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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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溅进了水,我的全身炸了开来,浑身的力量集中到一点上,却找不到发泄的通道! 我哆哆嗦嗦,去解娘的裤子,却怎么也解不开她裤带上的结,娘一只手伸来,灵巧的几下,就打开了最后的一道屏障,女人的裤带总是系的很紧,但有时也会很松,娘的裤子也很松,因为不止我扒,她自己也在扒,很轻易地就扒到了膝盖下面,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指引着我,摸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山高,那里水长,那里的小草无比柔嫩茂密,娘的水流得炕席上到处都是,娘的逼比她的奶子还肥,包成一条细缝,鼓鼓地胀起来,我的东西在娘的手里就要涨破,娘引着它,把它引到泉眼上,“快……快拿大棒子捅娘……”娘颤着声喊,但棒子太大,往里捅了几次,都捅不进去,“娘受不了了,快捅……捅……”娘痛苦地喊着,蹬掉了脚踝上的裤子,把两条腿朝天张开,张大到不能再大的地步,还是进不去,我用手去掰娘的穴,摸了一手的水,滑得根本没处下手,却揪断了娘的几根毛毛,娘的穴肉一颤,缝又开得宽了,我有了主意,把棒子头凑上去,把娘的腿架在肩上,手里揉着娘的奶子,一只手捏住娘的毛毛,趁娘不注意,突然死命一揪,娘嗷的一声,疼得奶子抖起来,骂道:“王八犊子揪你娘逼……”没等她一句话说完,我已经趁着张开的那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进去,不管身下的人怎么样,我是一定要进去的,“嗷!”娘凄声惨呼,几乎要哭出来,身子一阵乱扭,我狠住心,腰往前拱,把外面没进去的半截棒子慢慢全推了进去,直到卵蛋顶住娘的穴肉,娘的里面滑溜溜的满是水,紧紧把我包住,仿佛有股力在往里面吸,我顶住娘,却不知道下边该怎么办,这时娘忍着疼,扶着我的屁股上下动了几下,我猛然明白了什么,腰不由自主地前后动起来,带着棒子在娘的穴里一进一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越干越快,娘在我身下疯狂地嚎叫着,胡言乱语,两腿在炕席上挣扎着乱蹬一气,我的整个身体都好象飞了起来,娘就是我脚下的祥云,托着我向上飘,我和娘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在从无数缝隙中漏进来的寒风中升入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堂,春寒料峭,我们赤裸的身体却火热,滚满汗珠,互相冲击,互相融合,最后我们忘记了自己还有身体,只觉得所有的意识都被从某个地方传来的快感所包围,像在滚水中游泳的鱼,当一切到达顶峰的时候,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听到娘撕心裂腑地喊道:“日死我了!”我的下体就被一片大水淹没,刚刚找回的腰一阵抽搐,从身体内部就喷发出汹涌的浪头,鞭子一样狠狠抽在我的每一根神经上,把我打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我睁开眼睛,看见身上已经整齐地穿好了衣服,昨夜刮了一夜的风,此刻窗外却是干净的蓝天,阳光明媚,甚至还能听到麻雀和啄木鸟的声音,我一翻身,看见了正在炕边锅台上做饭的娘,她正揭开锅盖看水滚了没有,氤氲的白气中,我突然发现她的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美丽,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丰姿绰约,她的神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快乐!“娘!”我从炕上蹿起来,跳到地上抱住她,娘丢下手里的勺子,和我抱在一起,她的肩膀一耸一耸,伏在我结实宽大的胸前,无声地哭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也泪流满面,娘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宝娃,你说的对,娘一直就想让你抱,自从你爹第一次打我,你第一次护我,娘就想让你抱了!”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比男女相爱更让人激动的事情?有没有比征服母亲又被母亲征服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当我终于明白我并不只是被娘的肉体吸引,而是一开始就真的爱着她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是的,幸福就是能拥着你最爱的人,想多久,就多久!