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三)
柏勤满意一笑:“我的投篮技术真不错。” 接着他摸摸自己的肚子,道:“吃饱了,我去方便一下。” “柏哥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安东跟上柏勤,他要看着柏勤过敏症状发作,确保杨穑交给自己的谋杀令实施成功,同时也能制造出是自己第一时间发现柏勤的过敏症状,在调查的时候能利用这一点将自己撇干净,因为安东觉得没有人会相信,第一时间发现并报告柏勤状况不对的人,会是真正的凶手。 柏勤摆摆手,笑道:“你是小学生么,上洗手间还要跟着我一起去啊?你帮南希整理一下合同的内容,一条一条仔仔细细核对,我从洗手间回来就签。” 南希也在另一边喊安东:“安东过来帮忙,别仗着柏勤跟你关系好,整天划水不干活儿!” 两头同时下命令,安东只好作罢,同时在心里暗想着:柏哥,是你不让我跟着你的,待会儿你过敏发作死在厕所没人发现,可别后悔不让我跟着了。 柏勤听到了安东的心里话,觉得讽刺又好笑。 明明是你投放的花生粉,却还假惺惺摆这样的姿态,难道你还想看我在洗手间里倒地抽搐的模样么?安东啊安东,这么多年,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没有再想更多,出了门之后就一路狂奔到了洗手间,冲进隔间里开始粗暴地抠起喉咙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戳到柔软温润的喉咙,指尖搅动一小会儿,反胃恶心的感觉就冲了上来,“呕”的一声,柏勤就将方才喝的咖啡全都吐了出来。 方才他咬了一口蛋糕之后并没有将它吞进去,而是将蛋糕吐到了咖啡杯里。他只是喝了咖啡,做出一种又吃又喝的假象来骗过安东;而现在,他来厕所里就是为了将喝进去的咖啡吐出来,因为他不知道那喝进去的咖啡里,到底融了多少花生粉。 柏勤一直抠一直吐,咖啡和胃酸流过他的喉咙产生了灼烧感,连鼻子都渗出了液体,眼泪也一行行地流。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也慌了,因为过敏的一个症状就是呼吸道问题。 咖啡和胃酸吐完之后,轮到胆汁,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之后,柏勤才将手指从喉咙里伸了出来。柏勤将呕吐物都冲走,疲惫地从隔间里出来,打开水龙头洗手洗脸。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全都花了,露出了眼皮下的两片乌青;因为流过眼泪,眼睛很红,也有些发肿。不过那些眼泪不是因为太难过流的,而是因为喉咙的不适和呕吐引起的。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卡在牙齿的那部分已经留下了牙印。听说长期抠吐的人手指上都会留下伤痕。 他咽了咽口水,喉咙里还有一点灼烧感,但是并不严重,看来是没有吃进去太多,应该没事。不过还是要找方法甩掉安东和南希去医院开点过敏药。毕竟他这一招,行得是真的太险了。 柏勤洗干净脸和手之后,仔仔细细擦干了水滴。呕吐后的胃很不舒服,头也是一阵阵发涨。但是身体再不舒服,也比不上心被撕裂了一块似的疼。 安东作为他的助理,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为他挡过疯狂的粉丝,揍过偷拍的狗仔,陪着他一起熬夜拍戏,风里来雨里去地给他买东西…….安东陪着他从默默无闻走到光鲜亮丽,是除了杨穑之外他最信任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可是如今,安东为了钱,将他们多年的情谊抛弃,要用他的命,换两千万和一套房。 可笑,真是可笑。柏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讽刺地笑,嘴角丑陋地咧起,仿佛是蝙蝠侠里的Joker。 原来自己的命,原来那份陪伴多年的兄弟情,在安东心里,还比不上两千万和一套房,原来风光无限的影帝柏勤,在最亲近的人心里,也不过如此而已。 或许,他应该早就对安东更好一些,给安东更多钱或者更多的别的好处,让安东不会因为没有办法买房,没有办法结婚而焦虑,那样,自己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可是哪有那么多或许,自己一片真心地对身边的人,安东,杨穑…….可是他们却将自己的真心踩在地上,表面笑嘻嘻,暗地阴测测。 柏勤一拳砸在了洗手间的镜子上,胸口疼得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遍又一遍。他天真又善良地活了三十二年,可这份纯澈,却在短短两天内彻底粉碎。 柏勤从洗手间回来时,一脸妆全都没了,吓得南希一个惊呼:“柏勤,你怎么了?怎么把妆都卸了?” 柏勤笑笑:“刚才有点累,就洗了把脸醒醒神,没想起脸上还带着妆。” “唉你真是的!”南希没好气道,“再补补吧。我来给你上妆。” 柏勤摆摆手:“不用了,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就这么素颜吧,让皮肤呼吸一下也挺好的。” “行吧,待会儿你敷个面膜,你看你这个脸色差的,没有通告的时候就别通宵。” “知道了。” 安东跑过来,仔仔细细地盯着柏勤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柏哥你没事吧?” “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柏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解地看着安东。 “就…….你刚才去洗手间挺久的,是不是吃了蛋糕喝了咖啡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啊,很好啊,我就正常解决生理问题而已。安东,你什么时候贴心到还要留意我的大号小号问题了,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尿失禁的年纪呢。” 安东窘迫地红了脸,忙道:“柏哥别说这些屎尿屁的了,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柏勤啧了一声:“怕什么,这里就你和我,别人听不到。” “所以柏哥你是真没事?” “真没事。你看我好着呢。话说那蛋糕味道真是不错,特别是表面撒的那层可可粉,味道真纯,一吃难忘,就是我得控制饮食,剩下的就不吃了。下回有机会我再自己去买。谢谢了啊。” 柏勤说完,笑着拍了拍安东的肩,然后走过去,坐到南希旁边,按照南希的吩咐敷起了面膜,自顾自看起了合同。 安东看着柏勤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可思议地咽了咽口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柏勤吃了那么大一口撒了花生粉的蛋糕,怎么一点过敏反应都没有。柏勤的花生过敏很严重,那一大口吃下去,现在应该处于生死不明的昏迷状态的,可是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安东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花生粉是他陪丽丽去咖啡店的路上借口买烟买的,除了花生粉,他还买了很多别的花生制品,就等着哪种方便哪种不容易被看出就用哪种;撒可可粉的蛋糕也是他看了咖啡店的菜单后,提醒丽丽柏勤要控制热量,丽丽才选择了这款热量最低糖量最低的蛋糕;花生粉,也是他趁丽丽上厕所的时候拆了其中一个混进去的。他本来还想往咖啡里融花生粉的,可是还没来得及,丽丽就回来了。 可是蛋糕是他亲眼看着柏勤吃进去的,那么大一口,不可能出问题的,难道说问题出在柏勤去洗手间的那段时间?柏勤把蛋糕吐出来了? 不不不,也不可能,柏勤的花生过敏那么严重,从这里去洗手间的那段时间,早就足以让他发作了,怎么可能回来还安然无恙呢? 安东百思不得其解,憋得脸都红了,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为自己再一次没能弄死柏勤而懊丧。 两千万,还有一套房!他怎么甘心拿不到手! 而柏勤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眼神余光瞟着安东的眼睛,听着安东无比混乱的心里话,好笑又心酸,脸一抽动,面膜“啪嗒”一声就掉在了沙发上,掀掉之时,留下一个好似半哭半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