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家教

    闻曦第二天去学校，心里有些慌慌的。

    汪立琦突如其来的，含糊的表白，让他手足无措。平心而论，汪立琦这人真的不错，从外形到人品都可以，很适合做初恋，比赵政嘉裕那个黑猴子强太多了，闻曦也有心跟他走近点拉近关系，可现在忽然一告白，闻曦反而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他对汪立琦的感觉一直是朋友，可能连暧昧都不算。

    这种被喜欢的感觉，闻曦是熟悉的，毕竟他以前一直是被追逐的对象，可话说回来，追逐他的都是成年人，无论是心智还是经验都不需要闻曦去考虑，人家受挫以后自会寻找正确的排解方式，可这一次换成了孩子，孩子的阅历是不能跟成年人比的，闻曦怕自己拒绝给对方带来影响，不拒绝又怕对会错意，这就有点难办了……

    早读时，闻曦作为英语课代表，去讲台前选了篇英语课文领读，朗读的过程中，闻曦忍不住瞟了汪立琦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他，二人视线短暂的接触后，都有些害羞的避开了。

    汪立琦心绪有些复杂，经过一夜的休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现在的闻曦比以前优秀很多，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在他们年级形成了一个小话题，班里不少女生都会小声议论他，自己也慢慢开始关注他，联想起之前闻曦还含羞带怯的跟自己表白，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可昨天赵政嘉裕那么一闹，汪立琦忽然就升起了危机感，等他回到家又看群里这些同学发的图，于是头脑一热，稀里糊涂的就表白了。

    现在回头想想，这其中有多少是冲动导致的呢？汪立琦不敢想了。

    刚才无意中碰到的那一眼，让后知后觉的汪立琦心脏狂跳，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复杂得很，比数学题难多了。

    早读结束，闻曦回到位置上，赵政嘉裕刚睡醒。

    朱雨诗已经长期坐在元天亓旁边了，元天亓的原同桌坐在了朱雨诗原来的位置上，这位原同桌比较老实，被赵政嘉裕一个眼神儿就吓走，于是除了班主任和数学语文课，赵政嘉裕都坐在这个位置。

    “第一节课上什么……？”赵政嘉裕睡眼惺忪的抬起头，顺便抹了把嘴角。

    “化学，”闻曦拿出课本，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半，领读太口干了。

    “哦……”赵政嘉裕又趴了回去，姿势没变。

    “你不想听听课吗？”闻曦皱着眉头看他，忍不住问他，都初二了，马上就要暑假，暑假结束就是初三，面临中考，他成绩这么烂，真不担心没学上吗？家里再有钱也不能百分之百有学上啊。

    虽然赵政嘉裕有没有学上跟他没关系，可这小子长期跟他打打闹闹，闻曦也希望他能学好，可惜赵政嘉裕不放在心上。

    “……”赵政嘉裕闭着眼，有气无力地一挥手。

    “你是听不懂吗？其实现在的化学也不难，网课随便看一看就能明白，”闻曦不死心。

    赵政嘉裕呼吸节奏很平稳，连手都没挥，像是睡着了。

    “我把笔记本给你看看？”闻曦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低声问他。

    “你他娘的怎么这么烦啊，我睡会儿觉还说这么多！”赵政嘉裕烦躁的叹口气，睁开了眼，看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跟他一个角度的闻曦。

    闻曦的双眼皮真漂亮，衬得眼睫都浓郁了，眼尾不再像以前一样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而是向上弯起一个自然地弧度，效果就跟做了开眼手术一样，整个眼睛又亮又大，相比之前的无辜感，现在更多是活泼的灵气。

    “嗯？”闻曦看他不耐烦的睁开眼，怨恨的看着自己，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然而等了半天，赵政嘉裕把头一转，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那你别睡了起来啊！”闻曦攥紧拳头在他后背上锤出一声闷响，后排的女生发出压抑的笑声。