我们就这样拥着,锅里的水就咕嘟咕嘟地滚着,冒出的白气飘满了整个屋子,直到院门吱呀响了,我们才惊觉爹要回来了,匆忙地放开对方整理自己的衣服…… 爹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一脸的沮丧,他又输了,这并不出我意外,但他还带回来一张纸,一张契约文书,还有一个人——村头私塾的老秀才,而且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愧疚,这却出乎我的意外,而当我明白了契约上写着什么的时候,我扑上前去,狠狠地揍爹,把上来拉架的老秀才推到一边差点碰破头,而爹缩成一团,缩在墙角里,任我拳打脚踢而没有还一下手,直到我打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打下去的时候,爹才带着一身的土,站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走到娘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去:“水,我对不住你……”他哭了,哭的好伤心好伤心,老秀才开始念契约书,念得很慢,很清楚:“现有南余县高甲平庄村民白清,自愿将妻子白水让于同乡王二喜为妻,以抵赌债三千元整,空口无凭,立字为据,一式三份,立约人:白清、王二喜,中间人乔占元!”娘怔怔地看着爹,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成悲哀,从悲哀转成失望,由失望转成迷惑,她实在无法想象十五年的夫妻,当初为了爱情能够共患难的兄妹,这样的感情,竟然最终只值三千元整!那顶着世俗压力出逃的爱情,最终只有三千元整的价值!她颓然坐倒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她和爹的感情,在这一刻已经死亡了!老秀才见情势尴尬,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老光棍王二喜,五十多岁,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因此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包括那些可以搭伙计和串门门的破鞋,他已经上了岁数,一直想找个女人给他留下个一男半女,爹在乔老大的赌场里最终输掉了他所有的一切,我不想再打他,因为他已经不是我那个高大有力的父亲,而只是一个可怜虫,他也不再是娘的汉子,因为他早已没有能力来保护娘,照顾娘!当昨晚和娘共枕而眠时,我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娘的汉子,我要保护娘,我不能让王二喜来占有她!想到这里,我扶住娘,说道:“娘,咱不能坐着等死,趁王二喜还没来,咱们赶紧跑吧!”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有人说道:“跑?跑到哪里去?”说着,几个人已经进了门,为首的正是王二喜,这个老家伙黑瘦黑瘦的,尖嘴猴腮,是个无赖的主儿,任谁惹上他,他必会没完没了地折腾到对方彻底完蛋为止。他冲爹一拱手,道:“白清兄弟,不是老哥哥心急,实在是怕夜长梦多,我打算把这事今天就办了,人我都带来了,你看行不行?”爹猥猥琐琐地陪着笑脸道:“行,行,咱不是都立了字据了嘛,你说咋办就咋办!” 王二喜道:“那我就让人去准备了!”一挥手,身后一个人上来,把一个木托盘放在炕上,揭开蒙布一看,竟然是一套红嫁衣和几件首饰,王二喜走到娘面前,我挡上去,道:“别碰我娘!”老光棍嘿嘿奸笑几声,道:“娃子,后晌还叫你去喝喜酒哩!”我冷冷道:“我不喝!”老光棍不再理我,对着娘道:“妹子,二喜哥可对你是一片好心,跟了二喜哥,省得在这穷家遭罪,你就把这家什穿戴起来,后晌二喜哥拿轿子来接你!”说完,他给带来的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起屋子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坐到炕上,给娘喋喋不休地讲起这桩喜事的好处,娘坐在炕上低着头不说话。王二喜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感到一阵浓重的悲哀:这世上有多少孩子能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出嫁?刚刚还汉子气十足,此刻却只觉得丝毫无能为力,屋子很快收拾好了,窗纸上贴满了喜字,那些人却不走,我知道他们是怕娘跑了,我一个人打不倒他们这么多人,但我也绝不能让王二喜占有我娘,因为她是属于我的! 后晌的时候,娘似乎终于被他们说动了,换上了红嫁衣坐在炕上,爹早已跑到了王二喜家等酒喝,虽然是改嫁,却弄得像大姑娘出阁,几个婆子给娘打扮好了没多大工夫,外面吹鼓手的喇叭就响了起来,娘盖好盖头,静静地坐着等王二喜来迎亲,王二喜换了一身旧黑绸衫,胸前披红挂花,骑着匹大青骡子来到了我家门口,脸上喜气洋洋,婆子们架着我娘出了门,上了红顶小轿,王二喜看见我,笑道:“娃子,跟你娘去喝酒吧!”