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第三十八章
永夜世纪19年3月29日，这一天，永夜副长次席晓极光醉恕上将代表永夜正式向圣石教会宣战，同时表示即日起永夜控制区域内一切事务由永夜政府系统接管，永夜全军将进入特级战备状态。 就是今天了。 一下班，我就迅速回了家。凉夜哥昨天说了，他们今天会很忙，可能要到十二点才能回家。只要我关了灯，把被子伪装成我在的样子就好了。 响又给我发了短信。 训练！有在训练吗！已经宣战了，不说你的计划，今后的任务肯定也要多起来。不要掉以轻心！ 知道了。 没有告诉响今晚的计划。 因为怕被其他人看到，换上衣服我就直接用天赋魔法直接瞬移到基地的云层上方了。不过传送后直接接飞行魔法实在有点困难，我差点就掉下去了。能够像现在这样自如地使用飞行魔法真的要感谢辞言师父。 五个小时的飞行路程，对我来说虽然漫长却完全不够我想明白一切。 破坏辉晶是危害净土安全的重罪，一旦被抓住，哪怕是凉夜哥和醉恕哥一起，也根本护不下来我。被抓住就是死刑。我没有回头路了。我这样做真的对吗？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吗？没有了我，没有了醉恕哥，没有了辞言师父，没有了初晓，没有了响，没有了永夜，没有了净土，即便凉夜哥还活着，他真的会开心吗？他会不会像我一样，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在他知道是我杀了他最爱的人，是我破坏了他一辈子拼了命都要守护的一切，他会不会恨我入骨，再也不爱我了？ 我想一辈子活在凉夜哥和醉恕哥的保护下，我想在永夜过着富裕安稳的生活。我喜欢大家对我笑，喜欢和极光说话的感觉，喜欢住两层的超大公寓，喜欢副长爱我，对我好，给我撑腰。喜欢，什么都喜欢。永夜的一切我都喜欢。凉夜哥努力了一辈子给我留下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待在凉夜哥和醉恕哥的翅膀下，享受着他们送给我的，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整个净土，没有人可以和我相提并论。我拥有富裕的家庭，拥有净土最高的社会地位，拥有净土最强的权力关系的靠山，这是多少人每天羡慕，每日嫉妒，拼搏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甚至我只要每天坐在家里用哥哥给我留下的存款的利息就可以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我真的要放弃这样的生活吗？ 我在圣石的保管区上方发了一会儿呆。果然只是想想和真的去做还是有区别啊。 犹豫，我真的犹豫了。 现在还来得及，还能回头。只要我现在回去就等于什么事都没……小熊发出了短信通知的铃声。 凉夜刚才又晕倒了。还好醉恕在才没伤到。他刚喝了辉液，已经不要紧了。但是这么频繁地晕倒，我很担心他的情况会恶化。你要抓紧训练，抓紧实施计划。不要等到你毁掉净土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我害怕…… 害怕？ 我怕自己亲手毁掉自己的人生，我怕就这么挥霍掉哥哥给我留下的幸福，我害怕杀人，害怕成为杀人凶手，害怕被整个净土当做敌人。我害怕，响，我下不了手。 短信送出的时候，我在星尘闪烁的高空没骨气地啜泣着。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说这种话？你的人生比你哥哥的命重要吗？而且只要你手脚麻利，也许就是一个月就能完成的事，到时候净土都不存在了，谁去制裁你？如果运气好，活了下来，还可以继续跟你哥哥在一起，搞不好还能成为白昼世界的功臣。就算运气不好，植入了辉晶或者适应不了白昼世界，顶多也就一死。你并不会感觉太痛苦。只是要你的命而已，只是疼那么一瞬间，不是毁掉你的一辈子，让你一辈子活在痛苦和艰辛里。不要害怕。 可我还是害怕。我明明可以过一辈子幸福的生活，我为什么要自己毁掉这一切？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走成绝路。 这次，响一反常态，没有唠叨一大堆，只是简洁地给了我一句话。 不在乎你哥的死活的话，你随意，我不强迫你。 哥哥。 没有哥哥的世界。 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幻听般的低语。 