    闻曦没好意思回头，他听得出笑声背后的含义，这含义让他哭笑不得，连连感叹现在的孩子真不愧是泛娱乐环境下长大的，什么都能当成梗来玩，还玩的不亦乐乎。

    可能是闻曦那一拳起了作用，赵政嘉裕今天一天都很反常，他开始听课，虽然好几次困得他连连点头，但还是坚持下来了。

    “我牛/逼吧，”放学时，赵政嘉裕满眼朦胧泪水的问，泪水是困出来的，语气像是邀功。

    “你早该这样了，”闻曦纠正；“学习是为你自己，不要总让人催。”

    “啧，”赵政嘉裕一啧嘴，满脸不高兴，他本以为闻曦会夸他；“你怎么说话跟我妈似的？听得我烦，要我说我压根儿不想学，赶紧毕业得了，我就想一眨眼就到大学，学个商科金融，毕业了直接去我爸公司……”

    “就你这分数，你还是去蓝翔技校吧，”闻曦笑的打了个嗝；“你知道商科要求分数多高吗？现在全球经济一体化，大部分人学商科选择留学，最起码GPA3.5，托福100雅思7，而且商科专业广，分的细，粗略来说是会计金融市场营销还有管理四个方向，金融又分MSF、MBA、MFE，管理还有情商课，复杂得很，你现在初二化学都学不明白，你觉得未来能搞定这些东西吗？”

    闻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得赵政嘉裕张口结舌，只觉得这些犹如天方夜谭，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让人不明白了？虽然家里一直给他灌输未来学商科的理念，但从没有人这么具体的给他讲过商科是什么东西，现在一听，赵政嘉裕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瞬间不想学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赵政嘉裕脱口而出。

    我学过。

    “我也想学商科，所以了解过，”闻曦低下头收拾书包。

    赵政嘉裕眼前一亮；“那好啊，到时候咱们一起学！”

    闻曦微笑的看他一眼，表情包含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你先把理科学好吧。”

    赵政嘉裕泄了气；“那些玩意儿我看不进去。”

    “找家教教你！”

    “我烦家教！”赵政嘉裕也跟着收拾书包，收着收着，他忽然扭头看向闻曦；“你……小电车买了吗？”

    “没有啊，我没钱呀，”闻曦坦然，他已经习惯赵政嘉裕跳脱的思维了。

    “这样，你来我家当家教，我给你钱买小电车怎么样！”

    闻曦皱着眉看着他，觉得这又是他的什么把戏。

    “我之前替你写的作业你还没给我钱呢！”

    赵政嘉裕一听，当即拿出手机要付钱；“你放心，我不缺钱，我肯定给你！而且去我家补课的话是我妈给你，我妈不会欠你钱！”

    闻曦还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张嘴，就有人替他回答了。

    “我给你补！”

    赵政嘉裕和闻曦同时回头看向说话的人，是汪立琦。

    闻曦一看是他，赶紧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

    “我跟你说话了吗！”赵政嘉裕面对他立刻没了耐心，一脸痞气的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想继续鼓动闻曦。

    “我学习比闻曦好，这可是金字招牌，”汪立琦抱着胳膊继续道；“而且我看过我们俩的卷面，我的理科，尤其是物理更胜一筹，他可以教你英语，我教你数学和物理。”

    “滚！”赵政嘉裕竖起眉毛，凶神恶煞，然而汪立琦似乎铁了心，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背着光。

    闻曦用余光瞟到几个在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想他闻曦几时怕过别人的目光，可此时此刻，他尴尬极了。

    赶紧收拾好书包，他招呼也不打，　逃似的跑出教室。

    接下来几天，赵政嘉裕变成了升级版狗皮膏药，三五不时的邀请他去自己家当家教，还用电瓶车做诱惑，也是巧了，闻曦还真想买一台！他受够了挤公交，尤其是早高峰和晚高峰，每次都跟洗澡一样痛苦，他现在都考虑中午不回家了，在学校吃饭，可想想家里的空调和床铺，他又下定不了决心，之前他骑过一阵自行车，可一样会出一身汗，目前来看，唯有电瓶车能解决他的烦恼！

