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生命之花 下
生命之花（21） 光明历999年4月1日。克伦威尔王国南方某城。 “不愧为圣言巫女缇娜小姐！” “克莱尔小丫头，”烈焰贤者安德鲁·尼奥·卡尔法才不管你是克伦威尔王国的皇姐还是百万雄师的灵魂军师，他不满道，“该叫卡尔法夫人！” 伊芙连忙改口，“是——烈焰贤者夫人！” 缇娜娇嗔了他们俩一眼，倒也没出声反对，看来不声不响中安德鲁已经把最重要的事给办了。 伊芙根据缇娜占卜结果制定战术的战役在五分钟前由前线通讯石传来大胜的喜讯，截止今日，伊芙被困英兰帝国期间克伦威尔失去的32座南方城镇经过激烈火拼已经夺回8座，众人皆喜上眉梢。 缇娜将玉手从用以占卜的整座市民中心广场水池里抬起，她笑了笑，散发出成熟女人的优雅睿智，“皇姐过赞，若没有您出乎意料的大胆战术，即使预知侵略者的动向也无法突破他们的设防夺回祖国南方军事重地‘莫利亚城’。” 作为一个优秀到不得不载入史册的军师，伊芙没有沉浸在一战胜利的喜悦中。她通知完在湖边占卜的缇娜喜讯后又抓紧分分秒秒回去制定下一个收复失地计划。 光明历999年4月15日。英兰帝国北方某城。 城主府内，梵迪斯看着跪在他桌前身着宫廷华服的女人久久沉默，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英兰帝国现任皇后梅琳长跪不起，“陛下，梅琳在此立下军令状：若一月后的今日‘莫利亚城’至高点没有飘扬帝国威旗，英兰帝国的皇后将战死沙场以励军心！” 梵迪斯皱皱眉，移开视线吐出一句话，“……本王接下这份军令状！” 明媚的笑容展露在梅琳脸上，使她本就美丽的容颜更加迷人。梵迪斯却心不在此。 光明历999年4月22日。克伦威尔王国南方某城。 仅仅半个小时，处于内陆的莫利亚城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城市排水系统全面瘫痪，三层楼以下的建筑全都不见了踪影，城内镇守的二十万克伦威尔军存活率不足半成，躲藏于安全地道内的城市居民遭受到灭顶之灾。得知消息后伊芙脸色煞白，喃喃道，“足足三十万条命啊……” 缇娜颤抖着手进行真像占卜，水镜中出现两面旗帜，一面为英兰帝国的狮虎旗，另一面为复杂的古代水系魔法标志加花式“D”精灵字符的蓝色旗，第二面与其说是旗帜不如道古老家徽来得确切。 伊芙“咔嚓”一声捏碎了椅座扶手，“多葛拉家族！梅琳·多葛拉！……安东尼老师，在罗尔诺赶来接任参谋长一职前，指挥部还是由您拿决定！我……！” 罗尔诺乃年轻时以军事策略出名的安东尼除伊芙外最得意也是最让他气得最跳脚的徒弟，全名罗尔诺·维多利亚，克伦威尔王国军后勤部部长的独子，同时也是维多利亚城年仅32岁的城主。由于其在抗魔战役中的出色表现以及安东尼、伊芙的双重推荐，目前正在凯撒皇城接受完国君吉米亲授王国军参谋长一职赶往南方卫国战役二线总指挥部的途中。 “静下心再走。”伊芙的话被打断。气色大不如一年前的参谋长安东尼老先生——现在该称他老人家为前参谋长了——将手掌重重放在她肩上，“每次遇到和朋友相关的事你总是难以维持平常心，去年的暗夜女帝是，现在的英兰皇后依旧是。伊芙，心境的修炼还不够啊。” 安德鲁与缇娜视线相交，仅一个眼神他们便交换好了意见。安德鲁站起身，“小丫头，我与你同去，小小水系法师竟敢如此猖狂！” 自从被安德鲁的一句“我孙女名蒂丽丝·安娜·卡尔法，和暗夜帝国的当代女帝撒曼儿·伊琉·所罗门陛下有何关系？”说得哑口无言，安东尼一直看烈焰贤者不太顺畅。听了安德鲁的话他慢悠悠的道，“多葛拉家族，凭借水系法术成为魔法界传奇的古老家族。相传族里的女子都是天生的水系法师，每一个都拥有不凡的资质，而血统纯正的男子则拥有水系异能。莫利亚城事件不可能是梅琳·多葛拉一人所为，她定是动用了族长特权召集族内精英一同动的手。伊芙，凭你个人力量能打赢梅琳，但打的赢整个多葛拉家族吗？”最后那句话虽指明伊芙，同时也是说给安德鲁听的。 安德鲁冷哼了一声，缇娜暗中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伊芙则被这段话说得发热的头脑稍稍降了温。她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安东尼自称因精力衰退才无法再任重要的参谋长一职，但伊芙知道很大程度是安东尼对她火烧英雄堡一事心怀芥蒂，并且这个芥蒂无法化解才提出退任。英雄堡之于克伦威尔的每一个军人就好比光明之巅之于每一位圣教信徒，都是再神圣不过的地方。安东尼今生都无法原谅伊芙。 所幸的是，第二天中午罗尔诺风尘仆仆的提早赶到，简洁的接任仪式过后与伊芙商讨了一下午才制定出重夺莫利亚城的大致计划。当天傍晚饭也没吃，伊芙与烈焰贤者安德鲁前往被洪水淹没的莫利亚城，夕阳将伊芙金褐色的瞳孔染成彤红一片，军刀在腰间叩击出杀意的前奏。 生命之花（22） 光明历999年5月12日。克伦威尔王国莫利亚城。 持续二十天后洪水消退，围城的英兰军队挺进莫利亚城。梅琳办事以高效着称，但高效同时也伴随着手段利落狠辣。莫利亚遭受屠城，被围困了二十天饥饿不堪的克伦威尔人一个都没有逃出城门。洪水浸泡得发黑的建筑又被抹上一道道鲜红血印。 英兰帝国的狮虎旗飘扬在城主府顶楼。 站在闪电鸟身上远远眺望，伊芙将莫利亚城的现状通过通讯石告知二线的罗尔诺。 “是嘛……屠城，情伤的女人狠起心来比男人厉害一百倍呀！”罗尔诺还在另一边开玩笑，但他的语气里也隐隐透出怒气，只是为了安抚伊芙而将怒意好好的控制住了。罗尔诺语气一凝，“以师哥的身份建议你别妄想在决斗中杀了梅琳。一，你不是能对朋友下杀手的人。二，只要脑子没坏，占尽优势的梅琳不会和你公平决斗。还有，别再做出火烧莫利亚城的举动了，安东尼老爷子被你一烧已经烧掉半条命，再烧一次他就可以去冥界报道了！” 伊芙没有接话。看来她确实有打算过再烧一次莫利亚城。 罗尔诺险险的叹了口气，“再忍两天查尔斯大将率领他的魔法部队就能抵达莫利亚北方的威达克城，同行的还有利洛和他的部分医疗队。前锋战就交给你们了，缇娜前辈占卜言14日傍晚变天，即时雷雨交加。有问题没？” “不，”伊芙道，“你选了个好日子。” “那就定下了。我已经联系过查尔斯大将，他会将攻击主力调整成水、雷、风三系魔法师支援你。” “了解。” “还有个好消息。