回家，哥哥在等……背叛他，背叛净土……去救他……碎片植入……他不知道有……只要植入就……谁都不会……求求你……不要重蹈覆辙…… 这到底是谁，到底在说什么啊？好烦，要说就把话说清楚，断断续续的谁能听懂？ 回家吧，就像那个声音说的。哥哥还在家等我，哥哥一定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我转身，看着离开了定位导航根本就分辨不出方向高空景色，看着来的时候的路。 好冷，回家要是缠着哥哥做份热乎乎的咖喱土豆饭，就算他勒令我减肥，不让我晚上吃东西，也绝对会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同意的。想吃哥哥做的饭，不想吃其他人做的，不想吃自己做的，就只想吃哥哥做的，一辈子都只想吃他做的……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天赋魔法发动。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圣石的保管区。 白色的砖石，白色的光子灯，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白色。数个了望台，教堂一样的建筑物分布在整个一眼望不到头的魔法屏障圈起的区域。 而我的突然出现一瞬间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还不等我分辨出方向，整个保管区就警报大响，紧接着就有数道魔法光从远处飞来，不止如此，好几队圣石的兵手持魔导器向我冲来。 第一次身临这种场面的我害怕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慌张地撑开了防护罩闪躲着，用飞行魔法低空飞行和那些追兵拉开距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辉晶到底在哪里啊！ 为什么不听……辉晶就在最……撤到……快！ 最？最什么啊！别把最关键的词吞掉啊！ 最大？最远？最高？最近？到底哪个啊？！ 一分神，数道魔法术一齐击中我的防护罩，防护罩当即粉碎，小刺立即展开晶体防护罩帮我挡了下来。 既然小刺会帮我挡着，那我就专心找辉晶。 我再次撑开防护罩，高速飞行，尽可能少被击中。 四周都是长相差不多的建筑，到底是哪个啊！ 快点快点！来追我的人肯定越来越多，太多了的话小刺也挡不住。得快点！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怎么突然复杂起来了？ 不对，我傻了，响给我发的辉晶坐标地图上有详细到建筑物内部结构的地图啊！我在干什么哇！ 我赶紧拿出小熊加载了地图，从内往外数第二圈，东南方向右手边…… 我刚确认好位置，一道魔力束就从正面穿透了我的左肩，我的肩膀瞬间就被穿透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血当场就湿透了整个左肩。 我赶紧拉升高度绕开那个方向。 好疼，疼得想哭。魔法伤又不能用魔法愈合，好疼。 不行，不能白来一趟，必须得找到辉晶！ 我直线飞向保管着辉晶的那个建筑物。 带有验证设备的金属大门紧闭。没时间去想办法验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了，得赶紧进去——我回头看了看身后追着我的七八十号人，他们好像很多人不会飞行魔法？ 我果断地抬手，凝聚魔力，挥手下去，一道魔法束从上方穿透了建筑物。 最起码能甩掉一半的人！ 我一头扎进被我开了个大洞的建筑物里。 按照永夜的习惯，辉晶肯定在最下层。我直接飞到了从那个洞能进去的最下层。然而一进去我就蒙了。 四周都是雪白的墙，我身后是一条通路，面前是五条岔路——这是现实版迷宫？我该往哪儿走？虽说地图有结构，可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也没办法找路线，要不用魔法直接开个洞算了？ 我试着凝聚魔力，但是完全不行。只能凝聚出微弱的魔力，根本无法达到贯穿墙壁的威力。 难道要大半夜的跑人家保管区走迷宫？ 圣石这个设计有毒吧！ 没时间耽误了。 我赶紧选了一条路跑了进去。七拐八拐一路小跑两三分钟，我以为是选对路了，结果居然是死胡同…… 还要再跑回去……心态炸了。 我赶紧掉头回去，想重新再选条路，结果一回到起点，我就看到了三个大概是从洞里飞进来的圣石卫兵。三个人穿着白色的圣石制服。 