    汪立琦不知怎么也加入了队伍，那次表白以后，他们再没说过话，这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在这个小秘密解决以前，他们可能都不会有顺畅的沟通。

    赵政嘉裕看闻曦迟迟下不了决心，心里就有些恼火，说他催促自己好好学习都是说漂亮话，糊弄自己，虚伪！汪立琦见状立刻见缝穿针，表示自己可以代替闻曦做家教，赵政嘉裕自然是不答应，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人墨迹墨迹，终于墨迹到快期末了，闻曦也答应他了，答应的契机很有趣，是一次公交色狼事件。

    闻曦都是坐公交车上下学，路上还要走一段，赵政嘉裕是家里派车接，汪立琦是有电瓶车。赵政嘉裕为了更好地劝闻曦答应，他突发奇想，跟着闻曦做一次公交，想必滋味一定难受，自己趁热打铁劝他一顿，肯定事半功倍！

    想到就去做，当天下了课，赵政嘉裕软磨硬泡，跟着闻曦去了公交站。

    “我擦！？”赵政嘉裕看着满车站的人，还有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他有一瞬间是退缩的。

    “这能上去人！？”赵政嘉裕看公交车缓缓停下，一群小初高的学生外加几个成年人拼命的往上挤，他本以为挤不上去，不想这些人还挺厉害，居然上去了一半！

    “我一般多等几趟，”闻曦默默地站在一边。

    “那你回家不得很晚？下午就算了，中午还能睡午觉吗？”

    “唔……20分钟还是有的，”闻曦算着时间，这也是他一直考虑在学校吃午饭的原因之一，午休时间太短了。

    “你想想你要是有辆小电车～～～”赵政嘉裕冲他一挑眉毛，也是凑巧，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女生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悄无声息，做广告一样。

    等了大概2、3趟车，车站的人终于只剩下他们俩，不过公交依旧是很挤，闻曦也不打算再等了，再不回去就耽误吃晚饭了。

    带着赵政嘉裕，二人挤上车，在人群里艰难的挪动，站在了车厢后半截。

    赵政嘉裕实在不擅长挤车，再加上个子比一般初中生大，他眼看着闻曦左钻右钻，跟他隔开了3、4个人的距离。

    “你等等我啊，”赵政嘉裕不满的嘟囔，言语里不自觉的带了撒娇的味道。

    闻曦听着忍不住笑，这小子在陌生的环境还有点粘人，一定要跟他挨着，也不嫌热。

    然而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他感觉到什么东西碰着他的屁股，开始闻曦以为是太挤了，就往旁边挪了挪，但被他挤到的人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没过多久，又有东西碰他的屁股，还跟刚才的试探性不一样，这东西明显感觉是一只手，贴在他屁股上不走了。

    闻曦第一次碰见何种情况，当即就有点发愣，而这只手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居然开始揉/捏他的屁股，而且越摸越往下，往他的两腿之间探。

    闻曦反应过来，一边躲一边扭头去看他，那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见闻曦瞪他，丝毫不畏惧，还冲他笑，手上摸得更起劲儿了，甚至拇指探进了他的裤腰，与他肉/体肉。

    闻曦当即就要骂他，嘴张开还没发出声音，有人替他出头了。

    “你摸谁屁股呢老变态！！”

    赵政嘉裕的大嗓门在他耳边响起，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一把揪住那个中年男人的手；“看清楚男女了吗就摸？来来摸我的，正好我拉屎没擦屁股你给我擦擦！”

    中年男人一愣，嘴里骂骂咧咧，说赵政嘉裕没素质冤枉人，谁会摸别人屁股。

    赵政嘉裕最不怕别人骂他，甚至有点喜欢骂街这种民间运动，对方若是低头不语他还觉得无聊，抓着中年男人的手腕不放，他越骂越歪；“妈的别人长手都是扶栏杆，你怎么专扶几把，缺是吗？缺什么想什么？你摸了你也长不出来！我呸！！”

