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

    2中一直执行毫无人性的管理模式，学生除了课间没有任何休息娱乐，唯有体育课被保留了下来。

    体育老师当年是学渣出身，年轻时自由惯了，看到这群学生被管束得毫无生气，发自内心的产生了怜悯之情，基本上每次上课只让学生们跑一圈就自由活动，为了掩人耳目，体育器材室的篮球足球羽毛球都拿出来，只要有人抱着这些东西在运动，校方就挑不出他的错。

    闻曦体育神经很差，对于各项运动都兴趣缺缺，他所能做的就是拿着手机，跟同学往角落里一蹲开黑，有时候碰上别的班同学上体育课，那开黑的队伍就更大了，尤其是跟实验班碰上，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开黑，而闻曦也通过这开黑局，认识了不少实验班的同学。

    一局十几分钟，两盘下来，闻曦暗暗感叹，学习好的就是厉害，游戏居然玩的也不错！之前自己在初中时，除了赵政嘉裕和汪立琦，都是自己带别人，现在自己只落得了个辅助的位置，还能躺赢。

    “汪立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边推塔边回想；“好像是2班的吧。”

    “对，”闻曦连连点头；“虽然我跟2班在一个楼层，但总是遇不上。”

    “不可能遇上的，”眼镜男生摇摇头，懒懒道；“他们1班2班都不带出门的，每天就是学习学习，而且人性都不咋地，总说我们3班平均成绩不够，应该取消实验班称号。”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3班的学生都发出轻蔑的冷笑，纷纷低声咒骂1、2班。

    闻曦没想到他们实验班内部还有歧视链，只能默默的闭上嘴。

    “汪立琦我知道，”另一个3班学生接了下茬；“他学习不怎么样。”

    “啊？！”闻曦一愣，汪立琦学习还不好？？能考上实验班还不好？？

    “好像在他们班也就三十来名的样子，这次月考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三十多名呢。”

    “啊……？”闻曦更诧异了，在他看来，汪立琦有天赋又努力，再差也不可能成绩倒退啊。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眼镜男生转头问他。

    “我朋友是他同桌，说他脑子不大灵光，就是傻学，可方法弄错了哪是傻学就能学会的。”

    此话一出，周围人再次点头，一边开黑一边讨论傻学的种种特征。

    闻曦有点玩不下去了，怪不得自己跟汪立琦发了这么多微信他都不回复，一天到晚也不见他身影，他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闻曦，你在几班？”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忽然问闻曦，没等他回答，旁边就有人抢答。

    “5班啊，你连这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大家跟着笑起来。

    “你居然不知道咱们高一的脸面在哪个班？说吧你是哪个学校派来的奸细！”

    正在大家聊得欢乐时，体育老师抱着篮球从角落里出现。

    “来来来，别开黑了！”体育老师走到闻曦他们面前；“校领导来视察了，赶紧起来，去操场上活动活动。”

    大家发出失望的哀嚎，懒洋洋的站起来，不情不愿的接过体育老师抛过来的篮球。

    “赶紧赶紧，一个个这么年纪轻轻，怎么就不喜欢动一动呢，”体育老师跟轰牲口出圈一样，将这些少年赶出隐蔽的角落；“可以去篮球场转转，13班跟高二的打比赛呢，可精彩了！”

    13班！？

    闻曦眼睛一亮，那不是赵政嘉裕他们班吗，前几天听他说13班调课了，居然把他们的体育课调在一起了！？

    “那高二不是完蛋了？13班可是体育生啊！”戴眼镜的男生明显也对看比赛有了兴趣。

    “那可未必，”体育老师晃着手指；“你们这届新生体能太差了，高二那届有国际班，好几个学生的小学初中在国外读的，那个块儿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高一生都有点不服气了。

    人就是如此，只要给他们贴上标签，他们就会莫名的惺惺相惜，并且下意识的去排除不同标签的人，比如班级，比如年级，比如学校。

    平时他们因为班级不同，很是歧视特长生云集的10到13班，现在他们同为高一生，忽然又对13班产生了共情，统一的敌视起高二生。

    本着给同年级的人加油的目的，大部分人奔去篮球场看比赛。其中自然少不了闻曦。

    2中虽然最大限度上禁止了学生的娱乐，但是软硬件方面在整个c市是数一数二的，什么羽毛球场篮球场，田径区和全身运动区，应有尽有，尽善尽美，只可惜除了体育课，这些场所长期缺乏人气。

