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上九点。

    傅浪生刚到舜华杂志社，主编就有事找他。他一边走，一边想，是不是主编发现他根本没有爷爷了。这么想着，倒是先笑了出来。应该不可能。

    事实证明，主编只是通知一下他明天要出差的事情。地点川城，拍摄对象是新晋影后。末尾，补上一句，“是个比较麻烦的角色，你要收敛点脾气。”

    这个新晋影后比较麻烦不假，但没有傅浪生应付不了的人。倒是有很多应付不了他的人，往往拍摄结束，就把娱乐圈的那些明星弄一肚子气。

    也正因为这样，主编才小小的警告了一下。

    只见傅浪生点了点头，准备回家收拾东西。手机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那边不等他说话，传来声音道：“我是莫御，来春风得意楼。”

    “嗯？”傅浪生有些奇怪，“有事？”

    “嗯。”

    “电话里不能说？”傅浪生听着那边没回答，突然笑了，“还是你想我了，必须要亲自见面？”

    莫御听着他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酥酥麻麻的，果断挂了电话。

    傅浪生只是顺嘴调戏，拿着手机愣了许久，才眯了眼。他很可能说对了，有些怪异的勾了勾唇。

    春风得意楼。

    傅浪生走进来，在昨天那个位置上坐着莫御，旁边没有叽叽喳喳的小跟班了。他在对面椅子坐下来，一阵沉默。

    “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员打破了这份沉默。

    “两杯白开水。”莫御说。

    他就点了一次白开水，还真记住了，傅浪生的手指有些愉快的敲了敲桌子，白开水上桌时，他问：“你让我来，只是喝水的？”

    莫御就把菜单推给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浪生没看菜单，“我是说，你让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同居吧。”莫御突然爆出一句惊天的话。

    “噗——”傅浪生对着他就把水吐了出来，看着莫御渐渐变冷的脸，拿起纸巾准备给他擦脸，想到他的洁癖，又收回去。一边道歉一边笑，“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会讲冷笑话。”

    而莫御的脸已经完全冷下来了，拿着纸巾疯狂擦脸。傅浪生刚才收回手的动作是认真的？就这么嫌弃他？还有，他说同居，很像笑话吗！生气。

    傅浪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他笑的快，停的也快，只是几秒钟功夫，已经面色平静地继续喝着白开水了，也不忘问他，“同居的理由。”

    “我家里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们要求的。”莫御擦好了脸。

    傅浪生挑挑眉，“这么急？”

    “因为，你是我二十八年来第一个恋爱对象。”莫御冷着脸说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下，耳尖悄悄红了。

    傅浪生明白了，这都快奔三了，却从来没谈过恋爱，莫御的家里人肯定比他妈整天逼他相亲还着急，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那还不得赶鸭子上架。他盯着莫御的脸，笑了笑，“你也是我这么多年，只看脸就想来一发的人。”

    莫御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按照别人的话来说，就是一副死人脸，冷冰冰，没半点人气。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困惑不解。但也没多做纠结，“你的决定。”

    恋爱对象提出同居很正常，但莫御提出同居，在他意料之外。傅浪生交叠两腿，撑着下颔看他，“既然同居是你家人的意思，你先回答我，你是怎么想的？”

    莫御第一反应当然是抗拒，觉得被入侵了私人空间，但不可否认，他也开始兴奋同居以后的生活。他喜欢傅浪生这幅皮囊，想扒光他，触摸他，这种欲望似乎战胜了洁癖和对私人空间的守卫。他沉默着，和傅浪生进行了有些漫长的对视，说：“抗拒，兴奋。”

    听着很矛盾，傅浪生撑着下颔点头。

    “你的决定。”莫御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

    傅浪生说：“希望这个决定会带给我惊喜。”

    提起BW的总裁，除了冷酷无情之类的评价，还有完美这两个字。莫御知道他不完美，但他能确定一件事，“你不会失望。”

    傅浪生笑了笑。

    “收拾东西，今晚我来接你。”莫御说完，起身离开。

    这次是傅浪生看着他的背影，喝着白开水，他想，莫御真的很适合这身黑色西装带来的沉闷和禁欲，也很适合衣衫半褪捆绑着双手大张着双腿的色情。

    傅妈知道傅浪生的决定时，恨不得出去跑个圈跳个舞。她这个向来对感情不上心的儿子，找了对象不说，还火速同居了，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着往行李箱放衣服的傅浪生，她一边往嘴里扔核桃仁，一边赞赏，“儿子，你这波操作，妈佩服。”

    听到这波操作，傅浪生就知道他妈是真的没少上网，摇了摇头，问：“你是不是挺想我出去住的？”

    傅妈嘿嘿地笑了，“我这不是为你的幸福着想嘛，住在一起你就主动点，早点开荤别当和尚了。”

    傅浪生知道他妈不只打这个如意算盘，“更重要的是，我出去住了，你就可以和你的那些老姐们彻夜狂欢了吧？”

    每天沉迷打麻将不到吃饭不散场的傅妈，被说中以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这孩子怎么还阴谋论了呢！妈就单纯的希望你幸福……”

    被按头阴谋论的傅浪生，果断把她推了出去，世界清静。

    晚上七点，莫御到小区楼下，给傅浪生打电话。没人接听，只好亲自上门。

    傅妈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外。虽然心里再三重复他是儿子的对象，但平时只在报纸上看到的总裁就这么突然出现，还是把她吓到了。

