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母亲，请让我宣示主权

    事实证明，莉蔻儿的担忧最後还是实现了。

    原先只是想要替高塔魔女立威的谣言到最後越传越夸张，甚至出现了魔女绑架某国的公主，将她囚禁在高塔上的版本。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慑於魔女的可怕而怯步，但还是阻止不了想要拯救公主的格林王子。

    身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王子，格林想要藉由打倒高塔魔女、救出可怜的公主的方式来获得大众的注目。

    他花费不少时间才调查出传说中的高塔位於西丝塔国家边陲的一座幽暗森林里，为此，他特地进宫觐见该国的主事者。黑皇后没有阻止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祝他好运。

    格林骑着马，只身一人进入幽暗森林兜兜转转，直到夕阳西下，才看见高耸的灰色塔身逐渐显现出来。

    绕着高塔转了一圈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入口，平滑的塔身底部根本毫无间隙，这让格林不由得焦躁起来，他不想徒劳无功的离开森林。

    就在这时，格林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正在逐渐接近，他忙不迭躲进树丛里，仅露出两颗眼睛窥看外头状况。

    来人是一名红发女子，虽然相貌美艳，但是阴沉的脸色还有凶恶的眼神让格林下意识就将她与邪恶的高塔魔女联想在一块。

    只见她快步来到塔前，仰起头喊了一句话，不一会儿，大量的金丝从上方的窗口流泄而下，美得像是一条灿金河流在潺潺涌动。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格林看呆了，好半晌才意识到那些金丝其实是那个名叫法兰的少女的头发。

    难怪这座高塔没有入口，原来魔女是利用少女的长发攀登入塔。

    格林对於这个发现感到欣喜，他压下心头的躁动，继续隐藏在树丛之後，耐心等待魔女的离去，到那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格林忍不住要打起瞌睡的时候，终於看到红发女子离开高塔，不知道往何处而去。

    又等了一阵子，确认对方不会那麽快回来，格林钻出树丛，难掩紧张的来到高塔前，压细声音，模仿着女子的语调说：「法兰，将你的头发放下来。」

    哗啦……如瀑的金发再一次倾泻而下，格林抓住那柔软细滑的发丝，以着略显笨拙的动作爬上高塔，攀进窗口里。

    只是一眼，就让他屏住呼吸、全身如坠冰窟。

    他看见少女绽出一笑。

    那是宛如罂粟花盛绽的冷酷笑靥。

    莉蔻儿平常登塔都是靠魔法，只有发怒的时候才会用力扯着法兰的长发爬上去。此刻她刚从窗外探进身来，脚还没落地，就先让眼前的画面刺激得瞪大眼。

    墙角处，不认识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脸色灰白，眼珠子惊恐的突出来。

    法兰盘腿坐在他前方，笑得甜美又动人，紫色的眼睛柔软似水，然而悬浮在半空中的缕缕金发却宛如裹上一层金属色泽，蛇似的张牙舞爪，尖锐得让人心惊胆颤。

    「你在搞什麽鬼？」法兰莉蔻儿的声音本来就偏沙哑，在蕴含怒气的时候更是会低几个音阶。

    「母亲大人。」法兰转过头，笑靥甜美依旧，但是多出了炙热的温度，看向莉蔻儿的眼神就彷佛那是他最珍爱的宝贝。

    然而格林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并不是一个儿子看待母亲会有的眼神。

    莉蔻儿并不在乎墙角的男人在想什麽，唯一麻烦的是，他是一个人类，而人类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他为什麽会在这里？」莉蔻儿略显不耐的用鞋跟敲着地面。

    「谁知道呢？也许他妄想着拯救不存在的高塔公主？」法兰的眉眼透出无辜，丝毫没有自己就是谣言的始作俑者的罪恶感。

    听着法兰轻描淡写的回应，莉蔻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就知道这个人类男子是冲着那个莫须有的谣言来的。

    「把他放了。」莉蔻儿瞥了一眼被绑得像只草履虫的可怜男人，只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出乎意料的，法兰没有立即答应下来，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蛋挂着无邪的笑，眨巴着紫色眸子，一个劲的瞅着莉蔻儿。

    不好的预感在莉蔻儿心中发酵，她太清楚法兰这个表情了。

    「母亲大人，您答应过我十八岁的时候会给我一个愿望，不管我许下什麽，您都会替我达成心愿的。」

    法兰悦耳的语调宛如世界上最动听的歌曲，紫色的眼睛闪烁出不祥的光芒。

    「我现在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刺穿这个男人的心脏，另一个则是让我宣示主权。我想当着他的面疼爱您，这样我就会放他走了。请您选择吧，母亲大人，您愿意替我完成哪一个呢？」

    「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臭小鬼！」莉蔻儿气得浑身发抖，她当然不会傻得以为「疼爱」两字就只是单纯的亲亲抱抱而已。

    她给予法兰成年时许愿的权利，是为了让他主动央求离开高塔，结果这个小混帐居然将决定权扔给她。

    莉蔻儿虽然性情火爆，但不像外传的杀人不眨眼，她可能还是魔女们之中最容易心软的，不然也不会将法兰从小不点状态拉拔到现在这模样。

    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法兰杀了那个误信传闻的家伙，但是要她被素不相识的外人窥视亲热场面，她的羞耻心无法允许。

    然而看着法兰漫不经心的任凭淬着寒光的发丝缓缓接近男子，分别对准他的眼睛、心脏等要害，她非常清楚法兰并不是开玩笑的。

    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杀掉对方。

    「……把他的眼睛蒙起来，我就答应你。」莉蔻儿最後还是妥协了，她咬牙提出条件。

    「母亲大人……」法兰发出轻柔的叹息，对於莉蔻儿的选择感到扼腕，「您的心肠这麽软，我怎麽舍得离开高塔，离开您呢？」

    莉蔻儿铁青着脸，没有回答。

    格林的脸色发白，看向法兰的眼神像在看一头怪物。

    少年美丽绝伦的外皮下是扭曲幽暗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