    此时篮球场上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家自觉分成两边，一边给高二加油，一边给高一班加油，除了球场上奋力厮杀的同学，两边看球的人也在比着看谁嗓门高，呼喊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闻曦被这青春的呐喊声传染的沸腾了，可惜来的太晚，内场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他焦急的转了一圈儿，除了偶尔有人灌篮能看到个完整的脑袋，其他时候就只能看见数个晃动的头顶。

    “去2楼！2楼是音乐室！”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闻曦抬头望过去，这才发现篮球场旁边是艺术楼，平时音乐美术特长生集训的地方，此时艺术楼的窗口已经有数个脑袋扒在那看比赛了。

    闻曦跟着同学一起上了艺术楼的2层，可惜不是每个教室都欢迎他们，原因无它，2楼的教室属于高二的，最后还是高三的艺术室接纳了他们。

    闻曦站在了2楼的窗口前，终于看清了场地上的情况。

    这怎么一半人都光膀子？

    闻曦揉揉眼，在一群光膀子里看到了赵政嘉裕，嗯，他穿着衣服呢，闻曦小小的松了口气。

    原来他们为了区分敌我，高二的男生统一光着膀子，而高一的就矜持许多，即使已经大汗淋漓，也依旧老老实实地穿着衣服。

    不过仔细看，这群高二生真的跟体育老师说的差不多，体型上有些不同，高二才多大？17、18岁吧，有的人肌肉已经隆起来了，配着晶莹的汗珠，阳光一晒自带男神滤镜，还有几个男生故意把裤腰拉得很低，露出白色的内裤边和马甲线，闻曦都怀疑他们就是为了秀身材才光膀子的，那块头，不是从小吃牛肉长不成这样，把围观女生眼睛都看直了，当然仅限高二女生，高一女生一边眼睛发直，一边咬牙切齿，似乎在气高一的男生不争气，怎么就没一个身材能打的！？

    闻曦看向赵政嘉裕，他的汗水已经把T恤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描画着劲瘦的身材，表情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特别的专注认真，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紧盯着运球的高二生，时不时的还跟旁边的队友递眼神儿交流战术。

    闻曦单手托着下巴，咬着下唇看着他，觉得这样的赵政嘉裕好陌生，他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专注，他还是自己初中时认识的那个他吗？真是熟悉中带着陌生，陌生中夹杂着情愫。

    也许就是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让闻曦从此不敢只把他当成孩子看，甚至有预感，赵政嘉裕很快就要蜕变成男人了。

    “又进一个！”身边高一同学振臂高呼，把闻曦从自己的世界中拖出来。

    刚刚赵政嘉裕跟队友打了个配合，队友封死高二生的左边，逼迫他从右边灌篮，而赵政嘉裕瞅准时机盖帽，把篮球打出去老远，高一生们沸腾了。

    闻曦也被传染的兴奋起来，但他很矜持的没跟着瞎喊，只眼睛晶亮的看着赵政嘉裕，心想这小子等放学一定要跟自己炫耀了。

    高二生们一开始还玩花活儿，各种运球眼花缭乱，现在被盖了帽也重视起来，简单用英语沟通后，他们把重点放在赵政嘉裕身上，防止他出其不意的攻击。

    “还用英语！？装逼狂，”旁边一个男生愤世嫉俗，然后憋足嗓音大吼了一声；“嘿！傻/逼！！！！”

    吼完以后蹲到了窗户底下……

    闻曦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这什么操作……？

    再回头看向场地，不少人被那声骂吸引了注意力望过来，其中就包括赵政嘉裕，于是闻曦就与他的眼神遇上了。

    赵政嘉裕满脸大汗，头发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的心情，看见闻曦在二楼看自己，他立刻咧开嘴笑了。

    你看见了吧！！！

    赵政嘉裕一脸炫耀的用口型问闻曦。

    闻曦被问的有些局促，他红着脸点点头，两只手不大自然的交握在一起，手指很畸形的扭着。

    赵政嘉裕知道自己被闻曦所关注以后更来劲儿了，抱着绝不能在心爱的人面前丢脸这个目的，他充分发挥了自己人来疯的特征，开始只是在篮下守着，现在开始东奔西跑，恨不能跑遍全场。

