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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前男友》:果然,要听爸爸的话。

    在水乡小镇的青石小路上,卫成挥舞着鲜红色小马鞭,嘴里叼着昨夜被抢走的同款小笼包,驮着一车零碎柴火铃铃铛铛招摇过市。今早刚换的黑色真丝衬衣上尽是湿漉漉的土印子和猫爪勾出来的乱丝。

    而他的车,则灰扑扑地停在了捡柴的地方,正被好奇的小孩子在灰上写写画画。

    卫成正往老头家慢悠悠前进,怀里的白猫突然扭脖子看向一处。

    卫成跟着定睛一看,只见胡同里蹿出一道匆忙慌张的影子,如果不是那头显眼的白毛和那件他被抢走的黑衬衫同时出现,他不可能认出来那道影子是谁。

    “上来!”他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把人拽上车。然后啪啪啪三鞭下去,只见一记烟尘滚滚而过,抖落半车柴火枝横遍野,有效阻挡了后边追赶的车。

    卫成当时也没来得及多想,为什么紧跟着白毛从胡同出来的会是拿着捕狗网的警察和养犬办的车。

    “钻柴火堆躲躲,我甩开他们。”卫成大马金刀袖子一撸,包子塞白毛怀里,把马车开出了玛莎拉蒂的狂野,走街串巷轻松甩掉了笨重的警车。

    等他得意回头,正打算炫耀一番时,话到嘴边就卡了壳。

    哪里还有俊俏的白毛小青年,连人都没有了!

    一匹雪白的巨型狼狗正在他身后安睡着,威风凛凛的华丽鬃毛象征着它的健壮,那半张的嘴里还衔着半个肉包,尖利得过分的犬牙上挂着一小块翠绿的葱花。

    整条狗死了一般横躺柴火垛里——他刚刚亲手把白毛推进去藏起来的地方。

    卫成惊到眼珠脱眶,下意识把盖在马屁股上的外套一抖,盖在大狗的头上。

    等他想好该如何处理这条狼狗之后,他已经慢悠悠把狗带回了家里,小心翼翼藏匿进了放映室离,还分外谨慎地做了一路的反侦察。

    这感觉,竟久违地与初次作奸犯科时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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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生来便属于自然。

    自打下山,无数事情都在提醒小狼,不应该硬闯进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变身时的艰涩凝滞、永不停歇的噪音喧闹、以及呼吸间在侵蚀身体的臭气……仿佛身体里有一根脊骨被穿了孔洞,坠上了沉重的枷锁,身体时不时就发出生锈腐坏的抗议声响。

    也是自从离开里格斯,它一次都没有再梦到过故乡,也不再拥有那个蓝色的梦。

    他一直谨记着苏拉转告的三不准——不准随便变身,不准伤人杀人,不准擅自离开褚雨身边。

    而最后一条,他做不到了……

    他一路尾随,起初还能忍住与褚雨保持一天的距离,每晚就睡在褚雨躺过的地方,挖苏拉偷偷藏给他的吃食。他喜欢把蜷成一个卷,把头埋起来,闻着褚雨的味道浅浅入睡。

    后来,他忍不住了,越追上去,褚雨的味道就越浓。他好庆幸褚雨的鼻子耳朵没有用,不然他早就暴露了。

    苏拉通知它,爸爸决定在这里多待一天,原因是她变不成人,不是因为床很舒服,而且她弄坏了什么什么。

    再之后,它就被某只人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吟唱,并勒令不许再嚎。

    不用赶路,精神放松下来,小白昨晚难得吃饱喝足,终于撑不住变回了原型,结果一睁眼就被几个人类撵着逃。

    果然,要听爸爸的话。

    所以这次短暂昏迷,在身体完全苏醒前,意识先一步控制自己化出了人形。殊不知这一切都在监控中尽数收到了人类眼里。

    以为瞒天过海的小白警惕地接受了这位陌生人的“涌泉相报”。

    这个叫卫成的人,去哪里都带着他的病秧子猫,不过他也跟那猫一样,闻起来都是股猫草籽的涩苦味儿。

    醒了之后,卫成带着他去捡柴,找了三四个人,瞬间攒齐了小山包似的柴火垛。带着他去一个怪老头家,跟怪老头不停地轮流说数字,最后卫成一脸难受地掏了钱,打车回了家。

    见白毛一直盯着自己的口袋,卫成把钱包拿出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钱,能买很多东西,包括人,买了,就是你的了。”卫成告诉他。