大概是事出突然，大家都有点蒙圈，我们四个互相瞅了两三秒，才一起拿起武器——他们三个人手一把手枪，蓝色的光粒在我手中汇聚成刺剑。 完了，他们有枪。 “放下魔导器，把手举起来！如果反抗，就开枪了！” 怎么可能投降，根本不可能。我握紧了刺剑。 “辉……辉晶在哪里！” 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其实有这么紧张，竟然音都发不好，还磕巴一下，我自己都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在发抖。 “辉晶？你是永夜的人？你找圣石有什么目的？谁派你来的！别愣着，赶紧通知主祭！” “啊……好！” 士兵立刻拿出了带着圣石标志的白色通讯器。 不行，不能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永夜。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连累永夜！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那样的勇气。明明连天赋魔法都用不了，防护罩也开不了，我竟然就直接冲了上去，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剑刺穿了那个手拿通讯器的圣石士兵的左胸口。手中的刺剑剑尖刺破人类的皮肤，贯穿血肉的那种让我恶心的触感让我差点松了手。 其他两个士兵反射性地冲我开了枪，小刺迅速张开晶体盾，帮我挡了下来。 我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手用剑刺穿了他们两个的胸口。 有小刺的保护，这种程度完全不是问题。 我看了看地上倒在血泊里的三个圣石士兵，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都在发抖。 我……杀人了？ 没有退路……为了哥哥，为了……前进吧。 哥哥……哥哥……对，对，我得保护哥哥，得救哥哥……辉晶，辉晶在哪里？ 我麻木地抛下尸体，回身走进下一条路。 在小刺的保护下，这一路我杀了不知道多少圣石的士兵。最开始还会感觉害怕，感觉恶心，抗拒杀人。可是当我握着已经被我自己和圣石士兵的鲜血染红的小熊，看着构造图来到保管室门前，我已经彻底麻木了。 在杀了保管室门前的八个护卫之后，我甚至因为拽不动他们的尸体验证指纹，干脆用剑将他们的手砍了下来，一个一个去试指纹验证。身份卡……虹膜……密码……密码是多少！ 我急得快要哭出来。居然被密码挡住了。我真是个傻子！我为什么没有听响的话，好好练练魔法！明明一发魔力束就能解决。我就被这一扇门挡住了！ 7……81 那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7几？7后面是什么？！”我甚至忘了那只是个幻听的声音，焦急地问了出来。 ……3……3……3。 我没想到那个声音还会听到我的问题，给我回答，甚至还怕我听不清，说了好几遍。 7381…… 我颤抖着用染满鲜血的手输入了密码。 厚重的大门缓缓拉开，巨大的白色辉晶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辉。 快……快…… 我赶紧跑了进去，一秒都没有犹豫，凝聚魔力，直接将数发魔力束一股脑全部砸在了上面。 大概是报警设备被激活了，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保管室，可辉晶却毫发无伤。 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进来吧？自己人肯定更熟悉这迷宫，有办法更快进来。都已经站在辉晶面前了，要是打不碎辉晶，那我之前杀的人，我受的伤，拼命了一路过来的努力都白费了。 这次，我凝聚了更多的魔力，努力地让魔力密度更大，魔力束的蓝光更加强烈了。我已经尽力了，如果这次还不碎的话……纹丝未动。我刚想哭，就想到了还有魔导器，我还没用魔导器！我握紧了被血染红的小刺，再一次将魔力凝聚至极限，一剑刺在辉晶上。这次，被攻击的辉晶表面终于有了反应，发出了强烈的白光。可是依旧裂纹都没有。还不够，不够，更强的魔力，更高的密度…… 哥哥……我得保护哥哥！ 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最爱的就是我可爱的小月了。 欺负你就是与我为敌！就算是醉恕，我也不能忍！你明白吗？你是我弟弟，是比我自己还重要的弟弟！ 