亲子山上的魔兽基本被索菲娅小姐控制住，维多利亚城那边很安全，无需担忧。” “好。” “还有……” 伊芙等了会儿不见下文，“什么？” “算了，你保重。嫁人之前可不要成为伤残兵呀！” 伊芙脸色刚一抽，通讯石被挂断。 光明历999年5月14日。克伦威尔王国莫利亚城。 距梅琳向梵迪斯以生命立下的军令状的期限还剩一天，只要守住这最后一天就是梅琳的胜利，否则她将以死正军纪。就目前情况而言，英兰帝国依旧占上风。 傍晚，本阴沉沉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仿佛有预感，身着一套缀满高级魔法宝石水系法师袍的梅琳出现在城墙，她身后站着三十多位不同年龄的男女，老的将近七八十岁，年轻的才十四五岁，看似风格迥异毫无关联，但衣着上都绣有古代水系魔法标志加花式“D”字符的徽记。很难想象，容纳三十万军民还绰绰有余的克伦威尔王国十大城市之一的莫利亚城便是被这三十余人联手施法给水淹了，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雨倾盆而下，远处仿佛浸润在一片茫茫水雾之中，能见度颇低。梅琳身边站着她的贴身女仆莉莉，在沃法尼亚魔法学校时莉莉也是学生之一，如今成为防御性的地系法师，资质中等偏上，虽无法在此种等级的魔法交战里成为主力，但用地系结界替梅琳遮风挡雨还是能轻松做到的。梅琳踩在莉莉用魔法做出的土阶梯站上墙垛，与空中的伊芙遥遥相望，“这次可没有弗拉里校长说‘点到为止’了，伊芙！” 泛着寒光的金褐色眼眸一一扫过多葛拉家族的每一位精英，在滂沱大雨中戎装的伊芙缓缓拔出军刀直指梅琳，“三十万克伦威尔国民的慰灵之战，必须用你们的血来祭拜莫利亚城！” 无需喊一声开始，梅琳手中的族长法杖一动她身后大半人已经消失不见。无视百米距离瞬间出现在伊芙眼前的是名花白头发的男性，简直就像是暗系魔法的瞬移！但只是这位多葛拉家族男性的异能，刹那间伊芙猜测应是通过雨水瞬移的水系异能技术。男人站在半空中一个简单又迅猛的跨步突刺将手中的冰枪刺向伊芙心脏，伊芙脚下以速度闻名的闪电鸟挥翅避开，男人刚想追击，忽然僵住身体不动了。半秒后，一个赤红色的大火球从他体内蹿出，熊熊烈火在大雨中燃烧，似乎连与火相克的水都成了它的燃料。 梅琳脸色不变，烈焰贤者安德鲁的出现在计算之中。安德鲁的偷袭虽出乎意料，但这是战场，并非决斗场，遭骑士们耻笑的偷袭反倒是最有效的杀敌手段。只有无能的败者才会埋怨对方不公。 伊芙压低了重心，通过精神力将意念下达给闪电鸟，只见乌黑的云层中明黄色的闪电鸟毫不逊色于雷电，以惊人的速度向梅琳掠去。“砰”的一声巨响，在梅琳身前20米不到的地方闪电鸟悲鸣着坠落。全速飞行之中似乎撞上了什么肉眼不可见且牢不可摧的东西。 城墙前四位年龄约十五岁的蓝发双马尾少女立于四头水系亚种翼龙背上挥动法杖，一模一样的脸蛋似乎是四胞胎，四人分据一方挡在梅琳身前10米的地方。 左上角的少女，“海之魂！” 右上角的少女，“天之歌！” 右下角的少女，“水之魄！” 左下角的少女，“地之舞！” 四人齐声，“筑起四幕之墙，守护吾之族长！” “先施展再补咒语？！”急速下降中的伊芙听不清吟咒词但优于常人的动态视力令她看清少女合翕的唇。重重一拍闪电鸟的脖子，手中雷系魔法将晕过去的闪电鸟击醒，总算在贴着地面往回滑翔了一段距离后重新飞上天空。 城墙下的土地已经漫起两指深度的积水，可见雨势之猛烈。 生命之花（23） 闪电鸟选择迂回前进。 一名深蓝长裙的女人被安德鲁刚劲的火焰魔法逼得连连后退，闪电鸟掠过她身边，女人连半声痛呼都没有发出首级已被军刀砍落。洒落的血液很快被大雨冲刷得不见踪影。伊芙反手挥刀将三支追踪她的冰箭拦腰斩断，半支断箭划过腰侧带出一溜血丝。空中乌云翻腾雷声滚滚，刺眼的光芒忽明忽暗，耳畔除了轰隆的雷鸣和哗哗的暴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右手军刀连续劈砍，伊芙轻声道，“昊天之雷云，明灭之闪电，听从吾之命令——天雷暴落！”一道落地雷轰然炸裂将莫利亚城厚实的南面城墙炸塌一个角，躲在那儿放追踪冰箭的女性弓箭手一命呜呼。 无论身在什么方位，伊芙眼里始终收纳了梅琳的身影，但到族人已死亡近三分之一的此时梅琳连个眉毛都没有皱过。不只是朋友，连亲人也是如此对待。伊芙眼里射出暴怒之火：梅琳，难道你心中只有男人？！只有梵迪斯？！！！ 二十多个回合死战之后，伊芙再度逼近水系最强防御性结界“四幕之墙”。闪电鸟似乎有了恐惧之心早早便开始降速，任伊芙怎么指挥催促都不愿再往前飞。看到这一幕后少女们本紧张得不得了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看来是初上战场的新秀。 就是注意力被吸引的这一刹那！ 看清伊芙的眼神梅琳心中一惊，大喊出声，“精神系魔法！塞西莉亚、弗洛莉亚、尹莱莉亚、尤嘉莉亚！” 梅琳晚了一步。她不该让战斗意志还未稳定的少女们到这踏错一步便会葬送明日的地方来。伊芙举起剑，少女们的瞳孔失去光泽，跟着伊芙的动作举起法杖。伊芙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咽喉，少女们将法杖尖对准自己的喉咙，然后……令人牙酸的四声被自然界的轰鸣音淹没，四个如同未成熟的果实般青涩的身躯倒在水系亚种翼龙背上，她们本应当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四幕之墙崩塌，伊芙与梅琳之间没有了隔阂。 莫利亚城城门大开，英兰铁骑呐喊着战号如潮涌出。北方平原线上，骑着黑马的魔法大将查尔斯首先出现，其后是克伦威尔正规编制的魔法军团，军队中的魔法师大多出身于沃法尼亚魔法学院并且与魔族交手多年，是一支从英雄堡幸存下来的劲旅。查尔斯久久抬起手臂。快速逼近的铁骑将地面震得嗡嗡作响，与哗啦啦的雨声融为一体。查尔斯手臂一落，数千风刀同时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紧随其后的乃三岔冰锥，风刀超速前进时将路线上的雨水割裂为冰锥开拓出一条无阻道路，虽然是不利的暴雨天，冰锥的威力不减反增。查尔斯是个被安娜和黛儿双双称赞过的聪明人，这份荣誉他当之无愧。 风、水系魔法使出后，雷系法师才开始在查尔斯的指挥中召唤落雷。