我冷笑一声,不去理他,吹鼓手们一路吹吹打打,把轿子抬到了王家,我也跟着来到了王家,王家的破院子里已摆好了四桌酒席,在司仪的吆喝声中,娘和王二喜拜完了天地,被送进了洞房,王二喜出来陪客人们喝酒,我只喝了几口就扣了杯子,另一桌上,爹却喝得欢天喜地,丝毫不在乎别人对他的乌龟讽刺,只要有酒喝,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四个月,仅仅四个月,一个勤劳朴实的船工,就变成了只会喝酒的窝囊废!酒一直喝到日头偏西才散场,我没有留下来和人们一起闹洞房,我不能去闹,我就像野狼一样在村子里逛荡,听着隐隐约约的哄笑声从王家传来,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回忆了很多很多事情,直到打更的敲了二更,我才又回到了王家的墙外,此时闹洞房的人们也正在散去,我隐藏在黑暗中,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王家,王二喜回到洞房,才轻手轻脚地翻过院墙,跳进院子里,我的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那柄锋利的杀猪刀已经被我的体温焐得热乎乎的,我摸到窗下,用手指蘸着口水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凑上一只眼睛去看,洞房里点着红烛,供着一尊一尺多高的白玉观音,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娘穿着红嫁衣坐在炕上,愁容满面,见王二喜走过来,抬起头惊慌道:“别过来!”王二喜早按捺不住,淫笑道:“妹子,二喜哥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看在二喜哥想你的份上,顺顺当当依了我吧!”说着爬上炕去,娘往炕角里缩了缩,颤声道:“你别过来!”王二喜欲火中烧,三把两把脱光了自己的衣裤,露出黑瘦的身子,下面的一条龙头又长又粗,娘惊叫一声,本能地别过脸去,王二喜喘着粗气,牲口一样猛扑上去,按住娘胳膊,往下就扯娘的裤子,娘哭了,哭喊着我的名字:“宝娃!娘的宝娃!” 这声音就像一根针猛地扎了我一下,娘啊,你到底还是把我当做你最心爱的汉子!我本想趁他们黑了灯再进去给王二喜一刀,但眼下的情境已容不得我再等待,我不能让娘受到一点点欺负,我抽出刀来,一脚踢开两扇破木门,冲了进去,炕上的两个人一惊,回头一看,娘惊喜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宝娃,真是你,娘的宝娃!”王二喜被我和我手中的杀猪刀吓了一跳,紧接着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八崽子不想活了?”我骂道:“老骚棒,爷今天就是要来割你的鸡巴脑袋的!”说着跳上炕,举刀向王二喜猛刺过去,我没想到,王二喜居然还是个练家子,会点拳脚,我几刀没刺中,一不留神,反而被他打飞了刀子,他扑上来,把我按在炕上,手紧紧扼住我的脖子,两眼血红,骂道:“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我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挣了几挣也没挣脱,忽然王二喜惨叫一声,手上松了劲,我乘机抓过掉在炕上的刀子,一刀送入他的左胸,他又是一声惨叫,滚 落在炕上,抽搐了几下,便睁着眼睛不动了,我艰难地爬起来,却看见娘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是娘刚才在王二喜背上的一剪救了我,那剪子本是她暗暗藏在身上的,如果我刚才晚进来一步,她也许就会用这把剪子自戕以保清白,看见我从炕上起来,娘扔掉剪子,扑到我怀里,哭着说道:“宝娃,带娘走吧,走到哪儿,娘跟你到哪儿,咱娘儿俩永远不分开了!”我抱着娘,虽然只和娘分开了不到半天,却仿佛已经分开了几十年,我再也不要她从我身边离开片刻!我拍拍娘的背,说道:“娘,咱们走,一定要赶快走,走水路,我把爹那条船弄到河边了!”娘擦干眼泪,点点头道:“娘听你的!” 我们下了炕,收拾了一些财物细软打成包袱,刚要出门,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对娘说道:“等等!”娘一怔,我说道:“咱们还没拜堂呢!”“拜堂?”娘愣住了,“对,拜堂,这里有现成的,咱们就在这里拜了堂,结了夫妻,以后,生生世世都做夫妻!”娘本已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也做母子!”我拉着娘,到观音面前跪下,观音面前的红烛还没有熄灭,映出她慈祥的面容,我望着观音,祝祷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白宝儿今日和我娘白水结为夫妻,从今以后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菩萨若有怪罪,我白宝儿独自承担,菩萨若不怪罪,保佑我夫妻儿孙满堂,得享天年!”