凉夜已经是末期了，还有不到五年的时间。 我不要哥哥死！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红色的魔力窜了出来，从剑柄迅速蔓延到整个刺剑。辉晶的表面开始出现了裂纹。快点，快点，再快点！ “离开圣石！” 身后传来了好多脚步声，他们大喊着向我跑来，魔法，魔导器，一股脑地向我扑来。不能再让小刺受伤了。我抬起左手撑开了红色的防护罩，防护罩稳稳地接下了攻击，没有立刻就碎掉。但是随着攻击的增多，防护罩渐渐出现裂纹，一大队圣石的兵已经穿过大厅，几秒内就能穿过通路把我扣下。右手的刺剑将圣石上的裂纹逐步扩大。现在靠我这一侧的圣石表面已经布满了裂纹。可是离粉碎似乎还有点差距的样子。快一点！快一点！ 魔力束击碎了我的防护罩，不过被防护罩削弱的魔力束只是像狠狠砸了一下我的后背一样并没有给我造成伤口，只是让我没能站稳，向前趔趄了一下，风衣的帽子第无数次掉了下来。 整个白色的保管室突然暗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他们手中凝聚的魔力都忘记打出。 白色的晶尘如雪花般洒落下来，几块小辉晶掉落在了满地晶尘中。 哥哥……我可以救哥哥了。 几个士兵回过神，冲过来一把将我按在了晶尘里。 “老实点！” 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做了那么残忍的事，还被圣石抓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却扭头冲我旁边按住我的那个士兵得意地笑了一声，用冰冷而沉稳的声音说：“呵，你们太慢了。” 我看到他年轻的脸上出现了害怕到扭曲的表情。他颤抖着双唇，带着哭腔说：“你在说什么……你杀了多少人……那些扔在地上的断手和眼球……做了那么残忍的事，你还能笑得出来？……” “别跟他废话！”另一边年长的士兵给我铐上了有魔力抑制效果的手铐，试图摘掉我的口罩，但是他一伸手，就被我的小刺扎了满手的血。他迫于无奈，最后还是优先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手铐的效果可没他们装在保管楼的抑制器效果好，虽然普通的魔法好像真的用不了，但是天赋魔法还是绰绰有余。 我站了起来，还是笑，笑得甚至全身发抖：“你才是，在说什么啊？要是没有那样的觉悟，我又怎么会砍下他们的手，挖出他们的眼睛呢？我也不想那么残忍，我也没有虐尸的癖好。是你们弄了那么多验证步骤。与其谴责我，不如换换验证设备如何？我也想给你们留全尸啊。” “你……” 我看见他被气得哭了出来。 多好啊，还是有心情为这种事哭出来的年纪，还有那么美好的人生。 “真羡慕你啊。快走吧。还有六个小时，不快点去净土区就要变成智夜魔了哟。”我给他留下这话，就发动了天赋魔法，带着小刺和晶尘里留下的所有辉晶碎块瞬移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视野刚一恢复，手里紧紧握着辉晶块的我就迅速用最大飞行速度窜了出去。 冰冷的风把我肩膀上还在流血的贯穿伤吹得剧痛，感觉比被智夜魔的天赋魔法伤到的时候还要疼，疼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出了圣石控制区，我赶紧找了河边降落下去。 不能带着有血的东西，满脸是血地回去。 我看了看时间，半夜三点。路程还有一半。凉夜哥他们是七点的闹铃，来得及。 我把小刺放在石子滩上，小刺立刻跳进河里洗起了澡。我坐在石子上，摊开手掌，一共四块辉晶块。两块大一些的，乒乓球大小，两块小一些的，大概弹珠大小。纯白发光的辉晶块染上了我手掌上的血，看起来有些脏。 有保障了。万不得已植入辉晶块的保障，临死前没完成计划还能拼一次概率的保障，安全在污染区移动的保障。太好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在放松之后，就是一阵深入骨髓的恶寒和恐惧。 我看着直到现在还在发抖的染满鲜血的双手，杀人，把那么多人的双手砍下来，把那么多人的眼睛挖出来…… 好恶心。太恶心了。我都做了什么啊！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孩子如果得知他们的死讯，甚至尸体被我损毁成那样……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也不想，我也很害怕…… 好害怕。被圣石的人抓住的时候好害怕。如果不是有天赋魔法。我现在就已经被抓了吧？