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他渐渐恢复了社交和活动的频率，虽然身份还是后贴上来的镀金标签，但多少也算是贵族圈子里沾亲带故的人，于是理所当然的，他被一个朋友引荐给下一个朋友，在高高在上的浮空居所中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然后就像是所有贵族一样，他立刻沉迷进了这些活动中去。贵族，或者说脱离了劳动的阶层，都需要一些新鲜奇特的刺激来给自己的生活保鲜，美食也好艺术也好，当然都是有趣的，让人欲罢不能的。

    事实上他比贵族还要无所事事，若是在家的话还会被智能系统无时无刻地管束着，就好像连呼吸都是错，但若是出了门，在杂乱的环境中，少女就不会持续监听他了。

    他上午会去晨间沙龙，和席间的主人吃一吃早午饭，下午便去露天游动的比尔格餐厅吃一客新鲜的水果，顺便看看风景消磨时间，直到晚上才会掐着时间赶回去。

    少女看起来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大概也很忙，除了例行的清洁身体以外，最近她都没碰过他。

    稍微的，他心里划过了没有被注意到的窃喜——或许她认为她已经驯服了他，这种自信使得宅邸的主人无暇顾及已经在项圈掌控下的他了。

    就像是面对着狮虎的猎人一样，他一点点试探着调整姿态，想要在资源匮乏的绝地寻找到更多挣脱危险的可能性。

    他开始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比尔格餐厅，用自己的外表和丰厚的小费搞来了甲板区域的一个小圆桌，位置靠近某位近日在社交圈里面比较出名的小姐却不至于冒犯。

    塞西莉亚·西伯德，西伯德家族本代族长的嫡女。

    就他在沙龙和派对中听到的窃窃私语，她虽然是公爵的女儿，却并不热衷于和群聚享乐有关的活动，往常是不会在上课时间出现在这种消遣的地方的。

    他们说她最近迷上了她父亲或哥哥的一个宠物，并非常自然地占据了那个宠物。非常贵族，非常顺理成章，让他心动的是，那个宠物也是金发蓝眼。

    如果，他想，如果……或许换一个如此温软仁弱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传闻中塞西莉亚的爱好和她本人的性格一样非常单纯，她从出生开始就不需要讨好别人，盘子里会自动冒出珍馐，杯子里总有酒喝。因而，她没有对资源的近乎饥渴的占有感，自然也无需努力。

    他瞧一眼便知道，她才是那种完全不去抗争的类型，和他现在的主人恰好处于贵族的两个极端，一个极度贪婪，撑破肚子也会吞下拿不到的食物，另一个则全然无欲无求，把自己的生活视为理所当然。

    似乎也因此，这位塞西莉亚小姐并未觉醒精神力——西伯德家族的精神力源泉，是贪婪。

    他每天下午两点从步道走进去，恰好经过西伯德小姐的桌前，然后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上三客水果。红色的浆果还在枝蔓上未曾摘下便带着露珠被送到他面前，做作地装在银丝变质的篮子里。

    清甜，充满汁水，每天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从另一个星球加紧空运过来的奢侈享受，一个篮子里大概有十个。

    可是他妈的有什么意义，哪怕是放在机甲里送上来，最后还不是要进嘴。

    他每天都这么想着，一边面对着外面缓缓移动的，格外美丽的河水瀑布吃着浆果。

    就像狩猎一样，不能着急，沐浴在飞扬的细小水沫之间，观赏着那比细碎钻石还要闪亮的光彩扑入阴影里，他往往会用余光扫视着塞西莉亚。

    他希望自己能给她留下一个印象，甚至不必太过浓重，只需要一个淡淡的浅薄的影子就足够，时机恰好的话，他自然有办法让印象加深。

    四点，他起身留下小费，转身出门。

    一个月以来，他只是重复着这种固定的行为，不和人交谈，也不带什么朋友来，如此特殊，成功让塞西莉亚的跟班对他产生了好奇。

    “莉莉，你看，那个人走了。”

    “好长时间呢，他只是坐在那里吃草莓——草莓有那么好吃吗？”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说着，塞西莉亚从自己的苦恼中稍微脱出身来，只看得到那个奇怪客人离开的背影。

    夕阳下，他金色的头发让她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