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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人还记得,当年那个才名动京城的慕光卿。

    十九岁的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虽不是寒门弟子,却也不是官宦家庭出身,在当时一度引起轰动,写的文章传遍京城,甚至闹得一时洛阳纸贵,加之这位慕公子容貌俊俏之极,谈吐也风雅,不知流传了多少佳话。

    后来,听说这位惊才绝艳的青年确实做了大官,推行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不过后来似乎就泯然众人了,再未有他的传闻。

    在朝之人知晓此内幕的,更不敢妄议,不过倒是皇上身边有位大佞臣的流言一直在京中流传。

    不过人们很难将当年那位慕光卿,与皇上身边以色事人的佞幸联想到一起来。

    少年读书时,谁会没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想法。

    那时薄玄骞也才继位不久,正是踌躇满志,想要大展宏图之时。

    那时慕月清还有一腔报国热血,得遇上不世明主,何其幸甚。

    与他秉烛夜谈,与他策论天下,诺大的盛世宏图,便在他二人掌间徐徐展开。

    只是正值青春年华,又很难不对这样一个正当年纪的人动心。

    薄玄骞当皇子时,便没来得及娶妻,后来登基了,国家风雨飘摇之际,更无心后宫。

    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暧昧,宣室的夏夜,暗藏着两颗躁动的心。

    薄玄骞一次又一次地拒了众臣要他立后的奏折,他一边拿着折子给慕月清看,一边又暗中观察着慕月清的表情。慕月清那时还不如后来这般老谋深算,虽然面上还是很平静,但总能让薄玄骞扑捉到一丝的不悦,而这一丝的不悦,便足够让薄玄骞十分的欣喜。

    “以陛下这般年纪,宫中还未有后,确实不大合祖宗之规矩。”慕月清故作客观地评价着。

    薄玄骞却认真注视着慕月清,说道:“皇后应是我的妻,我想要的,一定是我十分喜欢的。”

    曾经,薄玄骞私下在慕月清面前也从来不称朕。

    “光卿,你若能当我的妻该多好。”

    这几乎是表白的话语一时让慕月清不知如何应对,哑了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又当不了……”

    薄玄骞毫无包袱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凑近慕月清,灼灼目光似要将他烧化:

    “慕光卿,我心悦你,你愿不愿?”

    夏夜的蝉鸣十分喧嚣,薄玄骞离慕月清离得很近,甚至慕月清能感觉到那人炽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

    他一进,便是万古深渊;而他若退……

    他不愿退。

    两人没有一句多余言语,便亲吻在了一起。

    薄玄骞识他,懂他,成就了他一生中最绚烂的三年,然后,也毁了他。

    最开始的关系自然是甜蜜的。

    少年心性,哪怕是朝会上一次眼神的碰撞,都让心中的涟漪荡开成了一汪春水,汇到他以为是爱情的河流里。

    那时的薄玄骞将他藏得很好,在外人面前,二人从来都只是君臣,而在夜深人静时,总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停在慕月清宅院的后门外。

    白日里咫尺天涯的折磨,在夜色的掩盖下,干柴遇烈火,尽情地放纵。

    从前的薄玄骞,哪怕是在情事上,都舍不得让慕月清受一点疼。

    那是他心尖上的人,用那句俗话说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毫不夸张。第一次时不小心让慕月清流了血,让薄玄骞好一阵内疚又心疼,从此以后他都是首先考虑慕月清的情况,先让慕月清舒服了,再顾自己。

    “可以吗,光卿?”早已做足了前戏,箭在弦上,薄玄骞仍是征求着慕月清的意见。

    “嗯……”慕月清一边抱紧了薄玄骞。

    薄玄骞又忍不住说道:“疼就告诉我,别忍着。”

    “没事的。”慕月清白皙的脸泛起绯红。

    终于薄玄骞进入了那个早已开拓好的地方,他一边慢慢地深入,一边仔细感受着身下人身体的紧绷,还有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细细呻吟,让他心痒又心疼。

    一边温柔地进出着,一边也照顾着慕月清的前面,薄玄骞感受着心上人在他的安抚之下慢慢放松,慢慢沉溺在这情事之中,便觉得无比的满足。

    “玄骞……”慕月清忽然轻轻喊了他一声。

    薄玄骞停下了动作,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弄疼了吗?”