    因为人多距离近，赵政嘉裕喷了他满脸的唾沫星子，中年男人又气又怒，发现骂不过，他伸手就要打架，然而他忽略了拳怕少壮，还有1v2的问题。闻曦虽然不擅长打架，但他死命的掐住中年男人的一只手腕让他无法挣脱，赵政嘉裕直接双拳齐上，全都往脑袋上招呼，打得他躲也躲不开，还又还不了手，狼狈至极。

    车厢内顿时乱成一团，司机觉察到不对，拿着喇叭喊话让他们别扰乱秩序，可屁用没有，前排的人还点着脚尖看热闹，吵的司机满头大汗，最终在一个路口，司机在等红灯的时候打开车门，几个人被挤得直接摔倒在地，其中就包括那个被打的满脸血的中年男人。

    他慌忙爬起来，撒丫子就跑，跑的过程中还掉了一只鞋，赵政嘉裕不甘心，跳下车要追，被闻曦拉住了。

    “你穿着校服带着胸牌！追什么追！！”闻曦提醒。

    赵政嘉裕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胸牌上写着他所在的年级班级还有姓名，每个学生必须佩戴，不然在校门口会扣分。

    “那怎么办？”赵政嘉裕问。

    “没事，你是未成年人，这种事学校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就怕你下手太重，万一被他讹上就坏了。”

    赵政嘉裕松了口气，他现在对闻曦说的话特别信服。

    不过信服归信服，该说的问题他也会说；“你坐公交经常遇见这种事吗？”

    “没有……第一次。”

    “第一次就算了……”赵政嘉裕摆出一副严肃面孔，认真道；“你下次再碰见这种事要反抗！不要任人摸！你不说他就以为你喜欢！还好这次我跟着，我看他手都要伸进去了，你也是，你怎么就一动不动死了一样呢！！”

    闻曦看他一本正经的训斥，很有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里面，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很高兴吗？”赵政嘉裕气哼哼道。

    “没有……”闻曦用手捂着脸；“就觉得……你还挺可爱。”

    赵政嘉裕叉着腰，本想借机数落闻曦一顿，可现在他一笑，自己忽然就没了严肃认真的底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半天嘟囔了一句；“我当然可爱，我可爱的地方多着呢！”

    闻曦听了他这话，笑的更厉害了。

    赵政嘉裕看他笑，自己也被传染的露出笑容，同时胸腔里蹬蹬的猛烈跳动起来，跟踢完球的时候一样。

    “歪，我说你买个小电车吧，”赵政嘉裕笑完，推了闻曦一把；“这公交以后别做了，我在还好，万一他蹲点报复你呢？你要不愿意做家教就算了，我借你钱买。”

    闻曦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抹掉眼角笑出泪水；“我去。”

    “嗯？”赵政嘉裕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立刻眉开眼笑；“你答应啦？”

    “嗯，”闻曦点点头；“去你家也行，去咖啡厅也行，地方你定。”

    “好！去我家！”赵政嘉裕笑的咧着一嘴白牙，眼睛眯成半圆。

    赵政嘉裕想的很好，他跟闻曦一起学习，可比课上自由多了，没人管他坐姿，没人管他说话，还能吃零食，还不像家教那么严肃无趣，闻曦可比他们可爱多了，肯定连带着讲的东西也更有趣！

    可惜他想的很好，现实却有些骨感。等到闻曦给他补课的那一天，却是三个人坐在一起，他，闻曦，汪立琦。

    赵政嘉裕耷拉个脸，不知为什么汪立琦也加了进来，这小子太不要脸了。

    “带物理书了吗？”汪立琦一本正经的问，那正义凌然的劲头，像是在询问他交没交党费。

    赵政嘉裕嫌恶的扭过头；“你说的我都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