说罢,和娘一起向观音深深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娘扑进我怀里,伏在我胸膛上轻轻地啜泣着,“宝娃!”娘叫了我一声,我打断娘的话头,说道:“以后别叫我宝娃,我已经是你汉子了,不能再这么叫了,以后,你叫我孩他爹,我叫你孩他娘,好不好?”娘扑哧破涕为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的笑容,此刻穿着红衣的娘笑起来就好象一朵牡丹,红衣,红烛,映得她的脸也红艳艳的,娘笑着说:“连孩子也还没有呢,叫什么孩他爹,孩他娘的啊!”我凑上去亲了她的嘴一下,悄声说道:“这不就快有了吗?”娘的脸这次真的红了,羞得红通通的,把脸别过去,推了我一下,我说道:“要不这样,你还叫我宝娃,我可不能叫你娘了,叫你的小名水儿,好不好?”娘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山路借着月光来到了黄河边上,月光下的黄河银波粼粼,我解开船,跳上去,把娘也拉了上来,竹篙一点,小船就离开了岸边,顺着黄河水流向下游漂去,我望着那片隐没了山村的黑暗,心底涌起莫名的忧伤:别了,我的老家!我决定让船自己漂流,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安家,打定主意后,我放下竹篙,钻进破席片船舱里,娘已经把船舱里原有的旧老羊皮袄铺上,我们相拥着躺在船上,听着船底的流水声,渐渐地,我有点迷糊了,娘把我摇醒,说道:“宝娃,先别睡,咱们还有正事没干呢!”“正事?”我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正事?”娘的脸上又飞起两朵红晕,声音也变得像蚊子哼一样:“刚才咱们临走前干什么来着?”“拜堂啊!”我说,“那拜完堂该干什么?”“入洞房啊!”说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是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今晚是我和娘的新婚之夜,这船就是我们的洞房,我怎么能不和娘洞房呢?我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娘,娘像个新媳妇样羞涩地低下了头,和我们昨晚第一次时的神情完全两样,我不再猴急,轻轻地在娘额头上吻了吻,把她的发髻打开,披下她美丽的长发,抚摩着,娘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闭着眼睛,手却勾着我的脖子,衣服一件件被解开,我们终于又一次用最真实的身体彼此相对,昨天还很生涩的进程,今天却无比顺畅,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我们就顺利地融为一体,不再疯狂猛烈地进攻,而是像小砂锅炖肉一样,慢慢地,尽情地享受彼此肉体的每一寸肌肤,直到香气渐浓,四野一片寂静,蛉虫也不叫了,在深邃的夜空下,只有这条河,这条船和船上的两个人…… 小船漂流了一天一夜后,在黄河的一条支流边的一个小村庄靠了岸,这里民风淳朴,不欺生,我和娘就在那里定居下来,善良的乡亲们帮我们搭了两间草房,我租种了几亩薄田,娘在家里养些小鸡,门前也种了一排小树,过着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每天我下地里去,娘就在家里给我做饭,回家时望见屋顶上的袅袅的白色炊烟,我会觉得非常满足,夜里,我和娘在炕上尽情地享受着鱼水之欢,再也不怕有人要把我们分开!有时,我会撑船带着娘去三十里外的河西务赶集,在集市上给娘买花布,买便宜首饰,买油盐酱醋,我对娘说她是个好运道的女子,一辈子跟了两个男人都没婆婆来欺负,娘说要是天下女子都如此,那每个家庭都会少去很多烦恼,我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生活虽然依旧并不富裕,但却无比安宁,仿佛一条从过去缓缓流淌的河一般,生活向未来也这样缓缓地流去,那年的冬天,娘怀孕了,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血脉有了延续,我心潮汹涌难平,发誓来年一定要更加辛勤地劳作,给我的女人,我的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在这样的幸福感中,我们度过了婚后的第一个大年,冬去春来,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开始有所不便,我们不再出去赶集,娘就在家里待产,我和娘常常在一起摸着娘的肚子憧憬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下来会像谁多一点,将来怎样让这个孩子成长,在各种各样的梦想中享受夫妻间的欢爱,他(她)还没有出生,就给我们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欢乐,直到娘怀孕六个月,肚子已经明显鼓出来的时候,为了孩子的安全出生,我们才不得不停止了每天晚上的房事,八月初秋,收罢了麦,娘已怀胎九个多月,连阴雨淅淅沥沥,我也就不再出去,专心在家陪在娘的身边等待孩子的降生! 