那种被人一拥而上铐住抓起来的感觉好可怕。我已经是全净土的敌人了，已经是杀人凶手了。 哥哥，哥哥知道了一定再也不会理我了吧？一定会一辈子以我为耻吧？一定会打我，骂我，把我赶出家门吧？哥哥…… 洗完澡的小刺跳出了水面，飞到我面前，伸出刺扎了扎我的额头。我抬头看了看已经变白的小刺，主核倒是还好，副核已经不是圆溜溜的了，身上坑坑洼洼的。副核替我挡了不少攻击，没有碎掉已经很不容易了。 “明天再喂你魔力，今天太累了，伤口还没止血，魔力一直在流失，实在没力气。明天好不好？明天给你吃红魔力。” 小刺绕着我飞了一圈，大概是同意了吧？ “谢谢你，一直在保护这么不争气的我。就算是我做了这种事，甚至要杀了所有人，要魔导器全都失效，你也愿意在我身边。真的谢谢你。” 小刺又绕着我飞了一圈。 “我就只有你了……小刺，今后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我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好孤独，就只有我一个人，好孤独。 小刺伸出刺，轻轻在我的额头上点了点。 是在安慰我吗？小刺真好。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把辉晶块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摘掉口罩，直接烧掉。口罩一摘，血腥味就更清晰了。 我的人生，就伴着这些血彻底毁掉了。 眼泪又要掉出来，但我拼命地忍住了。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今后没有凉夜哥，也没有醉恕哥保护我了，以后的路都要我一个人自己走。我自己选择的路，我得自己扛起来。 为了哥哥。只要哥哥能活着，其他的人死多少都没关系，承受多少痛苦都没关系。我只要哥哥活着。 忍着伤口被撕扯的疼痛，我脱掉被鲜血完全打湿了的风衣，按在河里使劲地搓洗着。虽然洗不干净，但是起码把血腥味洗掉，等回去没人的时候再好好洗。洗干净了风衣和手套，用魔法简单风干了一下就被我扔进了背包里。战斗服也因为风衣被血浸透了，再加上有的地方风衣盖不到而染上了不少血。我脱掉了战斗服的鞋子，手套和裤子，放在河里清洗着。 好冷啊。 我迅速把战斗服洗干净，扔进背包里。我看了看还穿在身上的战斗服上衣，我不敢脱，伤口还没愈合，还在流血，就算不动也疼的要命，何况战斗服被灼烧得已经有些和皮肤黏连了。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穿着，总要脱下来吧？伤口上的魔法残留最少也得一星期才能消掉，这种伤我又不能找其他人或者去医院治，瞬间就会暴露。我想了想，用魔法小心地将伤口附近的战斗服割开，然后脱掉了战斗服，扔到水里冲洗。就算是后面要处理掉，也得洗洗，不然太明显了。衣服全都洗干净了，我也把自己的脸，脖子还有手，手腕洗了洗，把辉晶块和小熊也洗得干干净净装进了背包里。 太冷了太冷了。 我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军装裤子，袜子和军靴穿上。 啊，衣服怎么办？ 我看着还黏连在皮肤上的战斗服。 好疼啊。 总要取下来的。疼……疼也忍着，这点疼都忍不了，还怎么保护哥哥？ 我咬了咬牙，点亮了光子，轻轻地用指甲挑起黏在皮肤上的布料，慢慢地试图从血肉模糊的伤口附近揭下来，但是剧痛让我一下子哭了出来。太疼了吧！这东西能这么直接揭下来吗？！就这么放着算了，太疼了！ 可是不行吧，万一长上了怎么办？ 我再次用力，更加剧烈的疼痛，甚至流了更多的血出来，伤口被灼烧贯穿的可怕样子让我更加害怕了。 哥哥，醉恕哥，师父，谁来帮帮我。好疼。真的好疼，我不想碰它了。干脆长在上面算了！ 我疼得哭出了声。 还是得取下来，必须得取下来。 就这样在反反复复的放弃坚持的反复下，我感觉自己花了一个世纪才终于把那块布料取了下来。虽然疼到眼泪收不住，可我心里还是充满了喜悦——总算取下来了，幸亏取下来了，我真是太棒了。但是后肩膀那里怎么办？我又看不到。 “小刺，帮帮忙，帮我把后面的那个取下来，你就夹住左右两边，然后垂直方向使劲一拽就行。” 毕竟是魔导器，不是人，我不能要求小刺和我一样小心翼翼，只要别太扯坏伤口就行了。 小刺飞到我身后，伸出刺，弯过来将两侧布料对在一起，夹住，然后用力一拽。我疼得弯下腰紧紧抓着膝盖，哭着叫了一声。太疼了，比我刚才自己弄疼一百倍！不过还好，还好，干净利落，一次解决。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把那两片布料烧掉。