    高中生打篮球除了运动，还有个很大动力就是耍帅，除了不能上脚和三步带球，规则基本没有，在这样开放的场景下，赵政嘉裕靠着绝佳的身体协调性和反应力，几乎carry全场，最神的是他站在半场的位置挑起投篮，那篮球就跟长眼睛一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后，乖乖的钻进了篮筐里，在场的高一生都沸腾了，尖叫着欢呼，连围观的体育老师都忍不住赞叹，原本只打算视察一遍就走的校领导，也面带微笑的留下继续观战。

    高二生努力的大喊对方犯规，可他们的抗议完全被欢呼淹没，一个个又气愤又沮丧。

    而另一边赵政嘉裕和队友又嚎又拥抱，大笑着挥洒汗水，那阵势，跟得冠军一样。

    当然拥抱完了还不忘看一眼闻曦，冲他递一个得意万分的飞眼。

    闻曦也彻底放下了束缚，彻底放飞跟着同学一起欢呼，秋水眼弯成黑月牙，水粉色的嘴唇也像个月牙，真真的明眸皓齿，被骄阳一照就是最惹眼的那个，肥肥大大的校服都无法遮掩他的半分风情，看的赵政嘉裕胸口涌上一股酸酸甜甜的肿胀感，直接看出了神。

    “咳咳咳。”

    一阵做作的咳嗽声吸引了闻曦的注意力，他低下头，看见高二的人群里，有个个头高挑的男生回过头看他。

    所有人都看向球场，就他反方向看向自己。

    闻曦看向他后，这个男生就停止了咳嗦，只是饱含深意的看着自己。

    这是……宋先达？

    闻曦回想着，原来他是高二的啊，怪不得那天他往楼上走。

    宋先达看闻曦发现自己后，冲他笑了笑，接着抬手拽向自己的后衣领，微一颌首将上衣脱了下来，光着膀子挤过人群走进场地。

    在场的高二生看宋先达进了场，立刻有人很自觉地回到人群里，给他让位置，其他人则围过来听他讲话。

    围观的高二生情绪发生转变，原本被接连扣压的沮丧变得兴奋起来，好像预感到胜利在望。

    宋先达身材不算壮实，但胜在腰杆挺直，发育成熟，校服一脱，那背影瞅着跟个成年男人没什么两样，再去看高一的，好像都有些偏瘦扁了点，赵政嘉裕也不例外。

    闻曦看的真情实感，隐隐的担心起来，他直觉这个宋先达不是个好惹的。

    “这人是谁啊？这么吹牛/逼？”周围观看的高一生互相打听宋先达。

    “他是高二的！”

    “废话！我看出来了！就高二的这么不要脸还光膀子！”

    “他就一混混，听说他爸是个老混混，他妈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之前开家长会他爸来过，开着个大路虎，光头还纹身呢！”

    啊！？这么复杂的嘛？闻曦心里一惊，心想前几天看他那个匪里匪气的样子，的确不像正经学生。

    “那他怎么来的2中，他好像还不是体育生吧？”

    “他高一不是，高二才是，我看他就是为了考大学才半路出家当的体育生。”

    “怕什么，咱这边有赵政嘉裕，也是个混子，听说他初中打架还闹出人命呢！”

    “那还是赵政嘉裕牛/逼，他宋先达再厉害，手上没人命！”

    呃…………

    闻曦满脑袋黑线，这谣言怎么越传越邪乎……？看来宋先达的家庭组成也不能信。

    宋先达上场后，短暂交流完毕，比赛又开始了。

    这次高二生的攻势完全不同，全都莽撞起来，不仅运球更快，甚至碰上拦截的高一生也不躲了，直接生撞，瘦扁的高一生在敏捷度和柔韧性上略胜一筹，但到了体型比拼就败下阵来，一个两个都被撞的人仰马翻，赵政嘉裕心里装着偶像包袱，带着必胜的心态，咬着牙要与对方硬碰硬，可运球的宋先达却是吱扭一声停下脚步，一个转身闪过了他，赵政嘉裕被他虚晃一下，愣了半秒后立刻跟进要去拦球，可惜速度上慢了，眼看着宋先达投篮得分。

