,打算给自己再做一杯。

    “这一杯给你的。”云少锋察觉他的动作,忙把咖啡杯向危家羲的方向推了推。

    危家羲停下手,略有些差异地看着他,问道:“……你喝完了?”

    “没有,我不喝咖啡的。”云少锋摇了摇头,“我就是……喜欢咖啡的气味。”

    危家羲动作一顿,随后将保温杯放到流理台上,不锈钢与石质灶台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是不是有点奇怪?哈哈。”云少锋尴尬地笑了笑,“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以后你想喝自己冲就行了。”

    “不是的,不奇怪。”危家羲忙解释,“只不过,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这样子。他也不喜欢喝咖啡,但是喜欢咖啡的香气,所以经常冲了咖啡就让我喝。”他坐到高脚椅子上,给咖啡加了一点牛奶,望着黑色液体混入少许幼白,漆黑渐渐变得温和。危家羲将小勺放入杯中,轻搅两圈半,然后将杯子单手拿起,举到鼻尖的高度,“闻起来,确实很香。”尚可接受的滚烫透过白色骨瓷传向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暖向掌心。

    坐在他对面的云少锋眯了眯双眼,脸庞稍微向前倾,深深地嗅了一气。家中冲泡的咖啡没有连锁咖啡店的深度烘培焦香,只是淡淡的苦味,慢慢唤醒他的嗅觉。

    云少锋一时沉浸在既苦又甜的成熟味道之中。而危家羲则温柔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小猫般着迷的样子。

    片刻后,两人相视而笑。

    危家羲三四口便将咖啡饮尽,见到云少锋终于笑得真心了一些,心中欣慰。而云少锋则留意到危家羲微红的脸颊,对他更加好奇起来。

    CBD警察总部,会议室。

    危家羲推开门,让云少锋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各位警界大佬在等着了。

    杨震率先起身,对云少锋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云先生,你好,我是CBD分区警司,我姓杨。”

    “杨sir,你好。”云少锋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

    “还有三位同事,分别是o记的陈sir,CIB的程sir,还有NB的madam马。”

    云少锋又对坐在旁边的三个警官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几个人危家羲都算眼熟。o记的陈sir他只是认识但不熟, CIB的程杰燊之前有找过他,想让他过档(跳槽)去他的组,但危家羲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至于madam马嘛……在警局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现在正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当然啦,之前危家羲在机厅插手了他们部门的事情,她不生气才怪呢。危家羲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众人围着会议桌坐成一圈,杨震分发了一人一份资料。

    “我想大家应该都大概知道这次任务的情况,但是为了清晰起见,我现在再总结一遍。”他打开投影仪,和这次任务有关的文档和图片便不断弹跳出来,“此次任务名为’交换生计划’,是以云少锋先生为保护对象,针对三合会组织红盛的证人保护计划,主要提防的嫌疑人是他——危家义。”

    屏幕上出现一个男子的偷拍照片,这便是危家义。他约有三十五岁,长相与危家羲有三分相似。

    这张照片一出来,危家羲盯着屏幕的双眼不由得眯了眯,眉头紧皱。

    “危家义是三合会组织红盛的坐馆。这么多年来,红盛的生意涉及黄、赌、毒、人口贩卖、诈骗等多个行业,一直是特区警队的重点监测对象,这一点相信在座各位都有所耳闻。但近年来,红盛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和频繁,但我们警方却越来越难搜集到他们的犯罪证据。”杨震继续说道,“半年前,温哥华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名中国籍男子,持有特区身份证和加拿大居留权,有当地黑帮背景。经过加拿大警方的调查,危家义是最大嫌疑人,而云少锋先生则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危家义在加拿大警方实施拘捕行动之前,就着草(逃跑)了,我们相信他潜逃回了特区,因此案件的进一步处理目前已经交到我们特区警方手上。但即便在他离开温哥华之后,却依然利用他在当地的势力,威胁了云先生的人身安全。”

    众人纷纷看向云少锋。

    云少锋轻轻点了点头,答:“我在温哥华遭遇过一两次袭击,后来在当地警方的保护下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就被安排回来特区了。”

    “虽然这桩案子目前仍然处于追捕嫌疑人的阶段,但是警方和检控那边已经跟红盛交手多次,算是了解他们的脾性,”杨震继续讲解道,“检控那边指出,以红盛所拥有的庞大和专业律师团队的作风,即使在将危家义抓捕归案之后,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提交各种模凌两可的证据,试图拖延司法程序,直至到他们找到法律漏洞,可以脱罪为止。因此,检控建议我们提前将所有司法程序所需的证据和证人都准备好,一旦抓到危家义,以最快的速度起诉他,所以我们才提前将云先生请了过来。之后的保护工作,就交给WPU了。”

