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是不是很没用

    猴儿喝得多了，也就没怎么犹豫，就跟我讲了他去找老三时的经历。我给他点了支烟，他接过去叼在嘴里:“我来找你前，就去找过次老三。”我没打断他，之前我就隐隐觉得了，跟他提要不要叫老三来时他的脸一下子僵了。

    猴儿吐了口烟，继续说:“我现在的工作吧，不是...那什么，你也猜得到，不是特别上的了台面。”他顿了一下，看了眼我的表情，“我前阵子做事儿的时候吧，看到对面公司里有老三的名字，觉得奇怪，就跟着去看了眼，你猜怎么的？”

    “真就是老三啊。”我有些惊讶，“他和你的工作有关系，那岂不是...”我说到一半，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不好，闭上嘴。

    “...没事儿，我知道自己...混得挺差的。”烟烧到滤嘴，他又深吸了一口才灭了那根烟，“但我不希望你们也跟我似的，我也知道我...不配这么说，但我真的担心，就跟上去看了眼。”他低下头，我看着他头上那两条疤，突然就很难过，在他肩上拍了拍，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说好，只是又给他点了支烟。

    烟似乎成了让他开口的道具，没有烟他的嘴就是禁闭着的，撬半天也吐不出半个字儿:“我去见他，他看到我的时候的那个眼神吧，让我挺不舒服的。但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是没认出我，再不济也就是忘了我。”猴儿眼眶红了圈，吸了吸鼻子看向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流木那样抓着我的胳膊，“鸢儿，我是不是...”他语速一下子加快，但还没说完，就自己冷静下来，又深吸一口烟，“那天我没跟他相认，但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认出我来的，他看别的那些个...混混，不是那种眼神。”

    猴儿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他皮肤下的骨节一节节地凸起，才说了一会儿话，他身上就都是汗，透过T恤我能看到他背上的红痕，腰侧好像还贴了几块纱布。

    我看着这样的猴儿，特别难过，也有些生气。猴儿或许是我们三个里变得最少的那个，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臭脾气，还是什么都不说，就好像要等着我自己去猜他心里想着什么。

    一股怒气突然就涌上来，我想骂他，想和他打一架。在我学会等老三“告状”之前，我为了猴儿这傻《逼这哑巴性子跟他打过一架。我一边骂他自以为是、瞎逞英雄，一边被他按在地上揍。这段记忆太不光荣，我便很少去回味。现在想起来，那一顿是白挨了，他这傻《逼性子到现在这么多年了都没给改好。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自己打不过猴儿，准备抡起来的拳头给我缓缓收回身边，就听猴儿沙哑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鸢儿，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我想说你没用，以前就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都是我来给你擦屁股。现在还是这幅德行，拳头都差点挥老三脸上了，还来问我是不是自己没用。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太脆弱，我无奈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是不是不该再去找他麻烦了？”他声音已经带了鼻音，好像有水顺着他的掌心向下滴。

    我想到这几天接触老三时他的态度，想到和斐璚的对话:“人嘛，总归会...”我没继续说，因为我看到猴儿的背脊似乎又塌了点。我从后面握住他的肩膀晃了晃，提高了音量闹他:“哎呀——让我看看是哪个又在这儿杞人忧天啦？这么在乎人家咋不追上去呢？”

    猴儿果然恼羞成怒，一脚踹我小腿肚上，疼得我嗷嗷叫。他倒好，手还抹着脸呢就开始笑我。

    我又给他倒酒，猴儿把脸从手掌里剥开时整张脸都泛红，尤其是鼻子眼睛，他拍拍脸，甩了甩脑袋继续喝酒:“就喝多了就是不行，娘们唧唧的。”但灌酒的动作倒是没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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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的时候我俩因为喝得多，倒没觉得太冷。我怕猴儿喝太多了提出要送他回去，他倒是没心没肺地笑笑:“现在能喝了，经历了太多，要说酒量是练出来的呢。”说着用那双还有点肿的眼睛睨了我一样，嘲讽道，“哪像你，现在你猴爷我一个人喝趴你三个！”

    我“嘿”了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就往他身上蹦，两条腿夹着他还用手挠他:“给你脸了，二两的肚量装你妈的三斤呢？”

    最后还是我被他翻倒在地，又给他扶起来，我趁机抓了把雪就往他衣服里塞，他冷得直骂娘，又回来揍我，俩大老爷们在雪地里闹腾得活像两个第一次见雪的南方人。

    后来我叫的车也到了，我坐在车上摇下车窗，猴儿低下身子，脸上带着笑:“谢谢啊。”