战场并非中近距离的决斗场，魔法部队往往在距离攻击目标五百米以外的地方远程施放魔法，魔法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才能命中，这段时间差就需要指挥者有超一流的计算能力来掌控。若论七系魔法中施放速度最快的，雷系魔法当仁不让。除了雷电本身的特性以外其施放方式也是原因之一。雷系魔法很多招式都是“召唤”大气中游离的雷元素，使雷电“从天而降”命中目标，而不是经由施术者的法杖释放而出。若要利用雷系魔法的麻痹属性令对手敏捷度与速度大幅下降从而使后续攻击命中率大大提升，雷系攻击就必须被安排在第一轮，并且后续攻击与释放速度最快的雷系攻击间的间隔越短越好，这是最考验指挥者的地方。 今日的天气对英兰铁骑大为不利，出城前加持的防御法术被落雷劈开。明黄色的耀眼光芒闪过，铁骑冲刺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由于小部分马匹打滑翻倒整齐的队列也渐渐显得混乱起来。正在此时，后续风、水系魔法攻击切入命中！ 远远望去，人仰马翻、泥水飞溅。梅琳可以很好的指挥魔法部队，但她指挥不来骑兵部队。这样恶劣的天气只会降低骑兵的机动性，如果梵迪斯在他定会派出远程攻击手如弓箭部队与魔法军团对抗，如果有条件，直接让魔防拔萃的龙骑士出战更是上策。 城墙北侧，一名多葛拉家族的青年快速划动法杖，大量雨水随着法杖渐渐凝聚成巨兽，他大喝一声，雨水做成的巨翼鹏鸟向伊芙急速飞去，伊芙挥刀迎击，军刀却穿透了鹏鸟水做的身体而未产生任何伤害，但鹏鸟的尖喙却死死夹住刀身。僵持数秒，军刀被尖喙甩出几十米远从空中坠落！鹏鸟猛地合住双翼将伊芙整个包裹在它身体里，死亡的溺水感袭上伊芙大脑。 城外积水已漫过马膝，成为一片水流湍急的泥水湖泊。出城的铁骑连敌人的衣襟都没有触到，马匹无法移动，骑士们成为活靶有去无回。 一名在狂风暴雨中做出愉快的转动着浅蓝色蕾丝花边小伞怪异行为的女子停住步伐抬起眼睑，她的容貌与梅琳很相似，看年龄应该比梅琳小上四五岁。因为寒冷而略显苍白的唇微微上翘，“终于赶到了。下吧下吧，小树要发芽。呵呵，呵呵呵呵呵……暴雨呀，再下得大一些吧，我可爱的小宝贝们就要按耐不住了，是吧，美杜莎？” 一条小蛇从她丰满的胸脯里探出头，嘶嘶吐着红信子。 暴雨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后来者。 生命之花（24） “雷——殛！” 一声巨响，雨水凝聚成的鹏鸟被炸得粉碎。不止鹏鸟，连伊芙脚下同属雷系魔兽的闪电鸟也晃了三晃，可见此招威力之大。 梅琳的肩膀一颤，不禁后退了半步，“竟、竟对自己使用这样的招数……！” “咳咳咳……噗……”一口鲜血涌出，伊芙单膝跪在闪电鸟背上。金褐色的微卷长发被雨水浸透，搭在额前不断下坠着小水流，周身噼里啪啦闪烁着电花，让她看起来煞是吓人。捂着胸口深呼吸两次，确定心脏跳动节律正常后站起身，伊芙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血水质问她，“梅琳，为何不出手。” “我……”梅琳退缩了一瞬，然后抬起美眸狠狠盯着她，“你死了梵迪斯会伤心，不然我早就出手了！” “哦？”伊芙凌然一笑，“看来你有相当的自信能杀我！”伊芙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阴沉，“眼中只有一个男人你，活着有什么价值？！” 梅琳迎着她逼问的眸光仰起脸，目光坚定如磐石，“他的快乐就是我的所有价值！……你呢？为了克伦威尔而活的你呢？伊芙，别说的那么好听，本质上你和我一样，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为了梵迪斯我心甘情愿，可你没有选择，你出生在克莱尔家就必须为克伦威尔活、为克伦威尔死！”梅琳冷笑，“若有来生，你还愿意过现在的生活吗？” “我愿意！”字字铿锵且没有停顿，“克伦威尔是个值得我付出生生世世的国家，三十年间的每一刻我伊芙都对此充满自豪！”伊芙透过大雨凝视梅琳的瞳孔，把她的问题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她，“若有来生，你还愿意过现在的生活吗？” 梅琳沉默。片刻后，她悲伤的笑，“有时我在想，上天既然创造了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我诞生？” “梅琳，你还有机会回头。” “后路无望，前途茫茫。我只能错下去，伊芙，我只能错下去……”她的声音里带有些许哭腔。梅琳是个不亚于伊芙的聪明能干的女人，只是她爱得太艰辛。“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资格怨恨后悔。” “……我明白了。”梅琳已流露出死意，虽然觉得为了一个男人死太不值得，但她尊重梅琳的决意。伊芙微微合上眼眸，再度睁开时如军刀犀利，其璀璨光芒直逼心魄。 暴雨是最好的屏障。梅琳和伊芙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莫利亚城的男人徒然紧张起来。一个在城墙内侧离梅琳20米左右的阴影里握紧手中的剑，剑上已加持雷系魔法。另一个位于离城墙500米外克伦威尔魔法军团所在的高坡隐秘点，他只身伏在泥地上，如同英雄堡的城墙纹丝不动，以怪异的姿势持握着西大陆谁也没见过的铁疙瘩，以他的方位来看定是远程武器。右手食指扣在铁疙瘩后下方的扳机，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出似咒语般的言辞，“以记忆的力量为子弹，意念的强度为轨道。目标锁定，射程521米，风速6级，误差修正，射击准备完毕……” 梅琳优雅的挥动法杖，她念咒语的口气没几份干劲，那是一个放弃之人的姿态，“元素之水精灵，以控水者的名义向你祈祷；掌管魔法的神界天使，以奴仆的名义向汝忏悔，赐予我力量——水神怒吼。”梅琳使出的竟是范围性攻击！威力远不及同等级的单体攻击魔法。霎时水浪滔天，大水撞击城墙泛起轰轰烈烈的白色浪花，攻势强、范围大、可观性非常，就是对伊芙没多少杀伤力。 “以天地诸元为名，召集四方之电，八方之雷。于天空奔驰的精灵，降下灭世天诛！——雷殛！” 同时念的咒语，同时施放的魔法。