    “没有问题。”危家羲点了点头,十分有信心。

    “接下来,也请o记给我们介绍一下红盛的背景。”

    “好的。众所周知,红盛是特区四大三合会社团之一,属于世袭组织,危家义是前任坐馆危俊林的长子。”坐在靠近投影仪的陈sir调出另一份档案,“除了红盛,另外三个社团分别是:新青,新寨城和俗称A记的Avalon。其中新青和新寨城分别是由近代的上海组织和特区原住民组织所演化而来的,A记则是上世纪殖民宗主国残余下来的组织。红盛则与其他三个不同,’红’是它的最大特色,”陈sir顿了顿,“背后的靠山是内地的红色势力。

    “但太子爷危家义的背景有些复杂。危俊林是解放后被迫到特区来的红二代,但危家义的母亲却是A记高层的世侄女,因此他一人手握两大社团的资源。”

    “但近一阵子,道上传闻,危家义和新青坐馆喜爷不和,红盛借势吞了不少新青的地盘,将他们本来不碰的街头生意全部抢了过来,越做越大。”程森燊摇了摇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没错,我们NB这边最近也截获不少低成本至幻药品,”旁边的madam马也说,“全部都是在新青的旧地盘,但出货人的面孔都比较眼生。”

    “因此眼下的情况其实非常复杂,除了谋杀一案以外,还牵涉到三合会、制毒贩毒、以及加拿大那边可以提供证据的人口贩卖、诈骗等不法行为。”杨震总结道,“我们未必有足够证据,一次性charge(起诉)危家义这么多条罪名,但只要成功抓捕他,任何一条都够他坐几十年。只要他坐牢,我们就有机会瓦解红盛,因此……”杨震偏过头,望着危家羲和云少锋二人,“云先生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帮助。危sir,你的任务非常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云少锋听了这话,不免感到紧张,悄悄地望着危家羲,有些忐忑。

    危家羲却没有看向他,而是对上了上司杨震,目光坚定,毫不畏惧,虽然仍坐在椅子上,但脊背挺直,浑身紧绷,神情严肃,点了点头,扬声回答:“Yes, sir.”

    云少锋凝望着他的侧脸,心中忽然有一丝刺痛,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散会后,其他部门的三个阿sir和madam都抓紧时间回去上班了。杨震站在会议室门口,跟后头的危家羲打了声招呼,也准备走了。这时,云少锋却走近了他,歪着脑袋,小声问:“杨sir,可不可以请问你几个问题?”

    杨震愣了愣,快速地扫了一眼危家羲,见他自动自觉地后退两步,双手插袋低着头,便仍然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欣然回答:“当然可以,云先生还有什么问题?”

    “我想问问你……”云少锋思索了片刻,说话时有些吞吐,“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的?”

    “咳咳咳咳……”杨震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狠狠咳嗽了半分钟。

    云少锋见他这样的反应,有点尴尬:“唔……其实杨sir你应该知道,我离开特区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现在有很多以前的人和事,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是看你好像有点眼熟?”

    杨震先是战战兢兢地又扫了危家羲一眼,看见他抿着双唇,下巴紧绷,双眸微眯,被他瞪着仿佛像是被人用枪指着一般。杨震苦笑了两声,回答:“哈,哈……这个,特区也不是特别大,以前在哪里饮茶的时候,搭过台*也未必,哈哈……”

    云少锋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也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杨sir不要介意。”

    “没有没有……不介意不介意……”杨震连忙冲他又点头又摇头,一副服务市民的样子,然后又指了指后头的危家羲,“那个,危sir啊,你是不是该带云先生去吃午饭了?”

    云少锋闻言便转过头去看着危家羲,见他脸色如常,侧对着他们,仿佛完全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云少锋轻声说:“等我去个洗手间,我们就走吧。”

    危家羲冲他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身影拐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再转过去望着杨震,眼神已经仿佛能杀人了。

    “不关我事啊!”杨震不敢喊得太大声,只能不断地用口型重复“不关我事啊”五个字,配以夸张的肢体语言,对着危家羲几乎要跪地求饶。

    危家羲冷冷地看着他,几步走上前,对他装模作样地做出挥拳头的动作。

    “大哥,真的不关我事啊!”杨震一边忍笑,一边摆出可怜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得你,反而记得我,那是你自己老婆……”

    “嘘!收皮(闭嘴)啦你!”危家羲拽着他的手臂,伸手要去捂他的嘴。

    “什么老婆?”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西装革履,长发如瀑的漂亮女生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