    “能用钱解决的,都用钱解决,比如这种老头,我掏钱,他做事。”卫成又告诉他。

    “用钱解决不了的,就先合法解决。”卫成还告诉他。

    卫成看向小白的眼神中透着诡异的兴奋,不及他外表展现出的稳重消沉半分。小白一度怀疑自己被识破了身份,但又敌不过卫成那种段位的老油条,在天性的直觉与稀疏的理性之间来回摇摆。

    但他依旧认定,除了褚雨,人都是阴险狡诈的,信不得。

    小白一边应付着卫成,一直竖着耳朵关注苏拉的动静,苏拉最近嗓子哑了,叫得跟发了情的掐脖野鸡一样,很容易跟别的家畜搞混。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整个人瞬间像踩中了电线抖了一下,整个身子颤栗起来,每根汗毛都抖出无比的兴奋悸动,其中又夹杂着清晰的惶恐与害怕,勉强忍住没把尾巴掉出来。

    爸爸?他努力寻找声音的源头。

    顺着声音,他看到了一个桌子上的盒子,变小了的褚雨在里面晃来晃去,对着另一个不认识的高挑男人很温柔地笑。

    褚雨的笑容,像春风中拂面而过的花瓣,轻轻一捻,生机勃勃的暖意便从眸子里流出来,看得人心旌摇曳。

    瞬间,恶毒的嫉恨从胸腔中爆破出来,小白一手按着嘴,一手掐住自己喉咙,防止尖锐獠牙与那完全不似人声的怒吼暴露出来。

    可下一秒,盒子里传出的爽朗笑声崩断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卫东看着瞬间报废的电脑,陷入沉思,开始重新估计这匹狼人的杀伤力。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是一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而又威胁力极高的怪物,不是什么可以随便逗弄的玩意儿。

    “你认识里面的人?”卫东问。

    小白却不答反问:“为什么,人在里面,又没了。”他看得出来那个褚雨是假的,那么小一个。更重要的是,只要自己在,爸爸一定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怎么可能还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那么暧昧又……淫荡。

    “这是用一种东西,把过去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再重现。”卫东说。

    也许就像山洞赠给他和苏拉的梦一样,只不过他们的梦有关未来,而这个盒子上演的是过去——他不想细问,也不愿承认的过去。

    因为褚雨那漫长的过去,全是别的人。

    另一边,卫东仔细观察着白毛的神情,思绪飞转,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可能——天敌?仇敌?情敌?吸血鬼?

    直到他惊世骇俗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说任何一种情绪能让人变得难以理喻的偏执和疯狂,无外乎爱,或者恨。

    而在白狼扭曲的神情中,他竟然错觉看到了自己以前在面对某人时那歇斯底里却又拼命掩饰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以为未来很长,以为日复一日的时光无穷无尽。

    卫东面不改色地收起了面团一样被砸变形的电脑,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正常又常见的事情。他思忖片刻,说要带小白带去个地方,让他见一见挑一挑别的萝卜青菜。

    尽管小白并不爱吃蔬菜,但是他饿了,所以自然跟着去了。

    然后狼狈逃窜了出来。

    萝卜和青菜居然是人,褚雨为什么没告诉他?!

    他又不是不经人事的黄毛狼崽,那些萝卜青菜摸向他的手,还有赤裸到几乎明示的眼神,除了邀请交媾不会再有别的意思了。

    你们才是动物,我们狼只跟喜欢的狼做,让喜欢的狼生崽子。

    当然,我们当中也不排除有少数处处留情的二货。

    对于那些摸向他胸膛的手,小白用了极大克制力才忍住折毁它们的冲动,对一切暧昧的眼神,表示出了比看苏拉卖萌还难以掩饰的厌恶,拒绝任何不知所谓的狂蜂浪蝶沾到自己衣角,连染上气味都不想。

    他能敏锐察觉自己才是这里的异类,却依旧不认为除褚雨之外的人有资格生下他的小狼。那些青菜,连挑起他哪怕一丁点的欲望都不配,更无法让他在袒露的胸脯或者生殖器官中联想到自己所爱的人,即使联想都是对褚雨的亵渎。

    这种想法驱使着他在琳琅满目的酒吧中四处逃窜,引得卫东捧腹大笑。始作俑者看够了热闹,终于伸手把可怜的孩子解救出来,慷慨地支付了这出闹剧所产生的昂贵费用。

    然后他在领着白毛走出酒吧时问他:“刚刚那个盒子里的画面,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