相较于梅琳的“水神怒吼”，伊芙的单体攻击招式“雷殛”足以令梅琳一击毙命。伊芙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猛雷命中白浪中梅琳隐约妩媚的身影，难以言喻的悲伤袭上心头。这一秒，伊芙松懈了，出神了。 一个浪头消退。耳后，骤然响起友人的声音，“秘术——镜花水月。……伊芙，我想活下去，我想久久地看着他。永别了……” 伊芙幡然醒悟：被欺骗了！梅琳根本就没想要死！！！这一刹那她想起罗尔诺的话，“只要脑子没坏，占尽优势的梅琳不会和你公平决斗。” 水元素凝聚成的短刀不带任何犹豫就往伊芙后心刺去。就在刀尖刚划开军装触到肌肤的瞬间，一道劲风掠过只闻“呯”的一声冰刀被大力击碎，虽然部分冰渣子同时溅入伊芙后背和梅琳掌心，但伊芙为此捡回一条命。意外令梅琳不禁尖叫着下意识的朝攻击飞来方向侧身回头。又是一道劲风袭来，看不见的攻击！梅琳慌了，死亡的恐惧使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忽而眼前视野一暗，宝剑与记忆之弹猛然相击擦出一溜火花，来者退了小半步挡在梅琳身前，记忆之弹被切开。 梅琳惊呼出声，“梵迪斯！啊！帝、帝王！” 素手轻抬，指尖点在梅琳因为欣喜和激动而毫无防备的心口，伊芙用军事化的嗓音道，“矢量雷箭，刺穿。” 伊芙被梅琳的欺骗伤透了心。 生命之花（25） “唔嗯、呃……”梅琳捂住心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反倒令她身体的疼痛机制全线瘫痪，娇躯渐渐失去力气，殷红的血液沁出指隙将左胸前的衣裳迅速染红。滚烫的红色如同一具怪兽，吞噬着梅琳的生命。 伊芙垂下手臂，冷冷看着昔日好友的身体往后倒，然后从几十米高的城垛飞坠而下。梵迪斯也是一愣，刚回头想拉住梅琳便再次被看不见的攻击逼得回身防守，他快速打了声哨召唤战宠雷龙，跟着梅琳飞身跃下。城墙上只剩伊芙灵魂出窍般站着，她缓缓抬头仰望满布乌云的天空，任冰冷的雨点重重打在脸上。 一道落雷打折了城主府上的英兰狮虎旗，断成两半的旗杆下落正巧竖着插入泥地，竟然只在水面露出一小节。积水已过五米，莫利亚城瘫痪的排水系统未得到修葺，即使雨停了没个五六天积水也不会消退干净。 转动着浅蓝色蕾丝花边小伞的女子望向空中远去的雷龙喃喃自语，“哦呀！第一次见到姐夫呢，可惜，不是本姑娘喜欢的类型。亲爱的梅琳姐姐完蛋了，呵呵，当年为了族长之位还特意将十四岁的本姑娘流放到东大陆去呢！嘛……算了，本来想亲手杀了你让你看看十多年来本姑娘的成长的。唔……精英尽亡，多葛拉家族还是天才水系驯兽师本姑娘的呀！” “瞧瞧，嗯，水深够了！”她兀自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然后收了伞，从腰间取出一对水盈盈的铃铛，“美杜莎，表演开场咯！”小蛇扭动着身体游到她持铃铛的手腕圈成一圈成为“咬尾蛇”手镯，铃铛散发出水蓝色的光芒。 一下，一下，铃铛轻轻摇摆。起先没有声音，随着一缕缕微弱的白芒投入泥水中，铃铛像一点一点被拿掉堵塞的棉花似地响起来，音量渐高，叮铃……叮铃铃……叮铃铃铃…… 雷龙之上，梵迪斯第一回亲自抱着梅琳。 “王……”梅琳的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她微弱的笑，尽可能在爱人面前展露最美的容颜，“你是来……救……我的吗？对不起，又要……让您失……望了。既没能……为您……孕育子嗣，又……没能拿下……莫利亚……城，我……” “别说话了。” 梵迪斯驱使雷龙加快速度，因为梅琳颤抖的厉害所以更加用力的抱住她，这让梅琳感受到非凡的幸福。她轻轻摇头，“王，就算……赶回去我也……没得救了。我是个……坏透心的女人。为了……能得到成为您……婚约者的……机会，我陷害了……比我更具天赋……的亲妹妹……将她流放出……西大陆，那时她仅仅……14岁；为了能……成为……多葛拉家族……族长，我……对亲人……下了毒手；为了能成为……您的皇后，我暗中又……杀掉许许多多……人；为了噗……咳咳……” “好了，别说了。”梵迪斯擦去她脸上的血，“本王只知道你帮了我许多！” 梅琳伸手抚摸爱人的脸，这是她认识梵迪斯到现在对他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真幸福……呵呵……我向‘恶魔伯爵’……布耶尔……许愿，能……死在……您的怀中。真的，实现了……” 梅琳的眼神开始涣散，梵迪斯很清楚她伤在致命点没可能存活。对一个虽然不爱却为自己几乎奉献出一生的女子，梵迪斯心中复杂。他没打算因为感激去疼爱她，也没有寒心到希望她早点死。但死亡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躺在他怀里。 或许被梅琳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悲伤，气若游丝的她用最后一口气道，“我明白……王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只是……这份温柔……不属于……我……能否……亲吻我……” 梵迪斯深深吻了她的唇。雨水的冰冷、热血的腥甜与梅琳妩媚的体香缠绕在一起。吻罢，梅琳停止了心跳，唇角残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梵迪斯伸手触碰她的心口，是伊芙曾经触碰过的地方。他凝视片刻，将梅琳的身体平放在雷龙背上。很难想象一个娇弱的魔法师在心脏被刺穿后还能说那么多话，还能时时维持美丽的笑颜。梅琳是否是为了最后一吻、与梵迪斯那唯一的一吻而坚持下来的呢？谁也不知道。 远处山坡，罗尔诺脱下上衣拧水，用它抹了把湿透的脸。怪异的武器在他手中消失不见，而其右臂肌肉上出现一个“卐”字图案，乃罕见的武器召唤咒文。烈焰贤者安德鲁的声音突然在他身侧响起，“小子，老家伙没看走眼的话……那威力、那性能，是北大陆的武器吧？”北大陆，军事科技最为发达的大陆，封闭且内战不断。北大陆的武器流落到西大陆实属西大陆商人的骄傲业绩。向隐秘商人迪诺·安吉利纳致敬！ “……是。”罗尔诺的精神有些萎靡，想必使用这个武器对他自身负荷也不小。安德鲁只是不清楚对使用者会造成暂时性伤害还是永久性损害。 