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酒精，一包纸巾，把纸巾取出来给了小刺两张，然后我拧开了酒精的瓶子。话说是要消毒吧？这么消毒能行吗？我犹豫了一下，对准伤口把酒精倒了下去。我疼得全身发抖，眼泪一直往下掉。小刺赶紧夹着纸巾帮我擦顺着伤口淌下来的混着大量血液的酒精。 “后面也拜托了。” 来不及缓口气，我迅速把剩下的半瓶酒精递给主核，主核用刺夹住酒精，我又给了副核两张纸巾，换下了那两张湿透了的被染红了的纸巾。烧掉，不想要的都烧掉……等等！酒精烧起来不太妙吧？那怎么办？我正思考着，酒精就冲洗了后肩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把用过的纸巾扔在一边，拿出剩下的纸巾，又拿出一瓶矿泉水，沾了水擦掉小刺没擦干净的血和酒精的混合物留下的痕迹。用棉签沾了剩下的酒精，我再次把伤口附近完好的皮肤上残留的血迹擦干净。可是还是不断有血流出来。疼得我好烦，花了那么长时间处理伤口可还是这幅样子，又急又气。算了，直接包扎吧。包扎前我试图用魔法止血，但是果然有其他人的魔法残留一切魔法治疗的效果都尴尬得不行。草草包扎上了伤口，因为怕透血，我还特地在绷带伤口附近额外多贴了好几层止血棉垫。穿上背心和黑色的军服衬衫，我又低头看了一眼肩膀，光线如果不是特别好的话应该看不出来我肩膀缠了绷带吧？我拿出通讯器一看，完蛋，已经五点了。来不及了。看来只能用天赋魔法了。 我赶紧穿上军装外套，喝了一袋牛奶，带走垃圾，瞬移到了基地，先把垃圾扔掉。 居然起来上了个卫生间就失眠了。早知道睡前不喝牛奶了。 醉恕穿着睡衣郁闷地坐在了沙发上。 吃点饼干吧。之前庚枢谋送的那罐又咸又辣的小饼干挺好吃的。 醉恕起身去柜子里找，结果拿的时候一不小心刮倒了旁边的铁罐水果罐头，水果罐头咣当一声巨响砸在了地上。醉恕吓了一跳，赶紧把罐头捡起来放回去。这么大动静可别吵醒了小月和小凉。 醉恕蹑手蹑脚地拿着饼干罐子回到沙发上嚼了起来。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小月连个翻身都没有吗？醉恕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说起来回来的时候太晚了，累得要死，也没注意小月，就以为他睡了。不过现在仔细感觉一下，怎么感觉不到小月的魔力啊？怪了。 醉恕抱着饼干罐子踮起脚尖借着楼梯侧面的灯光上了楼。如果不小心把他弄醒了就假装要给他零食吃吧。应该不会生气。 “小月，我来给你送零食啦。”醉恕小声说着摸进房间。 然而当他走到了床边，他才发现床上根本没人，枕头是空的，被子里塞了两个枕头才像人躺在里面似的鼓起来一条。醉恕伸手摸了摸，枕头和被窝都是冰凉的，绝对不是刚刚才离开的。醉恕看了看时间，五点。 人呢？ 甚至伪装在家，故意瞒着小凉和自己夜不归宿？难道又是和灼光出去开房了？不对啊，小月当时哭得那么惨，就算灼光现在再怎么说好话，小月也绝对不会跟他重新在一起的。更何况灼光只是为了报复凉夜，顺便玩小月，根本就不会再回头找小月。那是新交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出去开房了？那有必要瞒到这个程度吗？……也不好说，只几天就看到他经常在看小熊，还经常发短信，说不好还真的是和人交往了。交往就交往，不跟家里说一声，还跑出去开房，一整晚不回来，要是出了事怎么办？现在宣战圣石了，要是紧急任务来不及回来怎么办？真是不省心。 醉恕靠在桌边，抱着饼干罐子继续吃，决定等他回来。瞒着家人跑出去的，大概率会在平时起床时间之前回来的。 总算到了家，我进了浴室把衣服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开始清洗。因为比预计时间还早回来将近两个小时，所以我决定洗个澡，毕竟还是有点血的味道。拆掉已经渗血的绷带和止血棉垫，控制气流护住伤口，我迅速用上沐浴露，洗发水，香皂，洗面奶，洗手液，甚至还刷了牙。一套下来就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重新包扎好伤口，穿上衣服，处理掉用过的绷带和止血垫。衣服也都洗干净了。还好深色的衣服看不出来，不然肯定会留下血的痕迹。风干衣服，我仔细闻了闻，没有血味了，挺好。我又把小刺，辉晶还有小熊用洗衣液和洗手液好一顿洗。毕竟河水也不干净。 总算搞定一切的我看了一眼通讯器，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我先上楼歇一会儿装装样子吧。