    “你好。”

    “你好你好。”傅妈抖了抖鸡皮疙瘩，拿了一双人字拖，请他进屋。

    莫御看着这双人字拖，站在门口没动。他想说，他不是非要进屋，让傅浪生提着行李箱出来就行。

    “这是浪生的，还没穿过，新的。”傅妈却没叫傅浪生，见他站着没动，也看出来了，赶紧解释。

    莫御当然知道这双人字拖是新的，他倒不是嫌弃它不干净，而是觉得它长得丑。

    这是男人穿的鞋，鞋面上戴个黑毛球是什么情况？他以为这是傅妈的品味，给那些来家里的客人准备的。但听到傅妈说，这是傅浪生的鞋，表情有那么一丝崩裂。

    好吧，既然傅浪生喜欢。

    莫御换上人字拖，低头看了看黑毛球，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浪生在这个屋。工作起来就没完，已经坐里面半下午了。”这也是傅妈刚才没叫傅浪生的原因，她儿子她了解，相亲都可以让步，但打扰他工作，必然冷脸。这种事，还是让莫御这个男朋友来吧。

    莫御点了点头，转动门把进屋，率先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像深处树林，泛着隐隐的苦，又夹杂着一丝檀香。

    窗户是关闭的，上面垂挂着黑色流苏，旁边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傅浪生趴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

    莫御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移，看到傅浪生穿着和他一样的人字拖。

    这双脚极白，黑毛球点缀在上面，勾的他心痒难耐。这时候，他才觉得，这双鞋一点都不丑！

    他慢慢地走进傅浪生，脚步极轻，等到跟前，看着傅浪生闭着的眼，有些纠结要不要叫醒他。

    结果他的选择是——

    果断叫醒他，莫御俯身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傅浪生眉头皱了皱，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似乎动了动，很快，他睁开眼，和手指已经再次戳向他脸的莫御四目相对。

    莫御收回手，指尖摩擦一下，有些没戳够，有些可惜。

    “软吗？”傅浪生是第一次被人戳脸，他直起腰，上下打量莫御，看到莫御脚上的人字拖，凝了凝神。

    莫御跟随他的视线，立刻紧绷脚趾，没回答这个问题。

    傅浪生起身，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装进保护套里，拿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吧。”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莫御，点了点头。

    打开门，傅妈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两杯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呵呵笑了，“你们这是准备走了啊，喝杯茶再走？”

    以莫御的洁癖，大概连杯子都不会碰，更别说喝杯子里的茶，傅浪生摇了摇头，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莫御紧紧跟上，换上皮鞋时，他看了看摆在一起的黑毛球人字拖。

    “你喜欢？”傅浪生注意到他的视线。

    大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傅浪生那双脚，接着是两个人穿着同款走在一起的画面，莫御发现，他现在确实有点喜欢这丑不拉几的黑毛球。

    “你喜欢，可以送你。”

    “你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拖鞋？”

    傅妈听着，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莫御注意到，这是在他进门时，傅妈从里面拿来人字拖的屋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里都是……”傅妈咳嗽一声。

    莫御差点没稳住，按住了狠狠跳动的太阳穴，看着傅浪生的眼神都不对了。收藏癖不是没有，但都是一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名酒名烟名表之类的。或者情趣一点特殊一点，什么道具内裤之类的。收藏鞋的也有，但绝对是一些皮鞋板鞋运动鞋马丁靴等等，这收藏一屋的人字拖，上面还都戴着这种毛绒绒的黑球，这就太让人难以理解了吧。

    “个人兴趣。”傅浪生不躲避他的视线，一本正经。

    莫御觉得今天来对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感谢你为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莫御怎么都不像说这种话的人，但他没有表情的说出来时，就戳到了傅浪生的笑点，他挑挑眉，眉眼带笑，“以后我还会让你领悟人生的真谛。”

    傅妈咧着嘴也笑了，看看，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她可没听儿子说过这种话！

    “走吧。”傅浪生把行李箱提过门栏，和傅妈道别以后，两个人并肩进了电梯，也就是这时，他伸出手，“你要不要牵？”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空气突然不够用了，莫御愣愣的看着这只手，豆腐似的白，五指又长又细，骨节分明，像是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抗拒，兴奋。”傅浪生念出这几个字，笑了笑说：“要适应一下彼此，才能更进一步，不是吗？”

    莫御不会让他失望，他的动作极为缓慢，却也握住了这只手。像握住一块玉，凉凉的却很光滑，握久一点，会感觉到传来的温热。

    两个人手牵着手从这栋楼走出来时，负责接送莫御的司机看到这一幕震惊了，随后笑笑，少爷的洁癖终于不管用了！

    放好行李箱，莫御上车，说：“先回老宅，见见他们。”

    在回去的途中，傅浪生把脑袋一歪，靠在莫御的肩上，“我睡会儿。”

    莫御似乎犹豫很久，还是伸出手推开了他，惹来傅浪生的皱眉。他脱下西装，再把傅浪生的脑袋重新按回肩上，那件西装，也披在了傅浪生身上。他假装毫不在意，交叠两腿，看向窗外。

    傅浪生低了低眼皮，瞥了眼盖在身上的西装，嘴角慢慢荡漾出一抹笑意。

    ——听说BW的总裁冷酷无情，洁癖严重，一米之内不得近身……

    他宣布，传闻都是骗人的。

    总裁坚硬的外壳之下，很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