大家都认为敌方只剩帝王梵迪斯一人，他的性命在作战计划之外且皇后濒死，再加之全大陆都知道的与伊芙的战约，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妄想追击取他性命，想追击也没办法速度超越雷龙。连伊芙都已经失去战意，安德鲁和罗尔诺双双退出战场，夺城的事情交给查尔斯就可以了。 雨势渐小，不闻雷声。两人走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避雨。 “小子，很准！” “多谢。”罗尔诺笑笑，“好歹也是曾经克伦威尔排行前三的‘神射手安东尼’的徒弟，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 “那个……嘿嘿。”流氓贤者夸完人家又开始动歪脑筋了，或者说他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夸人的。“能不能给老家伙我看看？” “可以啊！”罗尔诺跟着一起笑，他脑筋非常好，为人处事方面老练油滑的很，“只要您老人家不怕诅咒。” “诅咒？！” “若非因为是被诅咒的武器，安吉利纳家的前任当家千辛万苦得手后会转卖给我？”见安德鲁犹豫了，罗尔诺追击道，“您老不怕诅咒小辈可以给您看，但不能连累到缇娜前辈！” 一想到缇娜，安德鲁彻底死了心。他摆摆手，“算了，也不是特别想看。你就不怕诅咒？” “所以小辈过了30还单身一人，寂寞诶……” 安德鲁撩起一脚踹他屁股上，“诓我？！”他一抬下巴指指远处城墙上的伊芙，“你小子是搞不定吧！还特意神神秘秘的追到莫利亚城来，想当年我追缇娜的时候……！” 咚——咚——咚——闷沉而连续的三记撞击声。 轰隆——城墙在倒塌！ 并没有看见伊芙的闪电鸟起飞！ 安德鲁二话不说替罗尔诺和自己加持了“火焰之翼”向伊芙所在处以最快速度飞去，冲入飞溅的石屑与激起的水花中。 生命之花（26） 咚的巨响，紧接着脚下城墙猛烈一晃将伊芙从虚无感中强行拉出，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第二轮巨响、震动接连而上。伊芙即刻抬手召唤闪电鸟，但是，召唤的光芒还未亮起她只觉后脑骤然麻痹，大力冲击与闷沉的钝痛感令她跌倒在地。被袭击了！第三声巨响浑浑沌沌的传入耳内，不知是后脑被击还是城墙本身的原因，伊芙染血的视野内尽是崩塌的碎屑，身体似乎跟着城墙一起没入水面。然，在战场上练就的危机感迫使她站起来——离开此处！即使脑袋疼到麻痹空白，身体依旧维持着非常人可比的逃命能力。 浑浊的泥水中召唤光芒亮起，闪电鸟展翼，伊芙右手拉住鸟儿的脚踝从泥水中探出头呼吸到冷冽潮湿的空气。 噗嗤—— “大地之刺”扎入右手臂，刚刚脱离泥水的身体哗啦一声坠落，与此同时有女人近在咫尺的尖叫声。恍惚中，伊芙认出对她使用地系魔法的人，莉莉，梅琳的贴身女仆，从泥水里探出一条雪白的手臂将莉莉猛地拖入水中，她正是为此尖叫。 伊芙没有被放过，或者说她才是首要目标。纤细滑腻的手臂从背后勒住伊芙的脖子将她往水底拖，黯淡的金褐色瞳孔内映出莉莉使劲踢蹬的双脚。无用，这是无用功，经验这么告诉她。 天空阴沉的光芒渐渐远去，泥水里一片漆黑，大量污液涌入肺内，意识的火星正在熄灭。伊芙感觉有成串的气泡向着天空飞去，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水浪的声音，城墙倒塌的声音，倾盆大雨的声音，远处魔法爆炸的声音，以及不知名的激烈撞击声全都化成咕噜咕噜的水泡远去。 世界就像一片死寂的沼泽地与她再无关联，万物回归到原始的虚无。她闭上了眼睛。 …… “伊芙——！！！” “伊芙——伊芙——在哪里？！！！” “伊芙——回话啊！！！！！” …… 声音。谁的声音？因为焦急而狂吼得像破铜锣般的声音，但是，这种感觉，从未体验过的从心口缓缓流溢的感觉。 轻飘飘的暖意。 似乎已经沉到水底，手臂松开了。后背触到固体物身体稳定下来，伊芙睁开一只眼睛，黑暗依旧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 ＜咦？＞脑海中传来清晰的声音，＜还活着？！＞ 伊芙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黑暗中浮现幽幽蓝光，黑珍珠似的眼眸，褐色中分长直发遮住前胸，美丽的脸庞和女子裸露的上半身。鱼尾，近乎半透明的浅咖啡色鱼尾。 人……鱼……？ 人鱼细细端详着伊芙的容颜，眸子渐渐明亮，她用大水泡将伊芙圈起来，排出泥水给予空气，同时控制清水给她清洗伤口。＜我来自东大陆，沼泽人鱼，名为“浾”。你是位如此美丽的女性，想必声音一定也非常动听。将你的声音给我，我向“安”求情不伤你性命。勿用忧心，薇薇安小姐是位通情达理的好人，她会答应我的请求。＞ 给你……声音……？ ＜是。你不明白，这是东大陆诸神对力量强大的人鱼族的先天限制。＞一条带伤的庞然大物游来，人鱼亲昵的摸她脑袋，＜乖，乖，马上就好。不痛……去吧！长久以来我都在寻找一名美丽女性的声音，这样生为人鱼的我才能拥有双腿行走，并且可以离水说话而身体不化为泡沫消失。＞她敛起下颌稍稍扬唇，露出东大陆女子特有的柔中带韧的含蓄笑容，＜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还没有体会过身为女人的幸福。你不应当死。＞ 伊芙茫然的望着她，身为女人的……幸福？ ＜是，被保护的幸福，被疼爱的幸福。＞她轻轻抚摸着另一条受伤的大鱼，伊芙的状态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也没有精力判断大鱼身上的伤是谁所为，否则她能轻易认出安德鲁的火系烧伤和罗尔诺的枪伤。 伊芙颦眉：不，这不是我要的东西。我想要保护我的国度，我的国民。我是强大的保护者，不是弱小的被保护者！ ＜你会遇到的，那位能保护你的男性。创世神从不遗忘播撒幸福之花的种子。＞沼泽人鱼认真的看着她，＜我不强求，但这是最后一次询问：你，愿意用自己的声音换取生命吗？＞ 生命重于一切。没有生命无论克伦威尔还是幸福，任何东西都是空话。 伊芙动了动唇，我愿意。意志坚定。正如克伦威尔前参谋长安东尼所言，伊芙只有在关于朋友的问题上才会犹豫。 沼泽人鱼俯下身亲吻她的额，＜你的声音我收下了，我会珍惜它。