小熊一直在闪呼吸灯，大概是响给我的连环短信轰炸。我打开短信，一边看一边上楼回屋。 前几条全部是催促和说教，而且还不重样，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话。 你不在家？你去哪里了？都十二点了。训练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家吧，看看书或者做做运动。 还不回来？别太拼命了，再把身体累坏了。 怎么回事？我感觉东三线那边的辉晶感应好像消失了。是你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那里的布防你清楚吗？里面设置的防御措施你都了解吗？大门密码你知道吗？具体怎么粉碎辉晶你懂吗？不和我商量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万一出了事后果很严重！这不是你打的游戏，还可以读档，还可以重来！ 还活着的话给我回个信息！ 他真是把我遇到的所有难题都提了一遍。我苦笑着开了房门，给响回了信息。 我回来了，还活着。拿到了四块辉晶碎块。太累了，我先歇一会儿，空了再给你回信息。 关掉了小熊，我本想回床上躺一会儿，结果一扭头，我就看到黑暗中站了一个人。我吓得全身一抖，白色的刺剑出现在我手中。不是吧！追兵还能追到这里？！ “去哪里了？” 房间里亮起白色的光子，我这才看清那人原来是醉恕哥。我松了一大口气，收起了刺剑。 “哥你可吓死我了，这都几点了，你不睡觉跑我屋里干嘛？还不开灯！也不出个声！我还以为进贼了呢！吓死人了！”我抚着胸口平复着心跳说。 “就是想吓你一下。我想知道你做了亏心事会不会害怕。”他说着走了过来，拽出了椅子，“坐。我有话问你。” 啊？亏心事？有话问我？不会吧……不是宣战了吗？他这么快就知道辉晶粉碎的事了？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是我做的？ “哥哥……”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一脸严肃的他，我是跟他对战过的，他魔导器没带，红魔力没用，全程动都不动，天赋魔法也没用，把我打得满地找牙，我连个波纹都没法在他的防护罩上留下。醉恕哥太强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瞬间就会被制服。如果事情不对，我就只能用天赋魔法跑了。 “你喜欢站着也行。你说你去哪里了吧。在和谁交往？就算你哥可能会生气，你也得告诉我和你哥吧？最少得告诉我们你和谁去哪里开房了吧？” 诶？开房？ 我从没想到话题居然会是这样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不，不是啊！我跟谁开房啊？我怎么就开房了啊？ “不是哥多嘴说你，我能理解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他睡的感觉，可你还这么小，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结婚，你得为对方考虑考虑。等你能结婚了，你们还会不会在一起，还会不会想结婚，他愿不愿意和你结婚。这些都不能保证的话，就算你再喜欢，为了对方，也不能跟对方睡。人之所以和动物不一样，不就是差在了思考能力和自律吗？再就是现在和圣石宣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紧急任务，你跑出去开房，如果出任务，你没及时赶回来耽误了任务怎么办？你是永夜的正式军人，得对自己的工作，职责上点心。还有，你瞒着我俩跑出去开房，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俩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的事。我俩得多着急，多伤心？你交往的事，也不是我干涉你，你要是信得过醉恕哥，就把他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告诉我，我先帮你把这人查一遍，再约来家里让我和你哥帮你把把关。我们觉得可以了，你再试着付出感情，不要随随便便就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一个人，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你根本就伤不起。