这天早晨,刚刚给屋顶加了草,下午便又下起雨来,我暗自庆幸这草加得及时,天色渐黑,我在灶下给娘蒸了碗鸡蛋,配上老醋,端到炕上一口一口地喂娘吃,刚吃了半碗,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人唱道:“大爷大娘行行好,可怜花子衣单薄,过路避雨度一宵,积德人家福运高!”娘产期将近,我不愿娘见外人,没有理会,过了一会那乞丐又在外面唱道:“生我父母死我土,谁知江湖流离苦,与人方便己方便,天保好人多寿福!”我有点恼火,放下碗,从炕上跳下来,披件衣服正要出去赶他走,娘叫住我,说道:“宝娃,让他进来避避吧,在粮食房里过一夜,也好给咱娃积点德,以后菩萨照应!”我笑道:‘女人家就是心肠软,罢了,谁叫你既是我娘又是我媳妇呢,就听你的吧!“其实不管她是我娘也好,是我媳妇也好,她的话我永远不会违拗半分,我披上蓑衣,踩着泥水到院里给那个乞丐开了门,他早已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脸上,面容瘦削枯槁,一身破衣,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透湿,在冷风凄雨里拄着打狗棍挎着讨饭篮,冻得嘴唇发青,见我开门,连忙哆哆嗦嗦地给我又是作揖,又是连串地说好话,我把他引到灶下烤火,又给他拿了两个窝头和一碗热水,他一见窝头就扑上去没命地啃起来,噎得直翻白眼,活象饿死鬼转世,我回到屋里,继续喂娘吃蒸鸡蛋…… 鸡蛋吃完,娘有些困了,快要生孩子的女人很易疲倦,我夹起一卷草席,到灶下领老乞丐去粮食房睡觉,老乞丐千恩万谢,拄起打狗棍刚要和我走,娘在里屋叫道:”宝娃,把那破棉花套子也拿上吧,粮食房冷!“ 我应了一声,正想回去拿棉花套子,忽然手被老乞丐紧紧抓住了,我一回头,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的脸,我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正想呵斥他,乞丐的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她……她刚刚叫你啥?“我厌恶地说:”我媳妇叫我啥有你逑事?“乞丐身体一震,说道:”你媳妇?你?“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哑着嗓子道:”你……你是不是姓白?你认……认不认得我……“我猛然想起了什么,仔细端详这乞丐,乞丐撩开披散在脸上的头发,声音已哽咽,说道:”宝娃……我是你爹啊……“我忽然沉下脸来,拉着他往门外走:”滚,给我滚!“他拼命挣扎着喊道:”宝娃,我是你爹,是你爹啊,我知道你娘在里面,你叫我见见她我就走……“我吼道:”滚你妈的蛋!我爹早死了,你再喊我就他妈揍死你!“他不顾一切地冲里屋喊道:”水儿……水儿……哥来看你了……“我腾出一只手劈劈啪啪连打了他十几个耳光,直打得他嘴角冒血,但他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拖着门,我连踢带打,他就是不松手,我把心一横,顺手抄起灶边案板上放着的菜刀来,红着眼吼道:”你滚不滚?不滚老子要动刀了!你是不是想跟王二喜去下面做伴?“这话不是吓唬他,为了保护我和娘的平静生活,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住手!“一声清叱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挺着大肚子已经出来了,站在我身后,”把刀放下,放下!“娘的口气不容违抗,我只好把刀放下,娘走到爹面前,淡淡说道:”哥,你看见我了,就赶紧走吧!“爹老泪纵横,上前几步,跪倒在娘的面前,道:”花儿,哥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跟哥回去吧,咱们好好过日子,哥再也不赌了,不喝了,咱们好好的过日子……“娘的眼圈红了,咬着嘴唇,任凭爹在她脚下哭着,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哥,过去的事情,咱不再提了,咱俩的缘分,也早到头了,我的心里,早就没了你这个人,今天你出了这个门,以后,我们就不认得你了!“爹抬起头来,道:”水儿,你就不能……“娘打断他道:”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已经把我嫁了出去,我就和你再没任何关系了,何况我现在就算是想跟你回去,也不能了!“爹颤声道:”为什么?“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娘的大肚子,惊道:”这……你的肚子……是王二喜的?