＞ 生命之花（27） 时间追溯到城墙刚刚坍塌的时刻。 罗尔诺与安德鲁飞到城墙上方时水面只剩一截废墟，半个人影都没有。下了一整夜的雨停了，五月中旬上午八点的天空蔚蓝得刺眼。仰头，天空、太阳、小鸟、暖风、一切都那么美好。低头，残墙、断戟、洪水、浮尸，是人间地狱。 安德鲁一把拽住往水里扎的罗尔诺把他提到水面上方十米的地方，“冷静点！水里有东西，不下五只。”水面泛着规律的圆形波纹，一点数圈，扩散消失。细小的气泡缓缓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安德鲁眯起眼睛，“来了！” 水花飞溅，罗尔诺扣下扳机。呯的一声水面被染红，只见一条强壮硕大的鱼尾猛烈的甩动着逃入水底。紧接着水声大作，从南北两个方向四排雪白的前后交错的利齿分别向罗尔诺和安德鲁咬去，若被咬中担保身体当场撕裂成两半！罗尔诺的记忆之弹击退一条，“什么东西？！如此庞然大物枪的威力远不足以！” 烈焰贤者安德鲁瞬发16阶火系魔法重伤一条，“小子，没见过大海吧？”相较于微微摇晃的罗尔诺，烈焰贤者安德鲁将火焰之翼控制得游刃有余。 “没，小辈一直在克伦威尔北方，看见过最大的也就尼泊尔湖……好险！在空中还真不好瞄准……” “那今天给你长见识了，这是海中魔兽，虎头蛟鲨！平日里一条就足以掀掉五十人的大船了！” “已经见到十三条了……”罗尔诺连发六枪后精神萎靡的厉害，要不是心急伊芙他准已经倒下。北大陆的高性能武器不是好用的。 “飞高点。也不用太紧张，出了西大陆的魔兽老子还没见过会用魔法的！” 在虎头蛟鲨跃不到的高空观察片刻后罗尔诺道，“不对，不对劲。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积水深大，九条这般体积的鲨不可能周转灵活……安德鲁前辈，怕是有治愈师！我们伤一条被治愈一条，所以看起来完好无损的鲨才源源不断。究竟为何这种地方会出现海兽，定是有……” “麻烦！”安德鲁突然不耐烦的打断罗尔诺，对于这位后辈出色的洞察能力和分析能力安德鲁根本没当一回事，他转转胳膊撩起衣袖，“老子年轻的时候就在西大陆和东大陆之间的海域修炼，这种玩意儿不知道杀了多少！想数数究竟有几条？想知道小丫头在不在水里？把这儿蒸干了不就成了！” 城北高坡，女子摇铃的节奏忽而乱了，她索性停手，唇角笑得欢乐，“目标发现！目标发现！美杜莎，本姑娘找到想要的人了！哈哈，哈哈哈！美杜莎，去把他给本姑娘绑来！绑来！本姑娘要娶他！啊不，他要嫁本姑娘！” 咬尾蛇手镯咻的松开窜入水中，一条五十多米长，桶口般粗的大蟒蛇消无声息的游动，比起虎头蛟鲨，这种冷血动物更适宜在泥水中猎食。 就在安德鲁念咒的时刻，水蟒猛地窜出水面三十米绑住了罗尔诺把他拉到水面，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华丽丽的登场了。水蟒尾部上翘，女子就站在那里，“本姑娘叫薇薇安·多葛拉，古老水系魔法师多葛拉家族的下一任族长！给本姑娘记清楚了！天才水系驯兽师薇薇安！叫我安也可以。”自我介绍完毕，她忽然用收拢的伞尖指向动弹不得的罗尔诺，“本姑娘今年26，未娶，刚从东大陆学成归来，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姑娘的男人了！任何异议都不听——不听——不听！” 西大陆典型的主观意识强烈且性格奔放的女性。不难理解为何在东大陆十多年薇薇安还没有找到伴侣，东大陆的男性喜欢内敛含蓄又知书达理的女性，对薇薇安这样的火玫瑰敬谢不敏。 因为罗尔诺被困，安德鲁只好放弃范围魔法转而使用单体攻击，一个爆裂火球蕴含着骇人的威力飞向薇薇安，只见她自信满满的撑开蓝色蕾丝花边伞遮太阳，口中喊了一声，“浾！” 爆裂球被泥浆水柱弹飞。沼泽人鱼浾向薇薇安低眉一笑，“安，我终于找到声音了。” “呀！呀！终于！太好了浾！”薇薇安大喜，扑上去抱住人鱼亲吻她的脸颊，“太好了！我就说你一定能找到愿意给予你声音的人！”东海的沼泽人鱼脸颊泛红，垂着喜悦的眼眸微微点头。 但是安德鲁和罗尔诺却傻眼了。人鱼的声音……这、这不是伊芙的声音吗？！虽然往常英姿勃勃的语调换成了柔和低驯的口吻，但确实是伊芙的声音没错，至少罗尔诺不可能记错！ “伊芙——！！！” 沼泽人鱼挥挥手，大水泡中的伊芙缓缓浮出水面，伤口已经清洗干净开始愈合，但伊芙处于昏迷中。浾看了薇薇安一眼，薇薇安示意人鱼“按照你所想的做，没关系。”人鱼这才大着胆子开口，“这位女性同意用嗓音交换生命。虽然做了初步治疗，但伤及后脑加上缺氧时间过长，我只能说救回了她的命。” 生命之花（28） 一个小时后罗尔诺、安德鲁、薇薇安到达莫利亚城与威达克城交界处，找到了利洛率领的医疗队。详细诊断后，利洛摇了摇头，得出与沼泽人鱼同样的结果，“生命无碍，记忆和智力……不妙。只能先等她醒来看大脑的具体情况，目前任何人都束手无策。”利洛忽而一愣似乎想起什么，他摸了摸耳钉轻声嘀咕，“或许斯洛斯有办法……” 利洛语气一变，高级治疗师的话不容反驳，“罗尔诺参谋长，服药后回去休息，一月之内别再碰你的武器！安德鲁前辈，麻烦你通知缇娜前辈和安东尼老爷子伊芙的情况，皇城那边我会联系。这位……” “本姑娘是天才水系驯兽师薇薇安！给本姑娘记牢了！”薇薇安单手插腰傲视利洛，另一只手却拽着罗尔诺的衣角，这副模样说不清是强悍还是娇柔。东海来的沼泽人鱼因为不愿被太多陌生男性瞧见，所以并未露面。 “薇薇安小姐，如果我没记错那伞上的标记可是多葛拉家族的家徽。先不论你究竟属于哪一方，这里不是多葛拉家的大小姐应该出现的地方。克伦威尔全国上下都视多葛拉家族为仇敌，你们欠了三十万条命！”就在薇薇安将要爆发的前一瞬，利洛堵住了她的脾气，“罗尔诺先生需要静养休息，不想他成为第二个伊芙你就让他睡觉去！” 罗尔诺看了利洛一眼：不愧是拥有贤者之书的人，想必古老的贤者之书对北大陆的武器也有所记载。 军事科技强盛的北大陆制造出的武器皆以“记忆”为动力源，每使用一次必消耗一份记忆，记忆消耗的量与武器性能有关。越是威力强大的攻击消耗使用者的记忆越是重要，越是体积巨大的武器消耗的记忆量越大，并且“记忆的遗失”对使用者而言是永久性伤害，虽然能通过拥有共同记忆之人再述重获，但这重获的记忆已失去真实体验感——自己的“曾经”沦为他人口中的“故事”，不记得养育自己二十年的父母、不认识相伴一生的爱人、最珍贵的记忆成为空白，等等等等，都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事，但是，最可怕的还不止这些，若短时间内过度使用并且没有补充新记忆，使用者会连自己是谁都遗忘得一干二净。