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起去走走
“我考完啦！” 戚轩靠在校门口，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一起吸烟，看到周效明过来，兴冲冲的跑过去抱住他。 周围家长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飘过来，他们没想到周效明这看起来很乖的孩子竟然会和小混混关系好。 也难怪他们会这样想，戚轩直到毕业，从未与以前的朋友真正绝交，他仍然会去男卫生间抽烟，周效明偶尔能看到他和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打招呼，那些朋友在戚轩的正常相处下，逐渐不再关注他的改变，仍然聚在他身边笑脸相迎。还好，他没有因为改变而被以前的朋友排斥，他仍然受欢迎。 但是他会在周效明上厕所的时候给他一个笑脸，会在班级里与周效明一起上晚自习，所有人都知道戚轩有个感情很好的恋爱对象，蒋小江向周效明打听，只得到了一个隐晦的微笑。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考得怎么样？”周效明说。 “还行吧，就正常发挥。”戚轩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嘴巴里的烟头被他扔进垃圾箱，他向朋友们挥挥手，朋友们也向他挥手。 周效明看了一眼戚轩的朋友们，没什么表示。 正常发挥，他想，如果戚轩能够正常发挥的话，大概是很难上京大的。周效明拼了老命，硬生生把戚轩的分数翻了十几倍，把他的排名除以几十倍，最后一次模拟测试，戚轩挤进前十了，弄得小李班主任平时走在路上都不敢和戚轩说话。 可是前十对于京大是不够的，京大在他们省招生名额常年保持个位数，戚轩得进前五才行。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戚轩说。 戚轩的父母也来了，他们在车里等着，周效明带着戚轩找到他们的车子。 “怎么样？怎么样？”戚父连忙问。 “就那样吧。”戚轩回答，他看周效明给他使了个眼色，才不情不愿道，“应该还可以。” 戚父放下心来，贾玉琴贾阿姨也跟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 “张叔，走，去酒店，今天要好好犒劳小轩啦。”贾玉琴对司机张叔说。 高考是件大事，自从高三下学期开始时，戚父和戚轩的相处就变得小心翼翼了。他原本想着，如果戚轩最后成绩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把他送到国外镀层金回来，以后凭着公司的股份也衣食无忧，但没想到戚轩竟然成绩节节攀升。戚父当然知道国外镀金和京大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子有这种志气，他当然一声不吭。 连带着，他对周效明的态度也小心翼翼了，而周效明与别人相处，他与周效明的关系缓和，戚轩就与他的关系缓和。 他在等待戚轩的时候，让秘书给他发了不少“如何与高考的儿子相处”这类科普书，做了不少功课，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追问。于是他只字不提关于考试的事，只让戚轩少玩手机。 戚轩躺在周效明腿上，把手机塞进兜里，说：“知道了。” 他们俩坐在后排，戚轩还不好意思在父母面前和周效明黏糊，只敢悄咪咪做点小动作，周效明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捏捏戚轩的脸。 “七月份才会出结果，这一个月你可以去好好玩一玩。”周效明说。 “你跟我一起去吗？”戚轩问。 “我不去，”周效明莫名其妙，“我去干什么？我还得看看书呢。” “那我也不去。”戚轩又拿起了手机，“我和你一起。” 他不愿意去旅游，反正他哪里都去过了，哪里都看腻了，但是周效明的身边永远都看不腻，他喜欢和周效明待在一起。 他可以坐在周效明家里的椅子上，看着周效明看书，可以躺在周效明家里的床上，带着周效明打游戏，也可以随时随地，在想要亲吻周效明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亲吻他。比起那些美丽的风景，周效明的脸更让他着迷。 他能看一辈子。 高考放榜当晚，很多人家彻夜未眠，周效明家是学区房，他们小区几乎每一栋楼都有几家开着灯等待成绩公布。 “查查呗，反正早晚都要看的。”周效明坐在桌前，看戚轩输完准考证号和密码，紧张地不敢点击查询按钮，无语道。 戚轩正躺在周效明小屋的床上，他连游戏都没打，撑着没睡觉，精神紧张极了，连手脚都是冰凉的。周效明陪着他熬夜，搂着戚轩的腰，抱着他看书。 周效明知道对方这一年苦衷，心态肯定与自己不同，也不出言安慰，只是任由他看着手机屏幕纠结，自己继续捧着书看。 “我还是看看吧。”戚轩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万一没能上京大……” “那你的水平也能上任何一所京城的大学了，”周效明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你正好可以选一个金融系强的专业，离我近一点，以后也能在你爸爸的公司做点事。” “到时候包养你吗？”