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虚

    于珩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灯亮着，沙发上坐着个穿着小熊睡衣的女孩，她正咬着薯片看着综艺。

    听到门开的声音，女孩转过头看了一眼于珩，高声道，“哥！你回来啦！”

    “嗯，”于珩换着拖鞋，“不是让你没事别过来吗？”

    “哎呀，”于沫沫靠在沙发上撒着娇，“我这不是刚好明天没课，来陪陪孤独的你嘛，你还不快快感谢我！”

    于珩没什么兴致回应妹妹的撒娇，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了卧室。

    卧室的灯骤然亮起，安静地没再发出半点声音。于沫沫穿着拖鞋悄悄走到门口，探出个脑袋往里面瞧。

    只见于珩正垂着头坐在床边发呆，明明是健硕有力的后背，看起来却格外疲惫无力。

    “哥，”于沫沫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工作上有难处啊？”

    闻言，于珩低垂的头便仰了起来，他开始动手解自己的领带，“没有，看你的电视去。”

    “干嘛说得我像白眼狼似的啊，”于沫沫笑嘻嘻地溜进来，弯着腰瞧了眼于珩的，用蘸着点番茄粉的指尖在眼前晃了晃，“哥，是不是失恋了？”

    于珩赏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

    “我都大三了，早就不是小孩了，你要是有烦心事可以跟我说啊，干嘛老自己闷着装没事儿？”于沫沫往嘴里送了一片薯片，边嚼边继续，“我可是你妹妹！强壮的于沫沫！”

    于珩拽下领带，看了眼于沫沫，无奈地笑着，他站起身来，揉了一把于沫沫的头发，“好好操心自己的事吧，有空多回去陪爸妈，不用来找我。”

    “说到爸妈，我差点忘了，”于沫沫跟在于珩屁股后头走着，“妈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好像是下周还是什么时候，就要让你去见她了。”

    “我看过照片，长得特有气质，”于沫沫继续塞着薯片，“长发大眼，身材也好，主要跟咱们是老乡，共同话题也多点，比之前的那些相亲对象都好！”

    于珩沉默地打开衣柜翻着睡衣。

    “你这回可别又推脱啊，妈想要抱孙子都想了多久了，人家女方已经看了你的资料了，各种满意，就差你的同意了，”于沫沫嘴里含着薯片，说话不清不楚的，“说不定春节就能办上婚礼，我还能当个伴娘啥的，多好啊！”

    于沫沫瞧着于珩半天没一句回答，皱着眉头绕到于珩身前，支棱着脑袋问，“哥，你不会真的有在交往的人吧？”

    “背着我们的那种？”

    “我要是有，瞒得住你们吗？”于珩拽着于沫沫的肩膀，把她往外推。

    “你想瞒还是瞒得住啊！”于沫沫脑袋左右摆着，“你之前不就，那啥，你别又那样惹妈妈生气啊？”

    于沫沫被推到于珩卧室门外，人还没站稳就猛回头，结果撞上了被于珩冷冰冰关上的门。

    “哥！”于沫沫在外面跳脚，“你记得跟同意去相亲啊！不然我每周都来烦你！”

    当然，她没有得到回答，于珩那之后连卧室门都没出，完全屏蔽了于沫沫的打扰。

    ——

    夜里十一点多左右，于珩靠在床头处理着工作，但是他似乎没有办法凝神，眼睛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手机，敲键盘的手指会突然顿住，而后深思着什么似的摩挲着指腹。

    就这样持续了约莫一个小时，手机屏幕都要被他盯烂了，他才终于拿起它，点开微信，确认林忘初的确没有给他发任何信息，他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

    他的双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为深邃，轻微用力抿紧的唇让人轻易可以察觉他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游移片刻，而后终于点开输入框，快速打下一行字。

    【下周我要去相亲，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发完消息后，于珩立刻关掉手机，把它埋在枕头下面，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但是他的工作仍旧没有继续，他的手在键盘上方犹豫着，半天也没戳下去一个键。

    “啧。”

    于珩自己恼火着，又从枕头下拿出了手机，点开自己一时冲动发过去的消息，长摁之后发现已经无法撤回。

    他长叹一口气，再度关掉了手机。

    工作仍旧无心继续，于珩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合上电脑，躺到床上打算睡了。

    不过他当然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思维清晰又混沌地持续到了第二天天亮。

    在混混沌沌之中，于珩梦到了林忘初。

    那是年仅十六岁的林忘初，他神采飞扬，满眼神气地坐在一座废弃花园外的石墙上，他穿着不到膝盖的白色运动短裤，上身是一件白底绿条纹的运动背心，两条看不到半点汗毛的白嫩长腿垂下来悠闲地晃荡着。

    “还好我反应快！”林忘初看着站在地上的于珩，“不然我们准输了！”

    林忘初的脸有些模糊了，于珩看不真切，只能凭借记忆去搜寻那样灿烂的林忘初。

    “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啊，于珩哥？”

    “听他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啊？”

    “我老早就听说他们店的披萨和汉堡很好吃，我带你去尝尝好不好？”

    他边说边笑着，声音清亮地像是夏日从冰棒上淌下的冰水，于珩觉得自己指尖都在发痒，想去抚摸那张脸。

    后来林忘初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于珩不知道他在梦里哭些什么，总之他哭得崩溃，整个人向后栽倒，从石墙上翻了下去。

    于珩似乎是想要大声呼唤林忘初的名字，他张着嘴，名字已经到了自己嘴边呼之欲出，他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像是要从皮肉里蹦出来，然而于珩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从没有喊出声的梦境里惊醒，额头上沁出些汗，心脏过于异常的跳动仍在继续，于珩坐在床上发着懵。

    他张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手指像是在抓些什么似的握了握紧。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手心什么都没有，还是因为他的心里丢掉了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确实是太空了。

    没有休息好的于珩脑袋有些晕，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发现林忘初仍旧没有给他回消息。

    这份空落落的感觉也就一直跟着他。

    到中午的时候，于珩没有去吃午饭，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埋头处理工作。

    状态正好的时候，那个安静了许久的头像蹦到了于珩聊天列表的首行。

    【林忘初：好啊，下周周几啊？地点是哪里】

    于珩转着笔仔细着每一个字，确认了林忘初的意思后，把笔丢到了桌上。

    他居然感到更加空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