综上所述，才被迪诺·安吉利纳称为“诅咒的武器”而赶紧的转卖。 三人起身出门，利洛也没有要送的样子。一只玫红色的小蝴蝶从耳钉飞出停在他指尖，利洛语气沉重，“妖精，有时间过来一趟。” 小蝴蝶的翅膀一开一合，片刻后传来斯洛斯的声音，“亲爱的，你主动找我我很是开心，但最近实在没时间，我已经忙得半年没开荤了！”斯洛斯没有用“咱”或者“人家”自称，看来确实忙得很，并且心情不怎么愉快。 “五分钟，过来看个病症。” “……唉，什么呀！”斯洛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失望的叹气声和嘀咕声，“知道了，等我三十分钟把手上的急事处理掉。” 一个多小时后蝴蝶才化为绝美的妖精王者出现在利洛身边，斯洛斯立马粘了过去，“抱歉，那边的事情比预想的更棘手，让你久等了～” 摸着斯洛斯明显消瘦的身体，利洛也责怪不出口了，将斯洛斯抱到伊芙病床边利洛道，“溺水加后脑被地系魔法重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记忆和智力，有什么方法？” 看到病人斯洛斯才卸掉妖艳颓废的笑容，仔细诊断后斯洛斯扭过头问，“不惜任何代价？” “是。克伦威尔不能没有她。” “所以才不得已欠我一个人情撒！”斯洛斯笑得不怀好意，然后语气微凝，“三天之内若没有醒来，你就放弃吧。不然一个月之内找齐：暗属性的摇摆草三株、黄金龙鳞一片，”他将一小瓶闪闪发光的粉末交给利洛，“还有我的鳞粉，和皇室光明精灵的鲜血，也就是六翼以上天使的血十滴。” 利洛表情有点抽，斯洛斯解释道，“后脑淤血用暗属性摇摆草最有效，切记，新月时暗属性的摇摆草毒性最弱，弱到一片黄金龙鳞能化解。暗属性摇摆草暗夜帝国有，找小伊……额，小安娜要去，速度要快，四天后的晚上就是新月之日，只有一个月的期限，错过这一天就没了。黄金龙鳞你得自己想办法，我手上没有现货。天使的血必须去迷雾森林跑一趟，人界近期情况我不怎么清楚，但天使数量骤减还是知道的，这一味药引难入手，但必须要有！我的鳞粉虽对大脑有强烈刺激作用，但毒性不用我自夸，只有六翼以上天使的血才能解。三十天之内凑齐四样药引按毒药、解药、毒药、解药的顺序服下，成功几率可达八成，但是！解药虽能中和毒性，服药时剧毒对嗓子的伤害无法避免，就算救回来声音也难保，最严重的后果失声，最轻也是嗓子变坏，不过同生命记忆智力相比，嗓子只是小事情，可惜了个大美人……” 贤者之书自动翻到空白页，斯洛斯一边说着，一行行字出现在上面。利洛接过装粉末的药瓶，“她注定要失去声音……回去了吗？” “嗯，各种各样的忙。”斯洛斯摸着脸蛋，“最近皮肤都变差了……” “要不要做个全身滋润？” 斯洛斯千娇百媚的瞥了他一眼，“五分钟完事的话……” 生命之花（29） 昏迷的第三天中午，伊芙醒来。睁开眼，朦朦胧胧的一片，她下意识张口叫人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这才想起与沼泽人鱼的交换。 “醒了！”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但想不起来这是谁。使劲眨眼，视野还是一片模糊，只看见几个人影和一只手的轮廓向她伸来，伊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视力依旧没有好转。她心下骇然，失去声音，难道还要失去视力吗？！ 似乎察觉到她的问题，那只手的轮廓在她眼前晃了晃，“伊芙，看得见吗？” 她沉默，然后轻轻摇头。 那声音又道，“听声音认得出我的是谁吗？” 声音非常熟悉，一定是个共事很久的人，伊芙使劲的想，用力的想，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头痛欲裂，她将手指插入长发，再摇头。 “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露西·伊芙·克莱尔。她点头。 “你是……”那声音再度响起，“哪个国家的什么人？” 伊芙心中咯噔一声：哪个国家？什么人？……哪个国家？！什么人？！……哪个国家？！！什么人？！！痛！疼痛！剧烈到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脑海蔓延到全身！她张开嘴呻吟、叫喊，可是没有声音。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明明嗓子还在，明明嘴巴还在，声音却……没有了。 利洛向站在他背后的几人投去严峻的眼神，“脑后淤血压迫视神经，还有……” 罗尔诺再也忍不住，从利洛身边穿过猛的抱住伊芙，“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恐惧，他看见她没有焦距的金褐色瞳孔内涌出的泪水，这泪水就像锥子刺入自己心中，“接下去的事情交给我，伊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利洛！我去迷雾森林，天使之血交给我！” 利洛相对还算冷静，沉吟道，“的确……天使之血最难得到，黄金龙鳞还能从吉米国王的战宠那儿取来，摇摆草可以通过安娜入手……这样吧，在摇摆草到手前麻烦安德鲁老爷子用最快速度飞一趟凯撒国都，罗尔诺直接带着地狱蝶鳞粉和摇摆草去迷雾森林。老爷子就在迷雾森林边上和罗尔诺汇合，你们一旦得到天使之血立即让伊芙服下。二十七天之内让你找东西再加来回时间太急，直接把伊芙带去。” “本姑娘同去！”薇薇安站在门边满脸不快，“与天使来硬的多一个强力帮手有利无害。再说，照顾女人还是由女人来比较好。外伤还没有痊愈，浾的医术不比你差，只是她还不熟悉西大陆的动植物药性。别瞪我，本姑娘不是那种气量狭小又爱嫉妒的女人！再怎么说本姑娘也是见过世面经历了不少的人，只是想多了解未来的丈夫一些，捎带替笨蛋姐姐赎个罪，帮逝去的多葛拉家人积积阴德……” 利洛看了罗尔诺一眼，失去冷静的人靠不住。伊芙又处于深度无助中，虽然一天后她就能凭靠出色的心境接受这样的生活，但此刻还做不到，没有崩溃已经很好了。