    小白立刻警惕退后,倏地瞪大的瞳孔摆明在说他猜中了。

    “我可以教你追他。”卫东说:“我可是追人的大师,当年那么年轻貌美又冷酷无情的小律师都被我拿下了……不提那些,你答应陪我一个月,我就把所有技巧都传授给你。”

    他知道白毛动摇了,觉得胜券在握,找到了最后的乐趣。

    白毛正在犹豫,耳朵却突然动了动,扭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下一秒,人就已经作势冲了出去……

    呼唤他的,正是苏拉。

    小狼第一次听到苏拉这么匆忙的嚎叫,短促而焦急,甚至处于急速奔跑中,两声嚎叫之间就差了几千米远。

    红狼说,褚雨遇到了一个坏人,可褚雨不让它杀人,所以它们只能逃跑。

    此时此刻,褚雨正俯在苏拉的背上,身形僵硬而拘束,腿麻得没了知觉,盘在苏拉肚子上,生怕为它再增添一丝负担。

    他眼瞳呆楞地直视着前方,仿佛夜里不眠的幽灵,惊魂未定的裂痕从眼底延伸到被封藏了数月的回忆中。他才发现,岁月悠长,只有那些难堪的画面并未丝毫褪色,反而一如昨日鲜活。

    过去的几个月,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心灵的平静,可如今再遇故人,却仿佛是大梦一场,醒来以后,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苏拉在急速奔跑中感受到了褚雨异样的沉默,他连指明方向都忘记了,于是它只能贴着无人的小巷,在沉睡的黑夜中不停歇地奔跑。

    它想问问褚雨的胳膊疼不疼,身上疼不疼,它想帮爸爸舔舔淤青的伤口。可是它无法问出口,也隐隐感觉自己应该适时保持沉默。

    从昨天开始,它在松懈下来后就一直没能成功变成人类。就小小的私心来说,它也想在那张舒服的小床上多睡一个晚上。

    但是褚雨却一反常态地焦躁,在酒店女人的催促下到银行拿了一袋子很重的钱交给她,作为被毁坏物品的补偿,然后便躲在酒店帘子后面,啃着手指盯着窗外的石板街,不再说话。

    直到夜色再次降临,那个身上很香的男人出现。

    那个男人先是装作修理工,在终于骗褚雨打开房门的瞬间,如毒蛇般暴露出侵略的獠牙,强行顶着门缝挤了进来。

    褚雨在开门之前已经命令苏拉到浴缸里躲着,没有允许,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准出来。

    但苏拉不可能听话。

    它听到他们在争吵,在扭打,那个男人要带褚雨走,还说着一些听上去暧昧不明的话,说要褚雨原谅他,别那么较真。

    这句话之后,褚雨的反抗立刻激烈了起来,他的痛呼和挣扎仿佛一拳拳打在苏拉的神经上。

    狼是一种群居动物,孤狼不成活,伙伴和家人永远是它们不可或缺的存在。

    苏拉悄无声息地移动,从歪倒的玻璃门上看到了两人扭打的身影。褚雨的胳膊被拧成了不可思议的形状,那个讨厌的男人正骑在褚雨的背上,要用绳子把人绑起来。

    那个男人过于投入到失而复得的兴奋中,完全忽略了身后狼爪踩在地板上轻轻的声响。

    “我告诉过你的!不能!”褚雨突然急得大喊。

    “哈?你在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翻在墙上,双眼一黑,霎时失去了意识。

    苏拉果断把绳子咬断,由褚雨背着最简便的行李,它驮着褚雨,为了掩人耳目从窗口翻越而下,鬼魅的身影融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它给白狼报信,故意沿途蹭下自己的气味——这是它之前和白狼约定好的,先一起把褚雨骗下山,再想办法让褚雨接受它。

    而小白那边,却在离开时遇到了新的麻烦。

    “你带着这个手机,就可以走。”卫东看似懒洋洋,实则出手狠辣迅速,小白则一时不备竟被钳住了手肘。

    卫东往他兜里塞进一个小方盒子:“只要这个盒子动了,你就把盖子翻开,这样不管离多远,我们都能对话。”

    小白并未察觉卫东这种大而化之的讲解有什么不妥,因为褚雨平时也是这么跟他和苏拉说话的。他犹豫着没把东西掏出来,正努力细嗅风中飘来的苏拉的臭味。

    卫东趁势劝道:“想让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你对不对?”

    他笑着拍了拍孩子的肩:“我教你,相信我,一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