吃了亏要长记性。之前的事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吗？” 这个就多虑了，我根本就不会再去喜欢任何人了。我那么喜欢他，他甚至也说过喜欢我，结果却是这样。太虚假了。 不过既然还没暴露，醉恕哥算是帮我找到了一个借口，干脆顺着他说了下去。 “不好意思啦！我怕我说了，凉夜哥骂我，你也不高兴。不是故意想让你们担心的。以后再出去我会告诉你们的。至于把关……我信任哥哥，不过真的还不用，没到那个程度，我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等差不多了，我再带回家里。”我冲他咧嘴笑了笑。 “还没到那个程度你跟他开房？自己不想受伤，也别伤害别人！我说的你到底懂没懂？对别人的温柔和善良，也是对自己的温柔和善良！你也是成年人了，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了，有成型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了，该有明辨是非判断自己行为的能力了。对自己负责，对你喜欢的人负责，这点都做不到吗？不喜欢就不交往，喜欢就对他负责，能给他一辈子再跟他睡一晚，不能给他一辈子，你再想要，他再想要，你也得控制住你自己！没有哪个受了伤的人会愿意想起曾经和伤害自己的人睡过！别给自己和别人留下一辈子难受，甚至恶心的回忆！” 事情好像变得更加麻烦了…… “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还有，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但是每天的训练不能缺。每天最少三个小时。你基础本来就差，再不努力点追上来，怎么应付以后的战斗？想要地位，想要权和钱，想要别人怕你尊重你，第一个就得有自己的实力。没有实力，你再厉害的手腕也没用。永夜就是这样的地方。你不想像我和你哥这样吗？月薪九百多万，钱多到花不完。住永夜配发的四百多平米的双层公寓，福利待遇好到几乎不怎么需要买东西。走到哪里，所有人都要笑脸相迎，点头哈腰甚至想尽办法讨好巴结，这样的人生，你一点都不想要吗？” 九百万？！我还以为是九万！好多钱……怪不得哥哥能给我留了上亿的财产。 可是那样的人生，早就和我无缘了。即便没有这些事，我也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人生。我又笨，基础又差，底子弱，还不喜欢努力刻苦，只想偷懒。那样拼命刻苦还要有天分才能得到的人生，一辈子也不可能是我的。 但是回答还是要给肯定的。 “嗯……” “那就好好努力！你还这么小，有的是时间努力，别的事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是魔法不一样。只要你每天训练，你的魔力储存量就是会上升，魔力流动速度就是会加快。你看看你辞言师父，他都多大年纪了？他40岁才当了极光，他就是很努力的那种人，比小凉还努力，早上五点起，晚上三点睡，一有时间就在训练学习，吃饭都是一边看魔法书一边吃，洗澡都在听魔法讲解。你不用做到他那个程度，你有他十分之一的努力就够了。每天三个小时的自主魔法训练，一个小时的身体锻炼，半个小时的魔法学习，能不能做到？” “能……” 醉恕哥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怪哥什么都管你，你也是我可爱的弟弟，我得看着你，让你可以拿到符合你实力的生活，我得让你以后不会后悔。哥和你凉夜哥一样，都想把最好的给你。” “嗯。谢谢哥哥。” “喏，我觉得庚枢谋送的这个小饼干挺好吃的，你也尝尝。”醉恕哥说着靠着桌子，拿起桌上的饼干罐子，打开递给我。 “谢谢哥哥。” 我从里面拿了一块尝了尝，辣辣咸咸的，像薯片的味道，但是却是饼干，好吃。 “起来去了个卫生间就失眠了，在楼下吃零食，觉得好吃，就想着反正也快早上了，趁你哥没醒，给你送点零食，谁知道你不在。”醉恕哥说着拿起一片饼干塞进嘴里，“喜欢的话再来点。” “不了不了，你不是喜欢吃吗？留给你吃。” “跟自己哥客气什么。还有好几罐呢，再说吃没了再买呗。” “那谢谢哥哥。” 我凑了过去，挨着他，伸手又拿了一块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