“娘摇了摇头,目光向我这边看来,我和娘二目相接,微微一笑,爹终于明白了,他忽然狂笑起来:”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他冲到院子里在雨中对着天空狂喊:”报应啊!哈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该报全报!哈哈哈,老天爷,你可真有眼哪!“他又哭又笑,雨越下越大,仿佛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一个闷雷滚过,把他的声音全盖住了,我不忍再看,回头一瞥间,看见娘捂着嘴,也在无声地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下去,爹也喊累了,想回到屋子里来,被我挡住了,爹低声下气地对我说只想拿回他的东西,我才把他放进去,爹在地上捡起讨饭篮子和打狗棍,黯然道:”水儿,宝娃,我对不起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就当我死了,好好过日子吧!“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突然,只听娘惨叫一声,我一惊,回头一看,娘双手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得五官都变了形,爹已经像条狗似的从门口飞窜出去,夺路而逃,我的头一下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只觉得头晕目眩,顾不上去追爹,赶忙扑在娘身上,抓住娘的一只手,道:”水儿……你……你怎么样?“娘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说了一个字:”他……“黑暗中传来爹隐隐约约的狂笑声:”打死你个野种……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我发疯似地抄起菜刀冲出门去,爹已经逃得无影无踪,面前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我把刀向黑暗扔去,刀光一闪,便被黑暗吞没了,我回到屋里把娘抱到炕上,抓住娘的手,眼泪滴在她的脸上,心如刀绞,这个畜生!他竟然灭绝人性地在娘的肚子上打了一拳,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为什么?以至于让我最爱的女人受到这样的伤害,我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货!娘在炕上疼得满头大汗,我正想给她擦擦汗,娘却喘息着说道:”宝……宝娃……我……我要生了……“我急忙跳下炕,说道:”水儿,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找接生婆接生去!“娘拉住我的手,道:”不……不能去……快……快带我走……“我一怔,娘说道:”他……他要去告官……抓咱们……“我一跺脚,道:”死也死在一起!“披上衣服冲进雨中……接生婆裴王氏带着她女儿裴小燕被我半请半拖地拉来了,她们把里屋的门插住,让我在外面烧水,我一面往灶里填柴,一面听着里面娘撕心裂肺的呻吟,心急如焚,一锅水烧开了,两锅水烧开了,三锅水烧开了,裴小燕把一盆盆热水端进去,我想跟着进去看看,却总被她挡在门外,直到裴王氏一脸惊慌满手是血地跑出来,对我说:”你媳妇肚子上让人打了一拳,伤了胎气又动了胎位,现在难产了,我也弄不了,你快撑船到河西务去找大夫吧,迟了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我顿时眼冒金星,没等她说完就冲进屋里,和她们一起七手八脚给娘穿好衣服,翻出珍藏着的钱袋后,抱着娘冲出了门…… 黄河已经涨水,小船在系船的桩子上被河水冲得来回打转,我抱着娘上了船,把娘放在简陋的篷席搭成的船舱里,解开缆绳,船立刻被大水带得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河西务在上游,可我已经无法控制船的方向,只能站在船尾拼命地摇橹,好让小船不被刮翻,雨又下大了,带着电闪雷鸣,风声雨声雷声,却盖不过娘在船舱里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在黑沉沉的河面上回荡,我不停地抹掉脸上的雨水,眼前却仍 然一片迷蒙,我只知道我要带着娘到一个地方去,去那里生下我们的孩子,然后我们一起幸福地生活,但我却找不到它在哪里,我向两边张望,看不见岸,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漆黑,船不知向下游漂了有多远,我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摇不动了,扔下橹钻进船舱把娘的身子抱在怀里,心想听天由命吧,如果船翻了,我们两人死在一起,也不枉夫妻一场,娘的头发被汗水散乱地粘在脸上,我轻轻给她拨开,说道:”水儿,你扛住,等一会咱们就到了!