见在一边沉默的安德鲁没有反对，利洛擅自拿了决定，“你这两天喝的水都被下了药，若是三个月内没有解药……” “哼！本姑娘行得正怕什么毒药！要是有杀她的心，除了老爷爷这儿没人能阻止得了本姑娘！别把本姑娘和那个为了男人不折手段的笨蛋姐姐相提并论！本姑娘最讨厌她了！本姑娘十四岁起就一个人漂洋过海，独自与危险相伴，在异地不断的旅行，不断的挑战强者磨练技艺，每天都……” “好好好！相信你，相信你了！”利洛举手示意投降，没时间和薇薇安搅和下去。他站起身撤退，“我去给你们准备路上的必需品和急需品。安德鲁老爷子，麻烦你了！” 安德鲁摆摆手，“我先等你联络完安娜。” 利洛没有听出安德鲁的弦外之音，他转身再一次警告罗尔诺，“参谋长先生！你再不去休息我就给你用安眠药了！” 薇薇安撇了撇嘴角，啪的一个响指，一根细针从突然出现的沼泽人鱼指间射出扎在罗尔诺颈侧。罗尔诺当即昏睡，利洛愣了下，语含诧异，“那么小的剂量就……不愧为东大陆的医术！” 沼泽人鱼浾摇了摇头，低头委婉道，“我没有用药，只是扎了这位先生的‘穴位’。” 薇薇安得意的抢过话，“东大陆的医术远胜西大陆，自诩伟大的治疗师哟！像你这种程度的医者东大陆遍地都是！” 生命之花（30） ＜安、安娜……安娜？＞抱着儿子处于漫长的沉睡中，安娜被爱丽丝勉强维持的声音叫醒，＜你的朋友……来了、来了联络。＞ ＜身体的控制权给我一下。＞ ＜好。＞ “喂喂？安娜？安娜你在吗？” 通讯石另一边是利洛的声音，安娜环顾四周，屋顶，用瓦片打水漂中，这种拆屋子玩的事只有伊琉会做。最重要的是——修尔不在！“嗯嗯，在，利洛，什么事？” “伊芙在战场上受了伤，需要一些药，能否替我准备三株新月之夜的暗属性摇摆草通过空间传送尽快送到威达克城？” “没问题。伊芙的伤怎么样？还需要什么药？” “除了摇摆草和已到手的地狱蝶鳞粉，还需要黄金龙鳞和天使之血。黄金龙鳞和吉米联系好了，取来就行。就差六翼以上天使的十滴血，安德鲁老爷子、罗尔诺先生、还有一位实力不错的新朋友会去趟迷雾森林。只要一个月内集齐四味药，除了嗓子没问题。” “嗓子？”安娜脱口问着，心中思索：六翼以上天使的血只要拜托混血精灵澈或者欠自己一个人情的光明精灵大王子卡缪便成。她刚想说天使之血也交给她办，忽而一只美丽到让人过目不忘的手扣住她的腕骨令她吓了一大跳，“修、修尔！” 修尔噙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无声示意她先通完话。 “啊，嗯，嗯，利洛、那个、那个什么草就交给我了，尽快找到给你传过去。那就这样了！” 利洛一顿，安娜怎就突然语无伦次起来？他把重点又强调了一遍，“好，我在威达克城等着你新月之夜的摇摆草三株。你保重身体。” 通讯石才挂断，修尔冷冽的嗓音贴着耳根传来，“你敢回去我就杀了他，安娜！” 安娜干笑，“呵、呵呵……虽然我是喜欢占有欲强一点的男人……” 修尔拉着安娜的手使她和他面对面，“你这次玩过头了。” “我没有玩！”安娜扭过脸，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修尔叹了口气，“什么事令你如此不满？甚至都不想见我？嗯？” “好商人不会让客人钱包过重，好主人不会让来宾饥渴入梦，好男人怎会让女人有任何不满？” 修尔听了她的话笑了，很有安娜风格的反击。他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很高兴你依旧精神满满。” 安娜耸耸肩，顺势下楼，却被修尔一把捞住，“坏男人，你想干嘛？！” “就这样让你走，问题依旧没解决。为了塔罗牌的事还在生气吗？我向你道歉。”他说得诚心诚意，即使安娜也看不出半点虚假。见安娜没什么反应，修尔露出困惑的表情，“如果不是这件事的话……我可得去问问罗兰了……” “修尔！”他故意的！他完全是故意的！他就在等自己重新掌控身体！这一刻安娜从修尔的眼神里确认了，他早发现了事实。 果不其然，修尔轻松抓住她扇过来的手，“想知道沙克斯为什么会那么巧被财政大臣贩卖到你身边与我重逢，问问同是魔神的菲尼克斯就能获得真相。想知道我不在的一年你究竟做了什么，与罗兰说说话就能得知一切。安娜，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肖嘉，废除一个斯洛斯就能封住的人。长久以来我只靠自己。想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从而令我受伤，这是无望之举。” 安娜垂下了手臂，轻声问，“若是到死我也不出现，你会怎么办？” “没办法。”修尔坦言，“我对伊琉无计可施，所以只能等待你出现。” 伊芙的伤成了一个契机。 安娜叹了口气，不吱声，一脸不悦。 修尔松开她的手腕轻轻揉着，“别让爱丽丝受苦了，完全承受伊琉的记忆对她伤害太大。爱丽丝的精神承受不起，一天之内十八个小时都在熟睡。我爱伊琉，爱她的一切，但没说过讨厌你安娜或者爱丽丝的个性。以你们自己的意志生活，我不会反对。” “……谎言。”安娜低着头后退一步，“修尔，谎言呀！”嗓音凄厉，目光如刃，“我和爱丽丝对你来说同罗兰沙克斯有什么两样？！棋子！利用之物！若非我们的灵魂是伊琉重生的必需品，还会有今天吗？还会有你揉着我的手的此刻吗？！” 修尔倒被她说得一愣，反应意外的激烈。 安娜狠狠盯着他，那发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下一秒她就要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你主动吻我和爱丽丝一共两次。第一次与爱丽丝在血炼狱城堡门口，目的是让夜看见！第二次在深渊之地，目的在于让我全力支持你唤回伊琉！连亲吻都被你利用！！！” 修尔不动声色的听她吼完，随后跟进一步，左手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手腕，右手捧住她的后脑，俯身就是一个长吻，三分钟后，他温柔的抚摸她不知因用力挣扎还是被强吻害羞导致通红的脸颊，轻声问，“这次是为了什么？” “呃……” “呵呵，走，我带你去找摇摆草，明天就是新月之夜了。” “讨、讨厌！别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