戚轩有了点精神，开始开起玩笑了，“到时候你也别去上班了，在家看书等我回来宠幸你就行。” 周效明说：“也不是不可以——你到底看不看成绩？” 戚轩叹了口气，说：“看，看，我这就看看。” 再担忧的事情终究也会有一个结果，戚轩无法以人力对抗世界规律，他在心底默默祈祷了几遍，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页面，然后遮盖上手机屏幕。 其实一直在偷瞄戚轩的周效明：…… “我不敢看啊，”戚轩哭丧着脸，对周效明说，“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周效明直接抽出手机，看清上面的数字。 戚轩仿佛面对砍头一般闭上眼睛，他不敢看周效明的脸色，生怕得到不好的暗示，可是看到了成绩的周效明竟然保持沉默，让戚轩心里感觉更悬了，他试探着睁眼，问：“你，你怎么不说话？” 周效明慢慢扬起嘴角。 “这，你的意思是？”戚轩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成了。” “成了？真的吗？！” “真的。”周效明把手机界面给戚轩看，“真的成了。” 幸好结果没有辜负戚轩这一年的努力，周效明不提，戚轩的成绩没有数一数二那么夸张，但勉强能够着京大的尾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还紧张吗？”周效明捏捏戚轩的手，笑着问他。 “不紧张了，现在特别开心，”戚轩咧开嘴向他傻笑，“我可以和你上同一个大学了！” 随着成绩出来，戚轩的手机里一阵叮叮咚咚，全都是看到他改变的老师同学、亲戚朋友们询问他的成绩的，戚轩看也不看，直接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扑到周效明怀里抱住他，两个眼睛泪汪汪的。 “我终于考上京大了……” 实在太不容易啦。戚轩心里感慨万分，谁能想到，自己真的能考上京大呢。 他的班主任不敢相信，他爸爸不敢相信，贾玉琴贾阿姨从来不表态，他的那些朋友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京大的事，明里暗里说的都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自己真的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就只有周效明相信他。 周效明每次和他说没关系的时候，戚轩都很是感动。因为周效明付出的要比他多得多，承担的压力也比他大，但他总是能够宽慰自己。提心吊胆了小半个月，现在终于知道成绩了，戚轩那块大石头才落下来，他才敢说自己没有辜负周效明的努力，终于放松的和他亲近起来。 周效明有点心疼戚轩，紧紧抱住他，捋捋他的头发，摸摸他的后背，夜晚的静谧与美好终于拨开云翳，照向大地，缓缓流入两人心中。 “周哥，周哥……” 周效明帮他擦眼泪：“别哭啦。” 戚轩拿袖子擦眼泪，他也不想哭，太不男子汉了，怎么总是哭啊，但是他也控制不住，就把眼泪全蹭在周效明衣服上，瓮声瓮气地说：“你太好了，我一般不和别人说谢谢，但是我得谢谢你，要不然，要不然我现在可能早就飞到国外去了。” “上京大对我来说，其实没有遇见你重要的。”戚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周效明，他不太习惯这样剖白自己，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分数，把页面截图下来，再把手机扔到床上。 “周哥，其实我一直都，”戚轩转过身来，看着周效明，紧张的舔舔嘴唇，“都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戚轩把目光放在周效明松散的领口上，干咳了两声，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喜欢上？”周效明故意扬起声调，笑着说，“一直都挺喜欢上的。” “你别打岔！”戚轩瞪他，脸颊泛红，“不是那个上！哎——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哎呀，这个问题啊……你猜猜看。” 周效明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齿间。 戚轩终于不问了，他说不出话来，因为负责说话的舌头被周效明叼走，含在唇里勾舔吸吮，他也无暇去关心，因为负责思考的大脑里逐渐缺氧，只剩下舌头上的感觉器官还在发挥作用。 等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躺在更大的床上，生活在更大的房间里，过往的颜色与声音都逐渐褪去，周效明会回想起十七岁那年夏天的某一个上午，在高三紧张而轻松的学习生涯中，他的新任同桌放下手机，怀着忐忑的心情向他转过头。 “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于是，两个都不愿意出门的人，从此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