“娘摇了摇头,脸上绽开一丝笑容,道:”我等不到了,哪个大夫也没用,当初生你的时候,接生婆就说我屁股小,生孩子危险,可我扛过来了,接生婆又说我不能再生了,果然十几年都没有怀上,可这次你就偏偏让我怀上了,我想,这是命,上一次我能挺过来,这一次是菩萨给咱们送来的,也一定能扛过来,可现在,我知道我是不行了……“我哆嗦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抚摩着她的脸说:”你别胡说了,菩萨给咱送来的,你就能扛住!“娘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拿好话哄我了,生孩子的事,你一个男人家懂什么……“她喘了口气,道:”你是见不到孩子了,可我能见到,所以……这算是我们有了孩子了吧?“我含着泪点点头,娘又道:”所以……我能管你叫娃他爹了,娃他爹……“”哎,娃他娘……娃他娘……“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娘伸手给我抹去泪水,道:”他爹,别难过,这都是命里注定的,咱们一块过了一年的快活日子,我早知足了,他爹,我死了以后,你千万要再找一个,要不,谁给你做饭呀……“我抱着娘说:”快别说傻话了,天一亮,咱们就靠岸找大夫去!“ 娘艰难地笑了笑,说道:”不……不行了……你看我脚底下……“我低头一看,正好一道电光照进船舱,我满眼立刻都充满了红色——娘的裤子早已被她下身流出的鲜血打湿,血顺着她的裤管,已经流了满船都是!我顿时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想冲出去摇橹,无论如何也要让船靠了岸,娘把我拉住,说道:”他爹……别去了……啥都没用……你就在这儿陪着我……咱俩剩下的时辰不多了……“我颓然坐下,把娘的身体揽入怀里,只觉娘的脸颊冰冷冰冷,娘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强作笑容,道:”趁还来得及,咱俩回想回想这一年里咱都有啥高兴事,我到了下面,也好记着,讲给咱娃听……他爹……你抱紧我……我冷……“我忍着泪,于是我们一起回忆这一年来的每一件大事小事,我说,娘听,说到有趣的地方,娘还会笑出声来,我说错的地方,娘总能准确及时地纠正和补充过来,她忽然不再像一个垂死的人,而又恢复了她平时的音容笑貌,我们沉浸在美丽的回忆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面的风雨,忘记了许许多多不愉快的往事,仿佛不是坐在波涛汹涌的黄河上的一叶小舟中,而是坐在家里温暖的炕头上,渐渐地,我也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和娘一起快乐地回忆着,甚至没注意到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越来越散乱,回忆越来越支离破碎,终于,在我讲完第一次给娘买首饰后,娘安静了,什么也没说,我摇她的身子,她也没有反应,她的脸色苍白,嘴角上却依旧残留着一抹笑意,我知道,那个时刻已经来到了,娘带着我们的孩子,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走了……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我抱着娘的身体,摇摇晃晃在船舱中站起来,我想抱着她跳进黄河里去,和她一起到那个美丽的天堂去生活,可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风雨也已经停息,或许这已经不是第二天的早上,而是第三天,第四天,乃至第五天的早上,因为娘身上和船上的血早已干透,我从船舱中望出去,看见了河岸和一个河岸上的小村庄,于是便强打精神把船摇到岸边,我把娘埋在了山坡上,在她的墓旁搭了座小草屋,我要永远陪着她,我不再去种地,而是学着那个曾经是我爹的人,做了船工,因为每一次当我在河上行船的时候,都能回忆起我和娘第一次私奔时的欢欣,当然,我用来载客的船不会是我撑来的那条船,不仅仅是因为有血,客人不坐,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娘的血被人踩在脚下,因此我把那条船劈开,把被血染过的部分做成了一张桌子,娘的血早已把它浸透,连漆都不用上,每一次闻到这张桌子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我都仿佛觉得娘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去,因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还在和我朝夕相处,虽然过去了很多年,血腥味渐渐淡了,但我还是能闻得很清楚,就这样我年复一年地陪着娘在这个村庄里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