    “你们犯规！怎么还撞人？这是篮球还是橄榄球！？”赵政嘉裕不满的指责。

    宋先达刚跟同学击完掌，回头很是轻蔑的瞟了赵政嘉裕一眼，他本就是高挑丹凤眼，这一眼的鄙夷被他表达了个十足十；“你们他妈越位的时候怎么不说犯规！？”

    “这是街篮的规则，”赵政嘉裕被他看的带了气，口气也冲了起来；“不懂就他妈别玩！”

    篮球本身就是胜负性跟强的运动，再加上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容易冲动，你来我往的几句后，火药味立刻浓了起来。

    “好啊，玩儿街篮是吧！”宋先达瞪大了眼睛，指着赵政嘉裕；“你别玩不起！都别玩不起！”

    这句挑衅一出，场地上的气氛被挑到高/潮，围观群众捏紧拳头给自家年级打气，体育老师也热血沸腾的来回更换姿势，校领导则左右追问街篮是什么意思。

    规则换成了街篮，两边学生的状态立刻不同了。

    宋先达似乎就等着赵政嘉裕说这句话，开场抢到球以后，他开始大耍花活儿，一系列假动作晃得对手眼花缭乱，瞅准对方放松警惕后，他忽然把球传了出去，其他人只能被动追着那人跑。

    闻曦的视线也随着那个球转移，拿到球的高二生是全场最壮，一只大手都能抓住篮球，没几个人敢真的拦他，怕被撞飞，而他也依靠先天优势一路运球到篮下，这下赵政嘉裕急了，他第一个挡在这人面前，时刻准备起跳盖帽，可这个高大壮不走寻常路，他怒吼一声，将球砸在了赵政嘉裕旁边一人的脑袋上。

    在场的人都愣了，被砸的人嗷一声惨叫，篮球弹起了老高，这时宋先达出现，他猿臂一伸捞过篮球，一步上篮扣球成功。

    高二生连连欢呼，喊着宋先达的名字都破音了。

    “你他妈的怎么打篮球的！！”赵政嘉裕上前拦住宋先达，他下意识的要去拽对方衣领，却在锁骨为主抓了空，只留下三道红印儿。

    “是你他妈说的街篮！怎么，玩儿不起！？”宋先达一把将赵政嘉裕推开，后者踉跄着倒退几步差点摔倒。

    赵政嘉裕铁青着脸色，被他顶的说不出话。

    的确，街篮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甚至上脚都可能出现，更别提这种肢体冲撞和拿球砸人了，街篮就是自由挥洒的代言词。

    “玩不玩得起！”宋先达倨傲道。

    “玩！”

    两边人再次分站，开始新一轮比赛。

    这次高一生想复制高二的花样，他们也学着对方花式运球，真假动作结合着虚晃，可他们忽略了对方的体型，高二生看辨别不出真假，直接就抢，抢不过就撞，高一生大部分人扛不住，而且高二生，尤其是那个宋先达心狠手黑，屡屡使出杀招，拿球砸脸传球，用肩膀顶胸口频频出现，尤其是面对赵政嘉裕时，就跟面对仇敌一样，恨不能借机给对方一拳。

    赵政嘉裕在他的种种偷袭下也有些吃不消，被对方频繁得分，想着心爱的人就在2楼看着，赵政嘉裕的火气越来越大，终于愤怒值积攒到最高的时候，他冲动了。

    这次又是宋先达带球直攻，赵政嘉裕被他的假动作晃得落后一步，眼看着他要再次投篮得分，赵政嘉裕急中生智，从背后给他来了一招足球的脚法——滑铲。

    直接把宋先达给铲倒了。

    宋先达一屁股坐在地上，戳的他尾巴骨疼的半天站不起来。他自认为是街篮小达人，至少在2中是自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可就是他这样厉害的人也没想过要用滑铲……这也太操/蛋了！

    球场上的气氛因这一奇葩的脚法瞬间复杂起来，球场上的高二生立刻骂骂咧咧，冲上去推搡赵政嘉裕，赵政嘉裕也不服气，梗着脖子要跟对方硬碰硬，其他高一生哪里看得同学被挑衅，纷纷上来帮着赵政嘉裕推搡回去。

    一场比赛眼看着就要演变成打架。

    体育老师眼看气氛不对，赶紧吹哨警示，校领导也粗着喉咙训斥，然而这些都阻拦不了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半大孩子。

    闻曦眼看着要不好，扭身就往教室外跑，等他下了一楼跑到篮球场边，场地里已经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