    “不是……”慕月清勾着薄玄骞的脖颈,微微起身,在薄玄骞的耳边吐息道,“……你稍微快一点,弄疼我也没关系。”

    薄玄骞本已是克制到了极致,如今哪听得这话。

    他终于加快了动作,一次又一次在慕月清体内深处冲撞着,压抑许久的欲望终于有了宣泄的缺口,然而理智还是促使着他再说了一句:“受不住便告诉我。”

    回答他的是慕月清细碎的呻吟。

    事后,薄玄骞却必须离开,回到宫中去。

    慕月清虽有万般不舍,但也只能顾全大局。

    “光卿,你且再忍忍,待到……待到那时,我一定不让你受如今这般委屈,我要让全天下让都知道你是我的意中人。”

    他说那时,是二人无数次地秉烛夜谈,勾勒出的盛世宏图。

    承诺或许曾经也发自内心,只是时过境迁,人心却更易变。

    慕月清也记不得这样的真心交付,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的。不过对那时的他而言,儿女情长不过是锦上添花,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以慕月清为首制定的新政,正在皇帝薄玄骞的大力支持下徐徐推进着,而若有变,则必定会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为推行改革,朝廷特设了新政台,直属皇帝管辖,可调动一切部门。而新政台的主事,正是这在朝中毫无根基慕光卿。

    虽然知道幕后的推动者是皇上,但是矛头只能指向慕月清。

    手握重权,又行事果决,然而却根基尚欠,若操之过急,必成众矢之的。

    明里,各种参慕月清的奏书接踵而来,指责慕月清佞幸专权,蛊惑上心,更有几朝老臣以死相谏,逼皇帝处置慕月清;暗里,却是各种的离间。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于是薄玄骞在各种场合下,便偶然听说了不少关于慕月清的传言。

    说他如何在变法中谋求私利,如何利用皇上的信任结党营私,如何扰乱圣听,如何与他虚与委蛇。

    薄玄骞自然知道这些都是故意让他听到的谣言,起初,他见一个传谣者,直接从严处罚,然而谣传却是越来越多,甚至听得越来越多了,薄玄骞竟也开始真的产生了怀疑。

    一面是悠悠众口,一面是慕月清,纵然心中知道慕月清不会负了他,但却免不了总有恍惚之时。

    况且,慕月清也不是完全的无辜。

    政治不是读书,哪有这么多黑白分明的事,总会有一些灰色的手段存在其中,只是如今被添油加醋地传了出来。

    于是慕月清这才开始发觉,薄玄骞似乎相比从前,有些变了。

    慕月清已入朝两年有余,到这时,也算是羽翼丰满,而这变化也是慢慢发生的,慕月清只将他当做激情的消退与高压之下的产物,并没有放在心上。

    终于某日,慕月清去宣室找薄玄骞。

    薄玄骞漫不经心道:“光卿,又有本参你的折子。”

    “我看看?”慕月清接过折子,快速地看完,果然又是对他做的那些不黑不白的事大书特书,随口说道,“别管他,没什么新意。”

    薄玄骞却斟酌着措辞试探道:“那光卿是对此事不知情吗?”

    慕月清一时错愕,而后才猛然警醒。

    自己同这上位之人,谈情说爱也只是顺带的,到底也只是君臣关系。

    曾经,他甚至连这样的奏折都直接丢掉,不让慕月清看到。而如今,这却成了他试探他的工具。

    薄玄骞专门选了一本这样虽然荒唐,却也有迹可循的奏折,来试探他。

    只是当年的慕月清还不如后来这般谨小慎微,同样是年轻气盛,被自己所爱之人怀疑至斯,难免起了脾气。

    于是慕月清沉着脸,退到殿上,朝着上位者行了一个郑重的叩拜之礼,朗声道:“臣今日之所作所为,无不为陛下江山社稷所远虑。臣是否有他心,陛下心中自有决断,不必如此苦心试探。若陛下认定臣如诸同僚所言,是那惑乱朝纲以权谋私的乱臣贼子,自可按律处置臣,哪怕车裂于市,臣绝无半句怨言。”

    那时的慕月清,当真把“持宠而骄”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薄玄骞也对慕月清这样的反应黑了脸,不说这事究竟如何,但慕月清不仅不解释缘由,反而如此对他置气,再结合众臣参他只手遮天,实在难以不让人多想。

    慕月清越界了。朝堂之上,需公私分明,帝王之家,最忌讳以公徇私,慕月清仗着与他的关系,便可罔顾君臣之纲,如此冒犯。

    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威胁。

    大虞的朝廷需要变革,但这一切只能是掌控在天子手里的,哪怕是慕月清,哪怕殊途同归,也不行。

    “慕大人累了。”薄玄骞淡淡道,“不必理会这些琐事,早些休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